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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1:48 作者: 淺草茉莉
    再怎麼急著拿聘金……呃,嫁女兒,也不能急就章到完全不顧女兒的幸福。

    換男人掏出身分證,遞了過去。

    「辛明綬,民國六十七年生,配偶欄空白,老婆,應該沒問題啦!」金漁貨喜孜孜的將身分證遞給老婆看。

    「你覺得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吧!」金郭美珠點點頭。

    「哎呀,老金、美珠,你們金家要有喜事了,恭喜啦!」李大嬸馬上說。

    「是啊、是啊,小管終於要嫁人了,你們好福氣啊,多了個半子幫忙扛家計。」隔壁的張大叔也來湊熱鬧。

    「好說好說!」金漁貨與金郭美珠夫婦開始笑得闔不攏嘴。

    「有了這聘金,你們家小魚就可以上台北讀大學了,大哥,你運氣真好啊!」正當金漁貨笑到嘴快抽筋時,他的大妹也就是金小管的大姑姑,冷不防冒出這些話。

    這話登時讓現場歡樂的氣氛急遽的冷卻下來,金家夫婦倆更是以尷尬的乾笑收場。

    「妳哪壺不開提哪壺——」正要罵人的金漁貨話還沒罵完,眼角就瞧見未來女婿已經表情不耐的起身要走了。

    「好了,這事就這麼說定,三天後我來帶人走,就這樣。」說完一刻也不願意多待,甚至連未來的妻子也沒多看一眼,轉身就走人。

    「等等!」金小管趕在他踏出門坎前將人攔住。

    辛明綬睥睨地望著張開雙臂擋在面前的她。「有事?」他聲音冷得可以,陽光下灑在他銀邊細框眼鏡上,竟閃得她連眼都快睜不開了。

    「有。」這男人看起來很酷,讓她不由得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才吐出這個字。

    「什麼事?」他問得很簡潔,絲毫不想浪費珍貴的口水。

    「你真要娶我?」她還是不敢相信地問。

    「對,聘金都給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他雙手環胸的問。

    「有!」她當然有問題!

    他冷哼一聲,「如果妳是嫌我聘金給得太少的話,不妨告訴妳,任何『物品』都有其價值,我從來不碰超乎價值的東西。」言下之意她只值五萬五千塊,多的他也不會給。

    她聽完,窘困的紅了臉,「你誤會了,我知道自己不值什麼錢,我是想問你,為什麼要娶我這種不值錢的漁村姑娘?」

    她長得不出色,家裡又貧困,就算要賣也賣不到幾個錢,這她相當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奇怪他這個都市人娶她的動機是什麼?

    辛明綬一愣,她不是來討價還價拉高價碼的?「那是因為——」他噙著冷淡的笑,終於以正眼上下仔細地瞧了她幾眼。「因為我需要一個又窮又不起眼的老婆,而妳正好符合我的要求!」

    「欸」金小管張大嘴,都可以塞進一顆茶葉蛋了。

    破舊的客廳里,擠了一家子的人。

    有金漁貨夫婦,金漁貨嫁出去的大妹、二妹、小妹,還有金小管的五個弟妹,由大到小一字排開分別是小魚、小魷、小蟹、小蝦以及小龜。

    所有人全盯著站在中央的金小管看。

    「真的為了讓大弟去台北上大學,所以我非嫁不可嗎?」金小管攢著黑眉問清楚。

    金漁貨愧疚的看著大女兒。「妳也知道的,小魚好不容易考上台北的大學,雖然是私立的,但好過一輩子待在這個小漁村跟著我捕小管的好。」

    「嗯。」她點頭,在漁村捕小管是沒辦法有什麼前途的。

    見女兒認同他的話,他趕忙繼續又說:「我和妳媽都只有國中畢業,我總希望咱們金家能出個大學生,只是這學費實在高得傷透我和妳媽的腦筋,正好方媒婆今天就帶了個人來提親,還說願意立即下聘,所以——」

    「所以妳爸就將妳以五萬五的價格給賣了。」大姑姑看笑話似的插嘴道,神情讓人覺得很討厭。「對方擺明了是『買婚』,大哥你這是賣女兒,而且還是賤賣。」

    「妳說夠了沒?我也是不得已的,再說我也問清楚對方的底細,他有工作,長得也體面,不會虧待小管的。」金漁貨惱羞成怒的辯白。

    「問過?底細這種事能問過本人就算數嗎?說不定他是專門做人口買賣的傢伙,先騙婚再賣人。」二姑姑也危言聳聽的說。

    「就是啊,這年頭這種人模人樣的騙子多得是,你們要當心了。」小姑姑再接口。

    「不會的,他不會是人口販子,他說過婚後不會立即帶小管走的。」金漁貨不安的說。

    「他是說過留下來半年過過漁村的生活,但半年後呢?他要帶小管上哪去咱們阻止得了嗎?」金郭美珠的妹妹——金小管的二姨也不贊同這麼糙率的將外甥女嫁給陌生人。

    「這個……」連最疼金小管的二姨也這麼說,金漁貨不禁遲疑了,萬一那人真是騙子,半年後將小管怎麼了,他們也沒轍,不如趁現在還來得及把聘金還給人家算了,可是錢還了,那小魚怎麼辦?他為難的看向十八歲的兒子。

    「爸,我不去台北讀書了,這個姓辛也不知是不是個好東西,貿然將大姊嫁給他我也不放心,我不要大姊為我犧牲幸福。」金小魚站出來大聲的說。

    這話讓金小管當場感動得紅了眼眶,嗚嗚……大弟有情有義,也不枉她疼他到這麼大了。

    「可是你好不容易考上台北的大學,大姊不忍心害你放棄機會……」她快要抱著大弟痛哭流涕了。

    「沒關係,捕小管也沒什麼不好,阿爸不就是靠著捕小管、曬小管幹把我們扶養長大的嗎?」

    「嗯嗯嗯。」她眼淚真的流出來了,大弟,大姊愛你一輩子——

    「唉——」突然間,久沒開口的金郭美珠重重的嘆出一口長到不行的氣。

    這聲長氣登時讓金小管的眼淚縮了回去,眼角餘光偷偷瞄向母親,阿母眉頭皺得這麼緊,一臉的可惜相,不用說她也知道母親的心思。

    阿母是有點重男輕女的,雖然母親也疼她,不過更為兒子的未來著想,阿母嘴上沒說出口,可這聲長嘆已說明一切,阿母不甘心啊!

    金小管垂下臉來,將眼淚吞回去,她是大姊,為弟妹犧牲是她應盡的義務,再說女人最終總得嫁人,早點嫁人也不是壞事,而且嫁了人家裡少了她這副碗筷,阿爸的負擔會小一點。

    至於那男人是不是騙子嘛……

    「大弟,你們放心好了,那男人外表雖然看起來冷酷了點,但好像滿有誠意的,應該不會是壞人,我、我、我決定嫁了!」討論到最後她自己拍板定案,決定把自己賣了——不,嫁了!

    ☆☆☆

    三天後金小管嫁了。

    不過嫁得不怎麼風光,男方只不過去租來一輛黑色轎車把她接到戶政事務所去,簽了份結婚證書、辦了登記,當天中午在漁村的小飯館裡辦了兩桌宴請左右鄰居,就這樣,她的身分從小姐變成太太了,也因為阿爸的堅持,說是嫁夫從夫,所以在新辦的身分證上,她自願冠上夫姓,叫辛金小管,簡稱辛太太。

    喜宴一散,她自然得搬到夫家去住,但辛明綬在漁村沒有置產,所以她跟著他住進了「金海海旅館」,這已經是漁村里最好的旅館了,而由於它的歷史近六十年,所以不只在外觀上,就連內在的陳設也「古」到最高點,古到比她那破舊的娘家還要古味十足。

    此刻,新婚之夜,金小管瞪著面前搖搖晃晃的鐵架雙人床,彈簧床正中央彈簧還彈出來,這人要是睡上去,不小心被勾上,屁股鐵定開花!

    「這怎麼辦才好?要不要請先生換房間睡呢?」聽著浴室傳來淅瀝嘩啦的水聲,他正在洗澡,若要換房間有點麻煩耶!

    她兩道黑眉像蚯蚓一樣,在臉上扭動了幾下,最後她到櫃檯要了黑色膠帶,跪趴在床上將那彈起的彈簧用力壓回去、黏住。

    「好了,大功告成!」總算解決問題,她滿意的拍了拍手。

    「什麼事大功告成?」辛明綬手裡拿著毛巾擦著濕答答的頭髮,下半身只纏了件大浴巾就出現了。

    金小管聽見聲音嚇了一跳,轉頭正好撞見他還滴著水珠的結實胸膛,她立即用力的閉上眼睛,感覺兩片臉頰正火辣辣的燃燒起來。

    「妳怎麼了?」見她像是受到驚嚇似的閉上眼,他嘴角微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

    這女人在搞什麼鬼?

    「我……我沒事。」她嘴上這麼說,眼睛卻還是死閉著。

    「沒事就睜開眼啊!」

    「睜、睜開眼是嗎?好……好,我睜開了。」

    他瞪著她,這是哪來的天兵?她的眼睛是「可能」睜開了,不過她又用雙手蒙住,讓他很難判斷她是否真睜開眼。

    他注視著她黝黑皮膚上的兩隻耳朵更黑了,噢,變紫了,嘴角又再一勾,他差點忘了,他娶的是一個純情的漁村姑娘,看到他幾乎半裸,這種反應應該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早習慣與大方的女人廝混,根本忘了眼前的她尚禁不起刺激,而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刺激她,這女人壓根引不起他一絲刺激感。

    他對她的興趣完全是零蛋。

    「去洗澡吧,別占著床了。」他鄙夷的趕人下床。

    金小管聽見他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音,但還是膽小的不敢放下遮眼的手,就怕看到「殘餘」的春光,但他都說了,要她去洗澡的,占著床也不禮貌,索性閉著眼,憑著與生俱來優越的方向感,往著浴室方向沖。

    很好,一路無障礙,顯示方向無誤,應該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哎呦!」達陣前慘遭門坎接殺!

    這一跤發出了巨響,讓正在穿衣的辛明綬訝異的回過身,這又是哪家馬戲團在演出

    「妳搞什麼?」他上前將人由地上扶起,看見金小管抱著膝蓋痛得齜牙咧嘴的模樣,他沉下臉,拉開她抱腿的手。「該死,瘀青一大片了。」他大聲咒罵。

    這聲咒罵讓金小管不只膝蓋烏青,連臉都一併青了。

    「妳是瞎了眼還是根本沒長腦,連路都走不好,笨蛋!」他破口大罵,然後起身進浴室拿了條毛巾,打開冰箱,沒有冰塊只有礦泉水跟啤酒,他扭開礦泉水瓶蓋,將冰水倒在毛巾上,再敷到她撞傷的膝蓋上。

    冰毛巾敷上的那一剎那,膝蓋是冰涼的,她的心頭卻是暖呼呼的。

    呵呵……她嫁的人還好是溫柔的……阿爸應該沒將她嫁錯人……

    「怎麼樣?還痛嗎?」他口氣沒那麼凶了。

    「不那麼痛了。」她笑開了顏。

    辛明綬一怔,瞧著她被曬得「金黑」臉龐上那對異常發亮的眼睛,挺有神的……

    「不痛就好,還能進去洗澡嗎?」他臉色不變,一樣不太慡的問。

    「可以,只不過跌一跤罷了,之前我跟著阿爸出海捕小管,運氣不好遇到大浪時,在搖晃的船上摔得七葷八素的,那才是真的悽慘,這個,呵呵,小意思啦!」她人黑牙齒卻出奇的白,此時笑得閃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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