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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13:16 作者: 七微
    良久。

    阮榮升才出聲:「恆止,夠了!」

    外面終於停止了,但她依舊打不開門。

    傅西洲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阮老……」

    阮榮升打斷他,甚至連話都不想跟他講,只說:「讓他走,我不想見他。」他睨著阮阮,「你也不准見他!」

    阮阮靠著門,深深吸氣,她知道外公的脾氣,固執起來,說什麼都沒用的。她不再試圖出去見他,緩緩滑坐在地上,才覺得腳好痛。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顧恆止與李秘書走了進來。

    顧恆止見阮阮坐在地上,皺著眉將她抱起來,教訓道:「地上這麼涼,你是想生病嗎?」

    阮阮生他的氣,別過頭,不想跟他說話。

    「傅先生離開了。」李秘書說。

    阮榮升頷首,吩咐李秘書:「幫阮阮訂今晚去寧城的機票,讓那邊的酒店安排人接她,她回學校處理畢業事宜期間,就住在酒店吧。」他看了眼阮阮的腳,雖然她沒說,但見她走路的樣子就知道腳受傷了。讓她住在阮氏在寧城的酒店,一是有人照顧著,出行方便。另一層,就有點看管的意思了。

    「好。」李秘書轉身離開。

    阮阮坐在沙發上,嘴角動了動,想反駁,終究作罷。

    阮榮升掀開被子起身,對顧恆止說:「恆止,你去幫我辦出院手續吧,醫院住著難受得緊。」

    一直回到阮家,阮阮也沒跟顧恆止說一句話。任他怎麼逗她,哄她,她都一概不理。他說送她去學校,她一口回絕,非常堅決。然後說自己累了,要睡覺。

    顧恆止無奈,摸摸她的頭髮,告辭離開。

    阮阮站在窗邊,看著他發動車子離開。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無所顧忌地任性,像多年前那個小女孩兒一樣。因為她知道,哥哥不會責怪她,只會無條件寵愛她、包容她,為她憤怒地動手打人。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怪他,她氣的,是自己。明明委屈得要命,可見到傅西洲被打的時候,看見他嘴角的血跡,她還是很心疼,還想要衝上去保護他。

    她是真的倦了,很累很累,裹著婚紗就蜷進被窩裡。

    她閉上眼,卻怎麼都睡不著。

    她依舊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傅西洲為什麼要從婚禮上不告而別?

    當初,是她對他窮追不捨,纏著他,不顧一切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最後,分明是他向她求婚的。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夜幕下的江邊,兩岸燈火璀璨,四月的晚風裡,他對她說,顧阮阮,我沒有時間跟小女生談戀愛,但是,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她傻傻的,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多麼劇烈,又酸又脹。然後,眼淚泛濫成災。是沙漠裡走了很久迷路了的旅人,忽然看到一片綠洲的激動;是日日夜夜祈盼的心愿終於實現的狂喜。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這向來是顧阮阮的人生哲學。她拉過被子,蒙著頭。

    風菱來的時候,阮阮剛從一場夢境中驚醒,迷迷糊糊終於還是睡了過去,卻睡得並不踏實,不停地做夢,走馬觀花的場景,比醒著更累。

    天已經黑了,風菱打開燈,見她還穿著婚紗,臉上的妝容徹底花了,便將她拉起來,去浴室幫她梳洗。

    站在鏡子前,風菱幫她脫下婚紗,阮阮撫著白紗,輕喃:「叮噹,可惜了你特意幫我設計的這婚紗呢。」

    風菱學服裝設計的,她在進入大學第一天,就對阮阮許諾了,將來她結婚,她親手幫她設計婚紗。從四月份定下婚期,到五月酒席,才短短一個月的籌備期,又恰逢風菱忙畢業設計與找工作。這件婚紗,還是她熬了很多個夜晚趕製出來的。

    洗完澡,她換了衣服出來,素顏,格子襯衣,牛仔褲,齊肩頭髮紮成馬尾,她慣常的裝扮,還是這樣穿著,最舒服。

    風菱從窗邊回頭,遲疑了下,說:「傅西洲來了。」

    阮阮怔了下,然後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見他正從車上下來,站在鐵門外按鈴。隔著一段距離,她依舊能清晰看見他臉上嘴角的傷,顧恆止下手很重,他的臉都腫起來了,嘴角有淤血。

    她的心又忍不住疼了。

    她讓風菱把房間的燈關掉。

    過了許久,陶美娟才慢慢地走出去,卻並不給他開門,隔著鐵門,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不用聽清楚,阮阮也知道,舅媽肯定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最後,陶美娟揮揮手,讓他走,然後折身回了屋子。

    他卻並沒有離開,過了會,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很久,也沒見開口說話,眉毛深深蹙起。

    她知道,他一定是打給她,可她的手機,被外公強行收走了。

    風菱問她:「你要不要下去見他?」

    很久,阮阮才輕輕搖了搖頭。

    風菱說:「你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從婚禮消失?又為什麼回來?」

    見他的視線往二樓她的臥室望過來,她趕緊放下窗簾,轉過身不再去看他。

    「我怕。」她輕輕說,「我想知道那個答案,卻又怕,那個答案。」她側身,將頭擱在風菱肩膀上:「叮噹,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很矛盾。」

    風菱伸手攬住她,低低地說:「阮阮,你難過,你就哭吧。這裡沒有別人,你可以盡情地哭。」

    阮阮搖頭。

    她是很難過,難過得要死。可她不會哭的,為了跟他在一起,這條路她走得很辛苦,荊棘載途,可這是她心甘情願選擇的,再難過,她也會咬牙不悔地走到底。

    窗外響起汽車引擎聲,過了會,阮阮撩開窗簾,傅西洲的車已經開走了。他在,她怕見他;他離開,她心裡又是那樣失落。

    有人來敲門,李秘書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阮阮,我們該去機場了。」

    風菱訝異:「你要去哪裡?」

    「回學校。」

    「這個節骨眼?」

    「嗯,外公不想讓我見他。」

    風菱蹙眉:「可是,這件事情,不是你避開他就能解決的啊!你們都已經領結婚證了,已經是合法夫妻。」

    阮阮說:「我外公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雖然疼我,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身體也不好,跟他硬碰硬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更糟糕。」

    所以,她暫時離開這裡,也許事情還會有轉圜的餘地。而且,離開了外公的視線,她想去哪裡,想見誰,會方便得多!

    傅西洲是被一通電話叫走的。

    電話那端,不怒自威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你趕緊給我滾過來!

    他將車開得很快,可這個時候,是蓮城最堵車的時段,抵達傅家老宅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他沒有將車開進地下車庫,而是停在距離鐵門兩百米的小道上,緩步走過去。

    傅家老宅占地很大,傅凌天在別的方面不怎麼講究,但對住宅卻非常大手筆。他將這半山腰上的三幢並排的別墅一併買下,然後重新規劃,連成一片碩大的區域。

    這條私家路上,原本種的是別墅區最常見的法國梧桐,但傅凌天鍾愛玉蘭樹,便著人將法國梧桐全換成了玉蘭。

    五月天,玉蘭花剛剛開苞,淡淡的幽香,在夜色里淺淺浮動。

    入夜後,三幢屋子裡上上下下燈火通明,這也是傅凌天的癖好,夜晚不管屋子裡有沒有人,都要把燈打開。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璀璨的宮殿。

    傅西洲還記得十四歲那年,自己第一次踏入這裡,他佇立在鐵門外,望著這璀璨的宮殿,燈光輝煌,這樣的燈火延綿,應是極為溫暖的,可在他眼中,卻只覺得全是冷意。

    十六年過去了,這璀璨連綿的燈火,他依舊覺得是冷的。

    傅凌天在書房等他。

    推開門的瞬間,一個東西朝他撲面砸過來,他下意識側身,還是慢了一步,紫砂小茶杯堪堪從他的額頭擦過,額頭上立即就腫起一塊,很痛,他卻咬牙一聲不吭。

    他緩步走過去,站在燈影里,恭敬地喊了聲:「爺爺。」

    分明是怒極的動作,傅凌天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怒意,沉著臉,微垂著頭,專注地將沏好的茶,緩緩地倒入杯中,再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放到鼻端,輕輕嗅了嗅,才慢慢送入嘴裡。

    他專注品茶的模樣,讓人產生「他心情不錯」的錯覺,仿佛之前那個茶杯,不是他扔的。

    沉默片刻,傅西洲再次開口:「我……」

    傅凌天終於抬起頭來,打斷他:「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都沒興趣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已經發生的事情,再好聽的理由,都無濟於事。這是傅凌天一貫的處事原則,他永遠只注重結果。

    傅西洲沉默。

    傅凌天又倒了一杯茶,裊裊升騰的熱氣里,他身體往前傾了傾,雙手交握,先前閒適的神色全無,眼神嚴厲如刀,直刺傅西洲:「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與阮家那丫頭的婚事,不能黃。否則,」他頓了頓,「西洲,你是知道後果的。」

    機場。

    風菱擁抱阮阮,在她耳邊說:「到了就給我打電話,照顧好自己。」

    見她就這樣離開,風菱實在是很擔心她,想陪在她身邊的,可她自己正準備畢業設計秀,到了非常關鍵的階段,又在準備面試工作,實在忙得脫不開身。

    阮阮點點頭:「別擔心我。」

    她轉身走了幾步,風菱忽然又叫住她:「阮阮,你的心,依舊?」

    沒有言明,阮阮也知道她在說什麼。幾乎沒有猶豫的,阮阮點頭:「嗯,依舊。」

    風菱笑了笑,揮手:「你進去吧。」

    排隊安檢的時候,阮阮望著手中的機票,發怔。原本這個時間,她跟他應該已經在飛往義大利的航班上了。蜜月的地點是她選的,義大利的托斯卡納,那個有著美麗靜謐的村莊與明媚陽光的地方,她嚮往已久。

    她的座位靠著窗,旁邊是一位年輕的媽媽,帶著女兒,小女孩坐在中間,四五歲模樣,很活潑,嘴也甜,不用媽媽教,見到她主動就叫姐姐。

    阮阮摸摸她的臉,贊她乖。

    小女孩自來熟,話多,很喜歡她,總偏頭想跟她講話,若在平時,她一定會好好跟她玩,可此刻,她沒心情。

    機艙里空調開得很足,有點冷,她將衛衣的帽子拉起來套在頭上,雙腳縮在座位上,環抱著腿,埋頭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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