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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07:10 作者: 虞淵
「容夫人,您怎麼又回來了?」
宗主溫聲走向前,面帶微笑看向她,「是遺忘了什麼東西嗎?」
容夫人不好再當著他的面再四處張望,只能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容棠沒跟著過來嗎?」
場面一時靜默。就在容夫人以為對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宗主卻慢悠悠地開了口。
他的神情在黑暗裡看不清楚,但語氣卻是容夫人最熟悉的安撫:「他確實是跟過來了。但是小棠喝了點酒,有些醉了,剛才險些從台階上摔下去呢。」
宗主向著容夫人示意,他身後幾個元嬰期的修士攙扶著一個面頰發紅,似乎已經睡過去的少年人走上前來,容夫人看見容棠安靜的睡顏,只覺得心口的重石在剎那終於落下。
容棠果然喊了自己,但好在沒出什麼事。
容夫人便不再與宗主繼續攀談下去,她低聲細語了幾句,唯恐吵醒「醉酒」的容棠,便告辭離去。
她看不到自己的孩子攥緊成拳的雙手裡,已經因為無法出聲、無法睜眼而掐得皮肉里滿是鮮血,更不知道,為了懲罰容棠的失態,他甚至不能睜眼再看一眼自己的母親。
馬車已然走遠,站在山門外的幾位師兄、宗主和長老們也懶得再繼續裝下去。
容棠被扔在地上,他終於能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卻是驟然關閉的禁制和空無一人的山門。
他死死地向著禁制衝去,直到撞得頭破血流,直到那雙漂亮明亮的雙眼裡開始流出鮮血。
但沒有人對容棠的境遇感到憐憫或是同情。
換種說法,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會有這一天:一個低賤的凡人,怎麼能妄想通過修行一步登天?還做著修煉得道的美夢?實在是可笑至極!
能讓這低賤的凡人成為他們修士修煉的爐鼎,容棠本該感激涕零才對。
容棠渾身顫抖著、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用著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撞著那一道凝聚著全宗門所有修士共同澆築的禁制。他已然傷痕累累,遍體鱗傷,卻聽見自己身後傳來腳步聲。
「你都知道了。」
從前授他劍法,恍如視他若親子的宗主慢慢走上前來,他的聲音里不再是容棠熟悉的關切,而是一句嗤笑和輕蔑。
容棠望著他,只覺得喉頭湧起酸水,止不住地噁心。
宗主是他往日裡最和藹可親、他最信賴的師長,而此時容棠看見他這張臉龐,便想要作嘔。
「剛才的表現很好。」
宗主捏住容棠的下巴,撫摸著容棠白皙而毫無瑕疵的臉頰。他感嘆自己果然得上天眷顧尋得這樣一具完美無瑕的至陰之體,不僅體質上乘,就連容貌也是絕佳。最有意思的是,他還有一對愛他的父母,只要勾勾手指便有無數金銀送進宗門,簡直是給歸雲宗送上門來的發財樹。
容棠想要掙扎,卻又想起剛才他們對自己的威脅,只得硬生生地保持著現在的姿勢,被宗主拿捏在手心。
他們警告自己,凡人弟子大選即將開始,如果容棠不想讓自己的妹妹也被送進歸雲宗,為人爐鼎被人採擷至死,那就好好地聽話。
「諭」是極為深奧的法門,而方才容棠無法開口也無法睜眼,便是這幾位師兄使用「諭」的「傑作」。
他的那些師兄們讓他就地起誓,以諭來約束自己。
而此刻諭的時效已過,但容棠卻依然不敢反抗眼前的人。
更準確的來說,他已經想到了其他的辦法。
「你長得這麼漂亮,在弟子大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可塑之才。」
宗主說道,「本想著等你爐鼎印成,認主的時候再好好教你怎麼伺候人的,現在你既然知道了,不如就和那些凡人奴們好好學學,以後該怎麼討好自己的鼎主。」
他像是絲毫看不到容棠臉上絕望的表情,聲音卻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教容棠用劍時那樣親昵,說出話的卻全是譏諷:「畢竟小棠這麼聰明,十六歲便能結『金丹』,想必學起伺候男人來,更不會讓我失望吧?」
第3章 苦楚
他說完便退後一步,想讓人把容棠帶下去看管起來,卻不想還沒轉身,便聽見身旁一名弟子的驚呼:「不好,他要自盡!」
容棠舉起手中的匕首,只閉了眼睛,狠狠地向脖頸間抹去,但匕首剛剛擦破一點肌膚,霎時流出鮮血時,他最敬愛的大師兄卻在此時出手了。
梅花鏢破空而來,容棠表情愕然地回望過去,那些尖銳的利器輕而易舉地刺透肌膚骨肉,打落他手裡的刀,又穿過手腕,將他狠狠釘死在地上。
他甚至還未喘息,便看見梅花鏢接連破空而來,死死地打在自己四肢上。
一霎時的身體上的痛苦幾乎讓容棠喘不過氣來,但這絲毫都比不上眼前大師兄對自己厭惡冷漠的表情,更讓容棠感到心痛。
容棠的手已經顫抖,他艱難地掙扎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苦笑。
傷口處只有銳利的疼痛,鮮血沒有溢出,卻是被那寒鐵凝鑄的梅花鏢吸收殆盡。
沒有人比容棠更清楚,一旦拔出梅花鏢,他的這雙手非廢即殘,因為這樣暗器梅花鏢,本就是自己在前不久,剛剛贈與大師兄的禮物。
他的大師兄向來冷漠自持,從來不與其他人說話,卻唯獨對容棠笑容有加。
他的大師兄會熬夜為容棠補習劍法,會在清晨為容棠送一碗桂花羹,會在秋日寒夜裡面帶微笑,提醒容棠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