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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13:04 作者: 慕拉
其實他也會痛,只是他不想表現出來。傅寧溪就像他的家人,陪他走過了這麼多年,走過了青春年少。可是一個像妹妹的人,是無法成為他日後的妻子的。
就當他對不起傅寧溪,以後……她總會找到一個愛她的人。
窗外這場雨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大,交織成一個模糊轟隆隆的世界。
傅寧溪從車庫開走傅遇津的車,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瘋狂地在路上行駛,一百碼的車速,飄進來的雨絲與她臉上的眼淚融為一體。她打電話給傅遇津,哭著說:「哥,邵景淮悔婚了,我討厭他,我恨他。」
彼時傅遇津正在開會,寥寥聽完傅寧溪的話後,只能先簡單安慰幾句:「你先別哭,我一會就回家,哥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傅遇津沒有聽出傅寧溪此刻的生無可戀,他掛了電話後,傅寧溪用力地踩下油門。
雨幕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像打了馬賽克,她的車橫衝直撞,前方有一輛穩妥行駛著的黑色轎車,沒有來得及躲避她。
砰的一聲巨響,所有的一切淹沒在這場雨里。
剛下車往回走的白以橙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兩輛翻到的汽車,一個被甩出來半米遠的女人,還有她的哥哥和林恩……
白以橙的世界就是在這一刻傾覆的,見證了最慘烈的車禍現場,她差一點,也要被埋在那輛車下。
傅寧溪是當場就死亡的,邵景淮接到電話就趕赴現場,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
沒有系安全帶的傅寧溪從車裡甩出,立刻斷了氣。她以一個最不優雅的姿勢躺在地上,鮮血淋淋。曾經她是最有氣質的傅家小姐,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可是現在她卻只是蓋了一條深藍色的布,躺在最冰冷的地上。
世界從此靜音,邵景淮突然失去了走到傅寧溪身邊的勇氣。
沒有撐傘的他全身被淋濕,連心也被淋濕了。後悔,內疚,一下子席捲而來,差一點吞噬了他。他走不過去,甚至連見傅寧溪最後一面都不敢。
車禍現場另一邊,一個女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哭,她拉著趕來的醫生護士求他們救救她的哥哥和朋友。
邵景淮目光呆滯地看著模糊的她,看著她趴在被救出來放到擔架上的兩個人身邊,看著她哭到沒力氣。邵景淮在想,如果他能有她的眼淚就好了,如果他能像她這樣為傅寧溪流一滴淚,也會好受一點。傅寧溪說的沒錯,他沒有心,連人最基本的七情六慾都沒有。
所以他根本沒有眼淚。
因為傅寧溪的突然死亡,邵景淮和她的婚約自然不復存在。知道真相的傅遇津因為妹妹的離世痛不欲生,後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趕到傅寧溪身邊。如果那時他能好好安慰她幾句,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傅家和邵家,從此一刀兩斷,分道揚鑣。
從回憶中抽身,不知不覺邵景淮的心情很灰暗。
他知道那天他在事故現場看到的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就是白以橙,說起來,他曾經還羨慕過她。她的哥哥只是失去了一雙腿,朋友安然無恙,沒有經歷生離死別。而他,卻活生生失去了一個人。
命運這樣會戲弄人,誰曾想幾年之後他會和她以那樣的方式相遇。
白家不是簡單的人家,傅寧溪的車禍,讓並沒有多少交集的白家和傅家也不再打交道。他們之間是如何解決這件事的,邵景淮沒有參與,只知道這是兩家長輩之間的談判。
所以傅遇津和白以橙,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結果。起碼白和睿,那個無辜地失去一雙腿的白家曾引以為傲的少年,怎麼樣都不會同意白以橙和傅遇津在一起。
可是即便邵景淮分析地如此透徹,他還是會想,那麼他呢?那麼他和白以橙,可能會被接受嗎?
這種想法不該有,邵景淮自嘲地搖搖頭,可並沒有就此離去。
白以橙還在海邊,經過前面那麼多次的意外,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深夜裡徘徊。他守著她,就像那一晚他跟著計程車送她回到家,看著房子燈亮他才離去。
白以橙在海邊站了很久,直到臉龐上的淚痕被海風吹乾。一顆心終於平靜了一點,她才回頭離去。
很晚了,這裡幾乎沒有計程車經過,白以橙想著如果有私家車經過,也可以試著揮揮手,也許能遇上好心的司機。
可是好幾分鐘過去了,都沒有一輛車經過。
邵景淮遠遠看著她,隨後對司機說:「走吧。」
「是。」司機發動已經熄火的車,慢慢地往白以橙站的位置開去,那裡是離開這裡的必經之路。
白以橙終於看到一輛車經過,趕緊揮手。
司機向邵景淮詢問:「老闆,前面……」
「停下帶她一程。」
司機把車停到白以橙面前,白以橙見停車了,急忙上前去詢問:「你好,你可以順路把我帶到市里嗎?在有計程車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可以,這邊實在打不到車了。」
司機按邵景淮剛才說的點點頭,白以橙感激地說著謝謝,走到后座開門。她坐上了后座,關上車門才發覺,后座上還坐著一個人。
應該是運氣太好了,竟然又碰到了邵景淮。
司機重新開車,后座上的兩個人都未發聲。沉悶的氣氛像一張漁網緊緊包裹著他們倆,邵景淮能從忽明忽暗的燈光中看到白以橙削瘦的臉龐,以及還有點發紅的眼睛。
她甚至還帶有淚痕,剛才……她或許是哭了。
想到這,邵景淮就會想起那天白以橙的哭聲,好像是連同他的那份,都哭了出來。
白以橙保持沉默,轉頭看著車窗外,不發一聲。到市里看到有計程車的地方後,白以橙叫停。
道謝,開門,下車,一氣呵成。
白以橙轉身就離去,邵景淮沒有叫住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對司機說:「去酒店。」
聽到身後的車開走,白以橙才停住一直前行的腳步。
曾幾何時,她與邵景淮靠近,就會覺得呼吸困難。如今呼吸依舊困難,缺氧的感覺依舊存在,可是她卻得克制。克制自己的蠢蠢欲動,克制那噴薄的感情,克制自己還想要靠近他的心。
如果讓邵景淮知道她剛才還在因為他哭,那簡直要貽笑大方。
到市中心了就好打車了,白以橙很快就招了一輛計程車回酒店。
酒店大堂有幾個人在辦凌晨房,白以橙從旁邊走過,在電梯剛關上的時候按下了上去鍵。本以為要等這趟電梯重新下來,可沒想到電梯門重新打開了。
白以橙一抬頭就看到有些疲憊靠在電梯牆壁上的邵景淮,頓時覺得今天一天,命運都在跟她開玩笑。
吃飯遇到,回程遇到,現在連住酒店,都能遇到。
曾經她那麼千方百計地創造偶遇,如今不想偶遇,卻偏偏偶遇。
白以橙抬步走進電梯,看了一眼亮著的電梯樓層鍵,八樓,跟她的房間在同一層。她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占據了電梯最左側。
呼吸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裡完全沒有流動,邵景淮微微站直了身子,抬手扯了一下襯衫領口的領帶,好像這樣能更好呼吸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