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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3:14 作者: 國產粗糧
    (1)

    鄭尚行並不承認自己是路痴,他在除了自家之外的任何一處地方都能相當精準地找到目的地。

    就這點而言,他並不算是路痴。

    小時候確實總是迷路,那種七拐八岔的巷子仿佛和他結了仇一般,總覺得巷道會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改變原先的布局,稍不留神就能走上岔道,所以幼年的鄭尚行很少有獨立回家的經驗。

    好像四歲那年,他拖著鼻涕樂呵呵地跟在自家老哥身後,明明前一秒還盯著自家老哥的腳後跟一路狂奔,後一秒就撞上了拐角處的一根電線桿,等他抱著鼻子哇哇大哭順帶找尋自己老哥的時候,才驚恐地發現周圍哪還有老哥的身影?不,應該說連個屁都沒有。

    狹窄的巷道給當時的鄭尚行帶來了一定量的恐懼,怔了幾秒之後他毅然決然地放大嗓門繼續哭喊,並成功引來一位尋聲而來的大嬸兒。

    大嬸兒的母性被鄭尚行的鼻涕泡完全激發出來,她連忙跑上前,花了十來分鐘詢問鄭尚行哭嚷的緣由未果後只能拉著某娃的小手一邊哄一邊朝著某娃的家走去。

    期間鄭尚行一直在哭,鼻涕也一直掛著。

    兩個人就快走到家的時候,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鄭尚行維持著一張慘到不行的臉扭頭朝著聲源處看去,鄰居家的孩子。

    大門不緊不慢地打開,鄰居家的孩子從裡面探出半個身子,視線很輕易地就鎖定在了鄭尚行身上,盯著那張壯觀的臉瞧了幾秒之後挑了挑眉,之後順手關上了大門。

    老實說,鄭尚行對自己的記憶力並沒有什麼自信,但是這個場景卻記得特別清楚,他甚至能夠清晰地體會到當時某人關上大門之後自己所產生的挫敗感。

    之後沒多久,聞聲而來的爹媽就從大嬸兒手中接過鄭尚行,估計是瞧見了自個兒熟悉的人,原先緊張的心情瞬間放鬆下來,鄭尚行反而哭得更大聲了些。

    再後來,迷路似乎成了家常便飯,稍微走遠一些就摸不著回家的道,儘管爹媽一個勁兒地教導不許獨自外出不許獨自外出不許獨自外出……但鄭尚行繼續一意孤行地我行我素著。

    老城區總是很熱鬧,在巷子裡隨便遇到個人都有九城可能是熟人,所以鄭尚行每次迷路的時間都不會持續太久,當然他那極具穿透力的嗓門兒也是吸引好心人甲乙丙丁的重要因素。

    每次別人領著哭鬧的鄭尚行回家時,曹御修總會出來看上那麼一眼,時間總不會太長,有的時候懶得開門,就湊到窗邊兒上看。鄭尚行也逐漸養成了習慣,每次哭著回家的時候總能聽到鄰居家開門的聲音,有一次沒聽到聲兒還覺得特反常,特意停下腳步看向鄰居家的大門,沒瞧見有什麼動靜,不過倒是在窗戶上瞧見某人的那張臉。

    沒記錯的話,那是鄭尚行第一次瞧見曹御修笑,那種眯著眼睛勾著嘴角,很淡的笑。

    一時間,鄭尚行情不自禁地止住了哭聲。

    (2)

    被某人一腦袋撞醒的時候,床邊鬧鐘的時針剛指向數字九,曹御修捂著腦袋從被子裡坐起身的時候正好融進了從窗外she入的陽光內,這種一點兒都不知道含蓄的光線讓剛睜開眼睛的曹御修不自覺地眯上了眼。

    被撞的地方一陣一陣的疼,曹御修低下腦袋瞟向床上的另外一位仁兄,占了大半位置不說還一個勁兒地藏頭露尾,腦袋鑽得只剩一小撮黑毛,腳丫子倒是大大方方里晾在外面。

    睡相還真是糟糕得沒救了。

    曹御修拽著被子將某人露在被子外面的那撮頭髮徹底覆蓋住後便下了床,沒走幾步就瞧見某人外露的雙腳相互蹭了蹭,之後慢騰騰地縮進了被子裡,整個人團成了一團。

    踩著拖鞋走去衛生間洗漱一番後,曹御修給自己倒了杯水,順手又打開電視,一邊聽著裡面大片大片的廣告詞一邊煮起了粥。

    不知何時隔壁的小子已經徹底侵入了他的生活,剛開始只是偶爾住個一兩天,後來慢慢地就將主要窩點設在了這邊,除了上課吃飯外,鄭尚行的大半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搞定他爹媽的。曹御修伏在桌上畫圖的時候他就占著一邊兒的電腦碼字,噼里啪啦一通狂敲,完全不介意自己是否打擾到了別人,這讓平時習慣了在安靜的工作環境裡工作的老曹有點兒吃不消,不過卻一點兒也沒有驅趕的意思。

    打了個哈欠,曹御修端著茶杯坐上沙發,剛拿著遙控器準備換台,一邊兒的手機居然響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出一個相當不得了的人名。

    接聽之後曹御修醞釀良久,剛打算開口,那邊人似乎已經沒了耐心,開口道,「……我說兒子啊,你到底是從神惡魔時候養成的這種壞習慣?」

    「家教問題。」

    「作為成年人,你好意思將自己的過失歸集到家教身上?」

    「成年之前就這樣了,所以是家教問題。」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嘆息,「最近怎麼樣?」

    「不錯。」

    「鄭家那小子呢?」

    「不錯。」曹御修剛回答完,頓了頓後又出聲道,「你問哪個?」他的腦袋裡反應的第一號人物便是鄭尚行,之後才想起來鄭家有倆小子。

    「你說我問的哪個?」緊接著電話里又是一陣不輕不重的嘆息聲。

    曹御修握著電話陷入了沉默,最後竟也跟著輕嘆一聲,「鄭夏缶那個混蛋告訴你的?」

    「你老媽自己有眼睛,不會看麼。」電話那頭的曹媽語氣不善道。

    曹御修捏著電話沉默了一會兒,「這麼明顯?」

    「廢話,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一聽到鄭家那小子的哭聲就樂顛樂顛地跑去開門來著。」

    曹御修稍稍回憶了一番,似乎確實有這麼回事兒,「當時只是覺著很有意思罷了。」

    「一聽到鄭家小子走丟的消息立馬跟著出去找的又是誰?你爹媽走丟了這麼多年怎麼就沒瞧見你過來找一回?」

    老曹的爹媽在他成年之際就因為工作關係搬去了另一個城市,但這和走丟似乎沒有半點關係吧。不自覺地翻了翻眼球,曹御修繼續說道,「我只是想提前看看那小子的哭臉而已。」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難怪你老爸總罵我當初生你的時候沒怎麼用心,現在我真覺得當初生你的時候一定是邊看she雕英雄傳一邊吃蜜棗一邊織毛衣,順便再抽了個空把你給生了。」

    「……」

    「算了算了,電話里就不說這些了,我和你老爸年底會回去,這麼多年我們也想開了,你看你那邊方便的話可以把鄭家那小子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我都不記得他長啥樣兒了,好像嗓門比較大。」

    曹御修低下腦袋盯著地面,勾著嘴角應道,「是挺大的。」

    掛電話的時候鄭尚行正好從房間裡出來,睡眼惺忪地扶著房門走出來,眯著眼睛,視線四下亂轉,當他瞧見客廳的曹御修後眼睛頓時大亮,蹭蹭蹭地踩著拖鞋下了樓。

    廚房裡的米粥似乎已經開始沸騰開了,偶爾能瞧見幾縷泛白的水蒸氣從廚房裡飄出來,散在空氣中。

    「吃啥?」鄭尚行走到曹御修身邊,探著身子朝廚房望去。

    「粥。」

    (3)

    某天,兩個人都蹲在工作室里各自奮戰之時,鄭尚行的電話突然沒命地折騰起來,這傢伙的鈴聲和他的嗓門一樣設置成了最高音量,聲音大得連曹御修都被迫停下工作看向他那邊。

    鄭尚行接通電話之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呃」,接著就是一系列精彩紛呈的表情變換。

    待鄭尚行一臉複雜地掛斷電話之後,曹御修單手撐著腦袋問道,「什麼事?」

    「……你今天心情如何?」

    「怎麼?」

    「你先回答我。」

    「還不錯。」

    鄭尚行咽了咽口水,「那啥,是丐米,說是上次因為被鎖家裡沒來得及過去的那個男人今天有時間,讓我再去一趟,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掛了電話……我現在立刻回電話過去拒絕。」

    「不用拒絕。」

    鄭尚行身形一顫,拿在手裡的手機差點摔到地上,他猛地抬起頭,皺著眉怒道,「我先警告你,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樣,說什麼讓我去看看合不合適之類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曹御修就立馬搖了搖手,「我跟你一起去。」

    「……」

    「見到本尊之後你那朋友應該會死心了吧。」

    「……」鄭尚行猛吸一口氣,從自己的椅子上直接一躍,撲到曹御修身上,什麼都沒有說,就一個勁地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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