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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12:47 作者: 赭硯
不知過了多久,門就被砰地大力撞開,朱蕭亢奮的提著一大包飯盒哼著「半獸人」進來,身後跟著兄弟們,「菜都上齊了,還不見你們倆,索性拿上來開席,還能順帶湊兩牌局。」
「哎……」寧遠安酡紅著一張圓臉,喝成了大舌頭,「你們倆窩床上幹嗎?困……困了?」
陳默反應火速地跳起身,嬉皮笑臉,「我幫秦瑞整理床鋪,他趕時間回家呢。」
我瞬間成為焦點所在,十來人全都轟地圍上來關心愛護,頓時狼狽不堪,只能強笑著說是啊是啊,是倉促了點,我爸剛來電話,讓早回去,哈哈哈哈。
抬眼看游離在人群外的陳默,他對我的狼狽很是幸災樂禍,眼神卻漸漸暗淡,突然跳起來拿起我的背包就往裡塞東西,書桌和洗漱台上所有我的用品全被他一古腦兒掃到包里,大伙兒頓時羞愧難當,七手八腳地參與友愛助人的隊伍,十來分鐘功夫,就差沒把我這個人一起打包了。我始終處於半糊塗狀態,沒來得及說其實這些根本用不著,就見陳默悶不吭聲地橫我一白眼,把沉沉的包往肩上一摔,拉開門就走,半個身子都到門外了,才扔下一句,我一高中同學在數學系,託運有路子,把這些給他,准比你都早到家。
我哭笑不得看著那背影消失,他們屋的羅祥漬漬讚嘆,要說陳默有時還真夠哥們,秦瑞你都不知道他剛才那慷慨勁兒!為了讓我幫忙搞定那兩個去青島旅遊的名額,一出手就是十紮生啤,這叫男人!可惜你要回家,他白忙活了。
我笑得有點尷尬,拉住羅祥猛問,他怎麼想起這茬啊?
羅祥抓著頭髮,急咧巴砌地開牌局,心不在焉扔給我一句,誰知道啊,他只說他去年暑假缺心眼,有事兒欠你一年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臟像被捏了一把,疼痛和溫柔糾結在一起湧上。如果這會兒他在身邊,指不定我就拽他去廁所禽獸了。
下午三四點,大怪路子打得戰火紛飛,朱蕭輸的把一分錢硬幣看成金元寶,床鋪都被他捶爛了,我第一個抬頭瞧見陳默推門進來,隨意挑挑眉毛算是招呼,手上還有四個將兩個怪不怕走不了,只顧著怎麼幫寧遠安逃出升天。
他盯著我走過來,裝出兇惡的樣子卻掩不住眼神里竊喜流竄,「你怎麼還在啊?看著真讓人煩。」
「忍吧,」我攔了一手,放單給寧遠安,朱蕭奄奄一息的怒吼,秦瑞你牌大的邪門,招妖怪了。「半個月裡我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他驚笑著走到我身後,一低頭就把我連椅背攏到臂彎里,拽起我手看牌,咧嘴對朱蕭大笑,朱兄你等死吧。
「哈哈……」寧遠安壓根沒覺察出我故意不竄頭家就等著救他,逃牌逃的歡天喜地,「陳默你肯定也忘記了,咱們學校的傳統不都是把軍訓放在大一考完試的麼?我們去年這時候不是操場翻新麼?所以順延到今年了,和下一屆一塊軍訓,明兒就開始,為期兩周。」
「啊?」陳默推推我,我無可奈何地讓出半個椅子,兩爺們擠成肉包子他還挺樂,索性把膝蓋頂住我。「我才這會兒不在,咱就落到這悲慘的命運啦?」
「誰能有我悲慘?」我暴走於方寸板凳間,「你他媽把我洗漱用品全給打包弄走了!我怎麼辦!」說著就瞪他,他無辜的回瞪,頭搖成撥浪鼓,秦瑞你別指望我再去拿回來,這不被人笑二傻子麼!
我恨恨咬牙,你天生一二傻子還怕被人笑啊。
別啊,他嘻皮笑臉,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頂在我腰間親昵的捏,用我的不就成了,我住到你們屋來,說著,赧著臉皮笑咧咧嘴,齜開一口白牙。
滾,我笑得嗆起來,心裡卻有放鬆了的快活,不稀罕你那些東西,我呆會兒再去買一套。
「買不買是一回事,陳默你倒是真的住過來玩吧!」寧遠安早就一人睡上鋪睡寂寞了,恨不得有人快點來陪他懸在半空,「咱倆晚上說鬼故事,我告訴你啊,你別看朱蕭皮厚肉粗的,一聽這個就嚇得睡不著,一晚都會不停上廁所。」
「謠言!這是可恥的謠、謠言!」朱蕭奮起抵抗惡勢力,臉色一層層地泛白。
弟兄們哄地笑開,圍著朱蕭販賣各朝各代的靈異傳說,朱蕭正襟危坐,左手握拳右手執牌,肅然地像一尊偉人雕像。
我往身邊挪了一挪,陳默身上還有淡淡的酒精味沒完全散發,手指探到桌下捏了捏他,沒事了?
他橫我一眼,用力搶過我手上的牌,咕噥著,有屁事啊,我要打牌,你給我看著。
我給家裡打電話說明情況時,只聽到我媽在那頭捏緊了嗓子喊,臭小子,我一接到你爸的消息就飛回來給你作好吃的,你放媽鴿子啊。
我笑著討好她,媽你現在真時髦,這種新新人類的用詞從你嘴裡說出來是這麼清新自然,要說您就是時尚,您就是cháo流。三兩句話哄得我媽笑得話筒都拿不住,連聲讓我放寬心軍訓,老爸的怒火交給她去平息。
擱下電話我就去買了全套新的洗漱用品,寧遠安在走廊上問陳默你到底住不住過來,陳默嚷嚷著說不過來,受不了朱蕭那臭襪子的味。
「奶奶,老子今晚就把襪子扔他們屋門口。」朱蕭義憤填膺,我有點怔仲,知道陳默是睡不了那張床,上面滿是原之靖的回憶。
沒一會兒,體育委員大潘來分統一的軍訓服裝,短袖的全棉t-shirt和糙綠色軍褲,fèng了兩條紅色的褲線,聽說是和下一屆的區別所在,我們學校輩分觀念很重,甭管是不是好鳥,總之一屆狠過一屆,再不濟打飯時插學弟學妹的隊那就是光明正大。
朱蕭閒不住,紅燒肉啃了一半,就硬是把褲子換上試效果。「弟弟們今天知道什麼是玉樹臨風了吧?」也不知他臭美什麼,亢奮地滿屋轉給我們看,一不當心絆倒了寧遠安放在屋子中央的腳盆,腳下一趔趄,人是沒摔,嘴巴卻本能地張開叫喚,紅燒肉好死不死的落在左褲腿正前方,留著大塊醜陋明顯的油漬。
「寧遠安!」朱蕭提拉著褲腿,發了急地鬼叫。
「又關我什麼事?!」寧遠安慌忙憋清,「什麼都賴我!」
我又好笑又疑惑,說朱蕭平時也沒見你這麼潔癖啊,寧遠安晃著腦袋意味深長地說秦瑞你懂什麼,他是怕明天被龔而婷看見,整個班男生就他邋遢。
朱蕭哼哼唧唧老半天,還真急了,四處找洗衣粉,又怕明早幹不了,最後折騰半天,在油漬的地方抹了肥皂,估計印子消不乾淨,但總比不洗好。
剛把褲子晾到陽台上,439的兄弟們過來抓人去聯機,陳默沖我很動物地笑了一下,蒙頭就賴在我床上,一臉垂死:「我不去,我今兒背你那包累趴了。」
我哧笑,「事兒媽,想誇你都沒詞。」等大部隊走後,作勢拉門,「那你就好好歇吧,我出去快活了。」
那頭野獸呼哧就撲上來拽人了,笑著攬緊我脖子往床上扔,「出去快活?想找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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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間的安排就知道,我們學校對軍訓沒那麼重視,充其量也就是教委必選動作,意思意思就成。
隔天清早,我還躺在床上不想動彈,昨晚和那混蛋廝纏的過了點,考試前的壓抑全被他印成了慾火,媽的沒遇上他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外星人,現在才知道也是地球上從動物進化過來的。
朱蕭那懶鬼倒是破天荒地頭一個起床,直奔陽台,然後就聽見他莫名驚詫的喊:「了不得了!褲子!我褲子沒了!!」
嚷的那叫一牛鬼蛇神,任誰也睡不踏實了,我揉著眼睛探頭,迷糊間見他穿戴整齊,怒了,什麼褲子沒了,那你現在穿的什麼,有這樣的裸體嗎?
寧遠安掙扎地起床,他說那條紅線軍褲吧?幫他四下搜索,還真怪了,樓上樓下都看了,死活找不到。
「我怎麼就這麼背!」朱蕭基本上就一卡內基變身後的形象了,抓拉著頭髮早飯也顧不上吃,直奔系裡找軍體老師。
我和寧遠安想笑不敢笑,想同情又缺乏那細胞,一路忍著去食堂,老遠看見陳默排在買點心的隊列里,懶洋洋的點著腳尖哼歌,瞧見我,嘴角勾起嗜血的懶笑,眼神一拐,沖我招手。
我也不客氣,走過去直接沖他腦門一肘子,站在他前頭。
剛說過,我們學校輩分觀念很重,通常食堂里買飯時只要能確認比自己年級小的,插隊那叫正常,尤其這會兒大夥穿著軍褲,有紅線沒紅線一看就知道大一大二之分。寧遠安直奔買豆腐花的窗口,雖說一張糰子般的娃娃臉就差沒寫著「請欺負我」,但仗著褲子上兩條紅線,理直氣壯的往一眾菜鳥前面鑽。
陳默站在我後邊,我倆一般高,他索性很無賴地腦袋扔在我肩上,身邊人多,他不說話,嘴裡模模糊糊的哼著歌,韓國hot的「光」,老歌了,他不會韓文的發音,但曲調咬得極准,滿是傷痕青春的感覺,我突然覺得這樣游離於周圍的孤獨感很享受。
享受沒多久,就聽見寧遠安在那邊招呼「秦瑞陳默,陳默秦瑞!過來!」
我倆有些驚詫的對視,也不羅嗦,直接過去。
寧遠安激動的手都抖了,指著站在他前面的男生,輕聲說:「看他大腿!」
陳默噗哧笑了,樂得直不起背,寧遠安你丫真逗,怎麼這麼變態。
寧遠安被他笑得怒了,拍著大腿吼,你什麼都不知道笑屁,讓你看褲子讓看褲子!周圍同學都轉眼過來,瞧著寧遠安怒拍大腿的滑稽樣,我極力控制笑意,以免寧家活寶爆發噴火,隱約知道他的意思,側身看去,那男生左褲腿上赫然一攤熟悉的油漬!
我和寧遠安對視片刻,腦袋一片清朗,真相顯而易見,要說這軍褲不是什麼值錢的貨色,更何況人手一條,之所以占了去,無非是為冒充大二生。
靠!就為吃飯插個隊,動用這手段,也忒次了吧!
那男生顯然被看得起了注意,轉過身來斜挑眉毛打量我們。仔細一看,我更確定準是下一屆的,要我們屆有這麼一爺,不可能不認識。
男生長的挺高,而且絕帥,皮膚黝黑健康,五官很陽剛,眼神帶拐彎,頭髮硬硬的豎著,氣質和陳默有些相似的危險,但又截然不同,他比陳默更油滑,不把威脅性暴露於外。
他沖我們一抿嘴,嘴角兩唇紋,估計小子挺能招女生,「兄弟幾個有事?」
狠角色!我心裡暗暗警惕,寧遠安剛才那嚷嚷的,猜也猜得到是褲子的問題,還能這麼坦定的出招。要擱上陳默,他也會先出聲,但肯定是凶暴於形,成不成幹了架再說。
我憋憋嘴,怒氣之餘,倒有些被挑釁的興奮,示意寧遠安安靜,擺出哥倆好的笑容上前勾住他肩,「沒事,一直就覺得學校大同學兩年都不認得,這回碰上咱也有緣,我們幾個都同級,你什麼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