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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9:16 作者: 沈韋
「高山烏龍,高山烏龍,我還有十分鐘可以準備,應當會很充裕。」她嘴巴念念有詞,方秘書忙沒辦法幫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她迅速打開一個個柜子,尋找高山烏龍以及適合待客的茶具。
茶水間裡咖啡、紅茶、綠茶、花草茶、水果茶、汽水、果汁一應俱全,想來是為了各種不同喜好的客戶而準備,她眼尖看見放在角落的高山烏龍,將擺在前頭其他的茶類二拿出,踮起腳尖取下茶葉罐,再尋找出茶具清洗準備。
過了五分鐘,辦公桌上的電話內線響起,她急忙放下洗淨的茶具,小跑步出來接電話,原來是一樓櫃檯小姐打來通知王老先生已到,她請櫃檯小姐讓王老先生上樓,王老先生提早五分鐘到,使準備到一半的她緊張到心臟都快跳出來。她連續做幾次深呼吸,撫著心口讓自己冷靜下來,站在電梯前等待王老先生出現。電梯由一樓往上爬升,來到五樓時,門叮的一聲打開,不再緊張的恬玫揚起燦爛笑容迎接訪客。
曬得黝黑的王老先生穿著簡單陳舊的白色汗衫,一件卡其色長褲,褲管捲起,腳踩著一雙黑色拖鞋走出來。
「王先生,您好。」王老先生和王有志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就像老實樸實的農夫,不似王有志氣焰囂張,不討人喜歡。
「小姐,你們藍總回公司了嗎?」王老先生露出憨厚的笑容詢問,注意到她額上的腫包笑容立即凝「藍總人就在公司,您請進,我去請藍總過來。」恬玫領著王老先生進會客室。
「小姐,你的頭……是被我兒子砸傷的嗎?」王老先生指指她的額頭,他已經聽說不肖子拿石頭丟藍克勤卻丟到員工的這件事,對於王有志一再出包闖禍,他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恬玫只能報以微笑。
「您先請坐,我這就去請藍總過來。」
她欠身離開,王老先生從她的笑容確定那顆腫包確實出自不肖子之手,氣惱的他坐進黑色皮沙發。不肖子聚眾鬧事,出言詆毀藍雀建設公司又出手傷人,這件事需要好好解決,縱然不肖子常常闖禍,丟盡他的臉面,可終究是他的兒子,生氣歸生氣,還是沒辦法視而不見。
接到恬玫通知的藍克勤西裝筆挺進入會客室,而方秘書原先還擔心恬玫沒能準備好王老先生喜愛的高山烏龍,正要進茶水間幫忙時,即見恬玫已利落放好適量茶葉注入熱開水,等茶泡開後就要送進會客室,方秘書對她的能力頗為滿意。
茶葉在熱水中舒展開來,溫潤的茶色注入杯中,恬玫用托盤將茶端入會客室里。懸掛著印象派油畫的會客室里,藍克勤與王老先生分別落座,恬玫輕敲門走進,將高山烏龍分別端給王老先生和藍克勤。
藍克勤態度從容,右手輕輕一擺,招呼面前臉色沉重的王老先生。「王先生,請喝茶。」王老先生抬眼看了下端茶進來的恬玫,再看看放在身前的高山烏龍,心頭沉甸甸,長長嘆了口氣,放下才剛端起卻實在喝不下的茶水,開門見山直說了。
「藍總,我那個不肖子今天到你的工地鬧事,我這個做父親的,說實話沒臉來見你,但偏偏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來,他拿石頭打傷你們公司的小姐是他不對,我在這裡代替他,跟你還有跟那位小姐道歉。」唉,好好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頭上被打出一個包,使得養子不教的王老先生想要設法彌補,平熄這場不該發生的風波。
藍克勤氣定神閒,雲淡風輕的說:「王先生,真正該道歉的人是您的兒子,他已經成年,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是嗎?」恬玫聽見王老先生的道歉,靦腆微笑,這整件事由頂頭上司處理髮言,她乖乖行了個禮退出會客室,讓藍克勤和王老先生詳談。退到外頭後,忙碌的方秘書馬上交給她一迭資料文件,準備好好訓練她。
會客室里的王老先生再次長嘆一口氣,滿臉苦惱,端起茶杯喝一口溫潤茶水潤潤喉。
「有志他雖然老大不小,偏偏就是不成材,老是到處惹麻煩,假如他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就不用我這個老爸出面替他收拾殘局。」他有三個兒子,老大跟老三都安分知足,唯獨老二有志貪婪懶惰,不論怎麼拉拔就是成不了事,他已無計可施。
藍克勤淡笑不語。
「藍總,我臉皮厚,說出來也不怕你笑,我想請你賣我個面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儘管難堪,王老先生不得不提出請求,有志人還在警局,他已經請人到警局去要有志收斂點,自己則厚著臉皮親自跑這一趟,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老人家目光灼灼看著年輕從容的藍克勤,倘若有志有藍克勤一半的氣度、一半的資質、一半的能力,他就不用常常為了替有志擦屁股而傷透腦筋。
藍克勤臉上保持有禮的微笑,沒有一絲遲疑,馬上點頭答應。「既然王先生開口,我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請王先生無須耿耿於懷。」
藍克勤沒有為難,使王老先生放下心中大石,畢竟自己這邊理虧在先,藍克勤真要追究,有志免不了會留下污點紀錄,他由衷感謝藍克勤的寬容大度,緩緩道:「藍總,我保證有志他不會再出現找麻煩,至於那小姐的醫藥費、精神撫慰以及工地今天無法動工的損失,我會一併負責。」
藍克勤揚起斯文好看的笑容,給足王老先生面子。「王先生,今天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我們沒有任何損失,請你別放在心上。」
藍克勤愈是不要他賠償負責,頭髮花白的老人家愈是將這件事往心裡頭去,他定定看著藍克勤五秒鐘,閉上眼思考十秒才緩緩張開。
「我聽說藍總對重劃區西邊大馬路那一塊土地很感興趣,可是地主堅持不願見你,也不肯接你的電話是不是?」
「王先生的消息真靈通,確實是這麼一回事。」他面露苦笑,無奈的雙手一灘。
新的重劃區未開發前一整片都是稻田,開發後大多數地主皆賣地變現,讓建商蓋商圈或住宅,不過也有些地主寧可讓高價土地荒草蔓生,或是繼續種植稻米也不願出售,之前他一直苦思如何與地主接洽,現在正中下懷,這些地主多半認識,有的甚有交情,王老先生既然肯主動提及,就表示要插手幫忙。但他並未因此顯露興奮或是急切的神情,專注看著王老先生,一副靜心聆聽的模樣。
「順仔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兩個一起打赤腳上學,一起去偷摘番石榴,一起被追著打,我跟他交情不錯,他只有一個女兒,早早嫁到日本去,外孫跟孫女也都長大,快要成家立業,他的女兒想跟日本丈夫回台定居,跟順仔住在一起。」王老先生慢條斯理說著老朋友的現狀,喝一大口茶。光聽陳述藍克勤心裡便有底,老人家口中的交情不錯,並不僅僅是不錯而已,應當是非常要好,才會提及老朋友時,臉上的線條軟化,嘴角不自覺提起笑容,他並不催促老人家快些切入重點,靜靜坐在一旁添添茶水,當最好的聆聽者。
「順仔的老伴幾年前走了,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五十年以上老舊的四合院,真正要下田也做不來,女兒跟女婿要回來他當然高興,可是兩人長年住在東京的高樓大廈,哪能習慣沒有冷氣破舊的四合院,所以順仔打算買棟新房子,跟女兒女婿一起住。」藍克勤頷首微笑,心知王老先生進入重點,這事有王老先生幫忙出面,十之八九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