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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4:59 作者: 唯摯
    回家一進門,暖氣撲面而來,晏望霄蜷縮在沙發上,對他一笑。

    他也笑了一笑。

    他一直留意媒體消息,然而當晚,直到第二天,查遍各個媒體網站,都沒有關於他的報導。

    晏望霄出門了。

    他半坐半躺在床上,翻著手機百無聊賴。

    鬼使神差點進以前的微博,看見粉絲量劇增,初時感到驚訝,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大概是來湊熱鬧看八卦吃瓜的。

    熱評讓他難受。

    一個網友評論說:「老男人賣肉博出位,黑透涼透,糊得不能再糊,各位散了吧,人家根本不鳥你們,還貴。」

    重複看了幾遍,翻下去想找些正面評論……

    難怪沒報導。

    他終於意識到,他真的糊了。也許還因形象作風不正,遭到封殺。

    封殺……

    換做以前的自己來面對這個事實,他也許會憤憤不平,難受很久。現在的他經過那麼多波折,早在三年前出了駱承安那種事後就有點厭倦,即使退出娛樂圈的方式並不體面,他決定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

    那些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必對他們多作解釋,事實已經說出,信不信隨便。

    他退出微博帳號,放下手機。心裡一點堵,但總算心平氣和。

    令他欣慰的是,現在還有願意和他常常保持聯繫的朋友。當初只是在圈裡簡單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我不是。」這些朋友就相信他,任外面媒體繪聲繪色天花亂墜。

    當然晏望霄還願意讓他呆在身邊,一起生活,也是讓他甚感安慰。

    還有音樂。無論他名聲如何,別人怎麼看他,音樂始終平等對待每一個人,不曾有偏見,不曾說遺棄。

    還有,他和李家關係融冰,和外公說了很多話,外公追出來說的那番話,言下之意,無非是若梁家、晏望霄那裡無處可去,還有李家敞開大門。

    禍兮福所倚。

    他下午去墓地,帶上兩束鮮花。

    墓碑上是媽媽年輕時的照片,笑得燦爛,眼神明亮,端莊秀麗。照片是黑白的,他看著覺得心酸。媽媽走時他沒哭,這時候對她說起外公的事,他的聲音有些忍不住哽咽。

    墓碑對著海,半山上的天空蔚藍遼闊。

    他轉過身,抬頭看了好久。

    他把墓碑選在這裡,希望媽媽還能看見這片天空,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的想法太令人難過了。他寧願自欺欺人相信輪迴,媽媽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活著,可以活得更好,得到這一世未得的幸福。

    這個想法,支撐著他渡過痛失至親的那段日子,從悲哀中獲取一些寬慰。

    他這樣想著,天地都仿佛有情。

    他捧起另一束花,走了一段路,轉到背海那一面。遠遠看見一個人,大約是站在駱承安的墓前。他放慢腳步,往前走了幾米,然後掉轉頭。誰知那人叫住他,「Lan?」

    他沒應,不疾不徐往來路走。

    那人沒追上來。

    他又回到媽媽墓前,拂去落在墓上的一片葉子,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

    「媽媽,你知道駱承安這個人嗎?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只有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知道。這些年,我覺得很委屈。沒有錯的受害者,被媒體大眾逼得道歉,你說怎麼會有這種離奇事?我當年不想對你說,你也沒再追問,我知道你相信我為人,我是你教養大的,脾性怎樣你最清楚。媽媽,我很委屈。」他頓了頓,想到當年發生的事,又長久的沉默起來。

    他的眉皺著,不大開心的樣子。

    抿著嘴。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枯坐半晌之後,慢慢走到駱承安墓前,獻上花。

    駱承安當年慶功宴上大聲告白,當場噤若寒蟬,他確實有點被嚇到,不高興。他那時紅極一時,隨心所欲,不高興就擺出不高興的表情。沒想到駱承安偷偷在他酒里下藥,那人緊張得糊塗,藥性沒搞清楚瞎往酒里下,散場後駱承安要求單獨談一談,一直看著他支支吾吾,他卻越來越覺得身體不舒服,體虛呼吸弱,臉色嘴唇發白,吐了白沫,立刻被人送去私人醫院洗胃急救。

    他在醫院躺了一晚,第二天醒來沒什麼事,只是體虛,駱承安發消息到手機說對不起,那只是迷藥。他生氣,將人拉了黑名單,讓粉絲後援會改選會長。過了兩天,傳來了駱承安自殺的消息。

    那段時間,外界輿論太兇,他對駱承安的死也無法釋懷,一度萌生退圈念頭。

    幸好,挺過來了。

    如今醜聞纏身,說不難受是假,不過不至於像當年第一次面對漫天指責時,從受盡寵愛跌入深淵,難過到自閉。

    媒體指責他不道歉,甚至不去拜祭,他一個人偷偷去過,倔強地不想讓媒體知道得逞。

    墓碑前,他看到一個人在那兒,呆了很長時間不走。那人先是站,後來坐,突然就哭起來,倚倒在墓碑上,扶著碑叫喊駱承安的名字,向他道出遲來的苦澀暗戀。

    梁松影聽了很久,在陌生人的墓碑前腳都站麻,天黑了,那人才從他身邊經過離開。

    手電筒的光,照清那人的五官,而他在那人看過來之前,把臉背向他。

    幾個月後,李明輝介紹一個心理醫生給他,他認出他----任澤余,臉上憂傷未完全褪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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