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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12:47 作者: 赭硯
    那小子也笑得燦爛,明知我故意拆他台,還回的擲地有聲:「是啊,學校大了什麼鳥都有,仗著白大一歲什麼不能為所欲為啊,我也早想多認識同級的哥們呢,外貿系的。」

    厲害。

    陳默聽寧遠安低聲嘀咕事情原委,凝著臉看我倆一來一往暗箭齊發,也不知腦子盤算些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握了起來。

    「外貿啊,」我也不打算迂迴了,直接給他難看,「你們專業課是馬國政那老頭吧,早聽說人品次了,果然見到門生就見識了。」

    話說到這地步,不來真的我們都該回家穿裙子了,果然那小子眉毛一擰,還沒出招,陳默已經不耐煩的一把拽下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朝他胸前出掌一推,「秦瑞你跟他廢話!勾肩搭背給他臉啊!」說著回頭暴怒的瞪我一眼,狠狠抓住我手擦,「直說吧,兄弟你也低了點,偷褲子這種事也干!」

    「切!」那男生也不是好惹的主,反掌攔開陳默,「別淨把屎盆子往人頭上扣,這褲子是飄我們屋陽台上的。本來我也沒打算占,可一想起你們這些大二的穿著兩條紅線仗勢欺人,我還就咽不下這口氣,插隊插出習慣還當自個兒英雄了!」

    我心裡其實覺得這小子說得挺在理,平時我從不插隊,也沒覺得是什麼好風氣,只不過周圍人習慣了,拉拉陳默,低聲說,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出口氣得了。

    本來事情就過了,偏那小子嘟囔了一句「我真要偷也找條乾淨的啊,」還扯扯了褲子上的油漬,帶點鄙夷。

    這鄙夷直接引發了寧遠安從鼻子裡呼氣,「你再拉我兄弟的褲子試試!」說完,都不給人緩衝的時間,跟炸碉堡似的縱身一撲,對人就是一拳頭。

    那小子也是干慣架的主,巨敏捷地側身一躲,火氣上來,也不含糊:「他XX的你們怎麼回事,三斗一,軟的硬的車輪戰啊!」越說越氣,操起手邊的泡沫塑料就往寧遠安扔,寧遠安英勇的邊跳邊啊啊啊的亂叫,周圍人看著暴笑,沒見打架打得這麼無厘頭的,我一抹眼皮沖陳默吼,你丫光會看啊!倒是攔啊!

    他反應過來,靠,我幾時淪落到勸架的角色了,跟居委老大媽似的。

    我們四個,站在操場上示眾。

    旁邊堆著兇器----一堆白色的泡沫飯盒,以及肇事起因----一條沾了油漬的紅線軍褲。

    場景實在丟人,打架打成這檔次的鳥氣在我們四人的臉上齊刷刷的綿延成面目猙獰。教官趕來時,陳默已經把爭鬥的兩人分開楚河漢界,偏教官上任三把火,非找個典型以儆效尤,不由分說地把我和陳默共同列為行兇者。陳默當時就炸了,你什麼眼神啊,我攔架呢!教官看著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地板跺得吭吭響,小伙子少蒙我,就你還攔架,你不起頭就不錯了。隨手一指滿頭泡沫塑料盒的寧遠安,這孩子才是攔架的吧,準是你拉人下水的!

    操!陳默被冤得紅了眼,握起拳頭,我死死攔住他,你他媽冷靜點,這時候動手你想找事啊,誰讓你長這麼一張犯罪分子的臉。

    老子遲早把你滅了。他回頭沖我吼。

    那教官還算善良,不把這事上報系裡,讓我們在整隊前站操場上示眾半小時就算完了。

    不打不相識,半小時裡居然和那男生聊得挺快活,他是大一外管的,名字很特別,豐隨,據說他在娘肚子裡時他爸列了兩大紙的名字,一張男一張女,每個名字都有含義優雅的歷史淵源,結果他呱呱墜地的那天,衝著他爸就是苦大仇深痛哭個沒完,停也停不住,哭得老豐先生頭大如斗,說隨便兒子叫什麼只要他不哭就成。然後他就突然止住哭聲,開始放屁了。再然後他就叫豐隨了。

    我們四人站在廣場任人瞻仰,當然客流量百分之九十是女生。朱蕭趕來時,老遠就喊魂似的一口一個「安弟弟,瑞弟弟」,豐隨雞皮疙瘩滿地的沖他瞪眼,這人哪兒冒出來的?

    陳默哈哈笑得沒心沒肺,就那條油褲子的主人,豐隨瞬時眼神里全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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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軍訓時,是按各系各班整隊列的,每個方陣以排為單位。我們排的教官是個安徽小伙子,人精瘦精瘦,中氣卻十足,喊起他那帶家鄉音的口令「立正縮息」,校門口的收廢老頭都聽得到。

    這教官倒也慡快,一上來就把話說得明白,學校對軍訓要求不高,唯一的目標就是閱兵禮上給教委領導看的隊列走整齊點兒。時間就那麼十天,咱也直奔主題,別的都省了,直接練閱兵禮的動作和流程。

    我鬆口氣,幸好不用什麼劇烈動作,否則陳默那心臟夠讓我懸的七上八下。

    朱蕭穿著那條油漬褲子,滿心都是感動,抬頭挺胸驕傲的很,也顧不上龔而婷了,一得空就含情脈脈的沖我和寧遠安凝視,我都快被他弄瘋了,沖寧遠安低聲說我真後悔認識你。

    考慮到隊列隊形,我們被分成兩組,分開訓練踢正步。一組先出右腿,一組先出左腿。好好的一句話,說在教官口音里愣是成了「賣牛腿(邁右腿)的出牛腿,賣豬腿(邁左腿)的出豬腿」,整個班笑得打跌,陳默在那頭遙遙喊這是集訓學相聲呢?

    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在「牛腿豬腿豬腿牛腿」的吆喝聲中慢慢踢得像模像樣,兩組面對面的交叉踢步,按身高,我和陳默分別排在各自隊列的第三個,兩人的距離越踢越緊,我看著他眼神閃的詭異發亮,擦肩而過時,我習慣性地用餘光瞄著他的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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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踢下來,教官對我們這批牛腿豬腿煞是滿意。

    大致隊形定了,就只剩下個別糾正動作要領了,「我會找兩個同學出列踢步,作為典型,大夥看仔細。」說著,指住陳默,「你,出來賣牛腿!」

    陳默要笑不笑的一撓頭,無可奈何站到中央。

    教官嘟噥著,再叫一個豬腿的,陳默一樂,我警惕的豎起頭髮,果然見他指著我幸災樂禍的笑,教官,就他們隊第三個吧。

    噢,好,教官被他燦爛的笑晃閃了眼,順著他的手指賣了我,那就你吧,出來賣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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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到第五天時,大夥都還行,就一人被教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第二列第四個,腿!腿踢高!」女生們回頭看著,竊竊偷笑,朱蕭逃也逃不開,很沒面子地劃劃腿。

    「第二列倒數第六個,手!手去哪兒了,倒是抬上來啊!」女生們又回頭看,開始笑出聲音,朱蕭也咧嘴笑,回頭一數一列九個人,大臉僵成一鐵餅,「靠!什么正數第四倒數第六,不還是老子!」

    「停停停!第二列那個褲管沾油的!甭看了,就你就你,你倒是抬頭挺胸啊!」女生們笑得頭髮都散開了,朱蕭怒的恨不得甩手不幹了,「那也得我有胸啊!」

    中段休息時,大伙兒全躲在樹蔭下納涼,就剩褲管沾油的朱蕭被教官揪著單獨訓練,阿南來看望我們時,我們兩個屋十來個兄弟坐一塊兒,看著朱蕭快哭出來的臉,笑得連水都喝不下。

    寧遠安第一個發現阿南,遠遠地就歡天喜地的叫,阿南阿南,過來,我們在這兒呢。

    我看著寧遠安純粹的笑臉,這活寶還真是彆扭,在酒吧里的阿南他不待見,開口閉口那不是本來的阿南這些屁話。這會兒地方一變,他見了阿南簡直比親人還親。

    阿南騎著一單車,臉上全汗珠,依稀就是兩年前剛認識的模樣,有時候歲月似乎什麼都帶不走。單車後面是兩箱運動飲料,大伙兒歡呼,蜂擁著他圍起來,兄弟就是兄弟。

    寧遠安個子小,擠啊擠得怎麼努力都被排在外圍,小孩子脾氣發作,開始啊啊亂叫,阿南縱容的笑起來,站起來把他拉進身邊,邊開飲料邊笑話他,你怎麼還是這德行啊,傻乎乎的。

    嗯,可不還是老樣子,陳默席地而坐,手肘支在我後背,有一搭沒一搭地替我捏著脖子,騙人臉皮下的暴脾氣也沒改,今早還和人打架呢,把我倆都拖下水了。

    說著拍拍我頭,我笑起來,這種舉動讓我有貼心的親昵感。

    寧遠安被說的心虛,拽著阿南,眼瞪得無辜,不怪我,朱蕭褲子被人偷了,沒得穿啦!

    阿南看著那邊朱蕭矯健英姿,滿臉的莫名其妙。

    正說話間,朱蕭總算從教官手上留著小命過來了,「背!我明兒就去燒香!」一看阿南來了,沖他一打手勢,累得什麼都顧不上,直接往地上一坐,「你們說,有這麼廢的事嗎!教官說我如果實在練不好,閱兵時就報病假別參加了,我一聽樂了,說成啊,那我現在就告假,還用練什麼!他說不成,練還是要練的,再不濟我也不能遺棄你。靠,這什麼形容詞啊!」大伙兒聽著直樂,我邊笑邊把飲料給他,瓶口剛放到嘴邊,朱蕭看著寧遠安靠在阿南身上依賴的樣子,很困惑地歪歪腦袋,把飲料還給我,直著脖子嚷,「寧遠安,飲料!」

    秦瑞不給你了麼?寧遠安雖然不服氣的嘟囔,但還是很習慣的聽話地拿起手邊的飲料給他。

    朱蕭一仰頭喝了精光,寧遠安急了,你怎麼全喝了,阿南回神說沒事,還多著呢,又打開一瓶塞到寧遠安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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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列隊、流汗、洗澡、吃飯、打牌的日子簡單而慡快,過得飛快。其間食堂里遇上豐隨,雖說談不上多熟,但也算點頭之交,我總覺得這傢伙是個人物,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閱兵禮很順利,朱蕭莫名其妙得當上了最招蜂引蝶的旗手,還特地給他配了條乾淨的新褲子。

    結束後,大夥回寢室各忙各的,朱蕭衝去洗澡,寧遠安不知竄去哪兒玩了,陳默推門探進半個腦袋,沖我不正經地賊笑,「瑞主子,就你一人啊。」

    我拉開門拽他進來,突然很想不要臉一回,一伸手抱住他不動。

    「幹嗎幹嗎?」他被我弄得有些緊張,不停抬我下巴,「丫是不是豐隨那廝動你?」

    「什麼跟什麼,」我笑出聲,欲蓋彌彰地掩藏突如其來的感情,「不誤會消除了麼,你幹嗎看人不順眼。」

    「反正我覺著他不舒坦。」有些時候,他的是非觀念個人而孩子氣,完全不講道理。其實在我看來,純粹他們兩人本性里都有些赤裸裸的野生動物的嗜血攻擊性,只不過豐隨比他油滑,令他感到被比較的窒息感。

    「哎,問你,」他捏住我的臉頰晃著玩,「還去不去青島?去吧……橫豎都拖了半月沒回家,也不差這五六天。」

    看我不說話,他催急了,「你別不知好歹,我為這事求了羅祥多少好話!!請他喝酒都用了不少呢!」

    我彎嘴,「知道。」

    他還有滿肚子話要給我掰,被我輕巧的一句「知道」全打發回去了,傻不愣瞪地說:「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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