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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13:16 作者: 七微
    她雙手緊握成拳,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卻沒有成功,她起身時身體依舊在顫抖,她朝門口走去。

    顧恆止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她推開他,聲音幾乎喃喃:「我一定喝多了,產生了很多幻覺,我出去吹吹風……」

    今晚的一切,她都不相信。

    或者說,她拒絕去相信。

    顧恆止擋在門口,握住她的肩膀,讓她直面著他:「阮阮,對不起,你說我卑鄙也好,無恥也好,趁虛而入也好,我都承認。我今晚對你做的事,不是一時衝動。我愛你,阮阮,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我愛你,很久很久了。」最後一句,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聲嘆息。

    他其實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並不是明智之舉,可不知為何,他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此刻不說,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阮阮呆呆地望著他,她從他的眼神里,看見一種很熟悉的東西,她凝視著傅西洲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固執的、深不見底的深情。

    她閉了閉眼,雙手緊按在太陽穴上,她並沒有喝醉,卻覺得腦袋要爆炸了,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般。

    最後是顧恆止離開公寓,留給阮阮獨自的安靜,她需要空間與時間,來消化這突如其來令人震驚的一切。

    他離開時,阮阮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是十五歲那年的春天,他記得很清楚。那是清明節,全家照例去給阮阮的父母掃墓,母親一大早就在準備祭拜的食物。他聽到父母在廚房裡交談,母親嘆息著說,世鈞也真是命不好啊,這麼早走了,連個血脈都沒留下。父親說,阮阮去祭拜,也是一樣的。母親說,又沒有血緣關係,怎麼能一樣。父親就呵斥她,管著你這張嘴,待會見到阮阮與阮家的人,別亂講話。母親說,當初弟妹在醫院裡生下的孩子沒活成,你們兄弟倆就出了這個主意,抱了個棄嬰來冒充親生兒,還瞞著她與阮家,我就不太贊同,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那時候,他聽到這個秘密時,震驚不亞於今晚的阮阮。後來他再見到她時,對她便多了一份憐惜,總想對她好一點,更好一點。那種感情,隨著歲月,漸漸變成了另一種情愫。

    阮阮一夜未眠。

    天亮時,她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然後開始收拾放在顧恆止家裡的一些物品。

    打開公寓的門,她愣住了。

    顧恆止竟然靠坐在門口正睡著,他睡得極淺,阮阮剛蹲在他面前,他便醒了過來。

    阮阮輕問:「哥哥,你怎麼……」

    「我不放心你。」 顧恆止凝視著她青黑的眼圈,說:「你一夜沒睡吧,這麼早,你要去哪裡?」他看一眼她手中的行李袋。

    阮阮站起來,也將他拉起來,說:「哥哥,你進去睡會吧,我去山莊那邊收拾下東西,然後回蓮城。」

    顧恆止挽留的話涌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來,他想起昨晚,她對他說的話。

    她說,哥哥,對不起。

    沒頭沒尾的話,他卻知道,她在拒絕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聽她親口說出來,他心裡的失落還是那樣重,那樣難過。

    他知道,他與她的關係,並不會因為這個夜晚,而有所改變。

    顧恆止抓過她手中的行李袋:「我送你。」

    阮阮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他蹙眉,語氣有點不好:「阮阮,你以後都要跟我這麼生分了嗎?」

    阮阮嘆口氣:「那你去洗個臉,我等你。」

    她其實只是擔心他沒休息好,開車太累。如果說她心裡對那個吻完全沒有一點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可她也並不會因此而遠離他,她只是太過震驚,一下子難以消化,也很尷尬。在她心裡,他是家人,是包容寵愛她的兄長,是她從小到大的信賴與依戀。

    她對他說對不起,是因為,哪怕明知道他的感情自己無以回報對等的愛,卻也不想因此而遠離他,失去他。顧恆止說他自私,她想,自己也是一樣的。

    從山莊收拾了行李,顧恆止開車送阮阮回蓮城。

    實在是累極了,阮阮蜷在后座上睡了一覺。再醒過來,車子已經抵達了阮宅。

    下車時,阮阮問顧恆止:「我外公知道嗎?」

    顧恆止說:「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被我爸媽隱瞞得很死。」頓了頓,他問:「你要告訴你外公?」

    阮阮閉了閉眼,輕輕「嗯」了聲。

    顧恆止蹙眉:「可是……」

    阮阮打斷他:「哥哥,你知道的,我從不貪戀阮家的一切。」

    顧恆止點點頭:「隨你自己的心吧。」

    沉默了片刻,她咬咬唇,輕聲問:「你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嗎?」

    顧恆止搖搖頭:「我爸也許知道。阮阮,你想找他們嗎?」

    阮阮掩面:「我不知道……」她打開車門下車,「哥哥,回去的路上你小心開車。」

    阮家的保姆阿姨正在院子裡澆花,見到阮阮,趕緊接過她的行李,上下打量一番,見她滿面憔悴,心疼不已,說晚上要給她燉湯補一補。

    阮阮看著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心裡忽然生出一絲悲涼,這個家,原來也並不是她真正的家。

    是工作日,預料中的,阮榮升不在家,陶美娟與阮皓天也都不在家。

    阮阮沒有給阮榮升打電話,回房補眠,打算等外公晚上回家再談。

    而這個時候,陶美娟正坐在傅雲深的辦公室里。

    傅雲深親自為她泡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陶總,喝喝看,別的不敢說,我這泡茶的手藝,可不比茶樓的差。」

    陶美娟是個急性子,她抬腕看了下手錶,已經進來十分鐘了,可傅雲深卻正事不談,慢吞吞地給她表演茶道。

    她皺眉:「傅總,你約我見面,說有事情談,不會就是來喝茶的吧?我待會還有個會議。」

    傅雲深抬眸看了她一眼,心想,看來傳言並非虛假,陶家也是生意人,與阮氏聯姻後,因為傅嶸無心繼承家業,阮榮升便讓媳婦進了公司,這麼多年,陶美娟在阮氏也有所作為,但性子急躁,不夠沉穩,心胸也窄,容不了人。也難怪阮榮升雖器重她,可阮氏的大權,始終也沒有交給她。

    傅雲深喝一口茶,然後拿起茶几上的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顧恆止,就算她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你們也是兄妹!從顧阮阮被抱回顧家開始,她就是你堂妹,這個事實,無可更改!」

    陶美娟神色一變。

    「這是……」

    這個聲音,她熟悉!是顧恆止的母親。

    她放下茶杯,坐直身子,問道:「傅總,錄音里的內容,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陶美娟雙眸剎那間變得很亮,仿佛餓極了的野獸忽然看到食物:「這份錄音,傅總可以給我一份嗎?」

    傅雲深微微一笑:「當然沒問題,我們即將成為合作夥伴,不是嗎。」

    陶美娟也笑了,端起茶杯,向傅雲深致意:「傅總,合作愉快!」

    十分鐘後,陶美娟離開傅雲深的辦公室,她踩著高跟鞋,昂頭挺胸,步伐邁得飛快,嘴角噙著一抹笑。

    正從大廳另一邊走過來的傅西洲看見她,頓住腳步,蹙眉,她怎麼會在這裡?

    他微微側身,對身邊的林秘書說:「你去查一下,陶美娟來凌天是見誰。」

    傍晚的時候,那份錄音文件放在了阮榮升的辦公桌上。

    阮榮升一連聽了三遍,陶美娟就站在他的面前,她仔細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可他臉上的神色就跟往常一樣,沒起絲毫變化。

    「這錄音哪兒來的?」阮榮升抬眸,凌厲地看向陶美娟。

    「爸,您別管這是從哪兒來的,這份錄音,千真萬確,絕對不是偽造的。」陶美娟說。

    「就憑這幾句對白,你就敢斷定,阮阮不是我的親外孫女?」

    陶美娟一笑:「如果您不相信,很簡單啊,去做個DNA鑑定不就真相大白了。」

    阮榮升猛地起身,一拍桌子,怒喝:「你是覺得阮氏在前兩天的媒體頭條沒上成,想補上嗎!」

    陶美娟低了低頭,都怪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就在前兩天,被記者拍到與一幫富家子在會所里集體K粉。這事兒雖然後來被聯手壓了下來,可記者們最近都盯著阮氏。

    「爸,我只是為我們阮家感到憤怒!這件事情,是他們顧家故意瞞著您的,他們懷的什麼目的?」

    阮榮升坐下來,揮揮手:「你先出去吧。」

    「爸,顧阮阮既然沒有阮家的血脈,她就沒有資格繼承阮家的任何東西……」

    「出去!」阮榮升怒喝。

    陶美娟想再說,但見阮榮升臉色鐵青,猶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門被關上,房間裡安靜下來,阮榮升取過手機,撥通了顧恆止父親的電話。

    這通電話只有三十秒。

    掛掉電話,阮榮升將身體慢慢靠向椅背,微微閉眼,雙手揉上眉間。

    漆黑的世界裡,他仿佛看到了女兒的面容。他那麼疼愛的小女兒呀,當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是那個才五歲的小女孩給了他一絲治癒與安慰。自此,他將所有的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

    可是,卻在十幾年後,拋出這樣一個真相來。

    活了幾十年,人生起起伏伏,也算是經歷了大風大浪,此刻,他表面看起來無比鎮定,可心中,早已是波濤洶湧,很多很多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他起身,忽覺喉嚨里湧上一股腥甜,接著是強烈的昏眩朝他襲擊而來,他身體微晃了兩下,倒了下去……

    阮阮是被強烈的捶門聲吵醒的。

    她拉開門,門外站著怒氣沖沖的陶美娟。

    「你這個害人精,野種!你給滾出阮家!立即,馬上!」

    阮阮整個人清醒過來,嘴角微動,卻不知說什麼好。

    想必,舅媽知道了真相。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那,外公也知道了吧?

    她深呼吸,說:「我要見外公。」

    她想去找阮榮升,卻被陶美娟一把拽住,惡狠狠地拉回來:「外公?誰是你外公?」她嗤笑一聲:「養了你這麼多年,寵得跟什麼似的,結果呢,卻被你氣進了醫院。你真行啊,顧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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