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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1:42 作者: 淺草茉莉
    她連他也捨棄了嗎?松島秀彥的死真的帶給她這麼大的打擊,讓她連他也不想見?

    巴美這次傷得很重吧,他為她感到心疼,他想安慰她,他想告訴她,就算她失去全世界,她還有他,他會永遠待在她身邊,不會消失,不會遺下她,永遠不會!

    但是這些話要說出口,先決條件要先找到她,而,巴美,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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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冷風吹過,巴美縮了縮脖子。她將圍巾緊包住頸項,讓寒氣不要灌進大衣領口,但雪白的臉蛋還是暴露在冷空氣里被凍紅了。

    她站在機場的落地玻璃窗內,宛如一尊美麗的雕像,只是安靜的望著窗外的雪景,良久良久,都沒有動,接著,一聲幽幽地低嘆才輕輕的迴蕩在空氣中。

    她來到美國,剛好趕上聖誕節假期。

    每個人都顯得很快樂,尤其在這機場內,讓人看盡歡樂團圓景象,有全家一起出遊的,有情侶相偎出國度假的,也有三兩好友吱喳同行,她剛踏上這片土地,還沒入境,就想出境了。

    太歡樂的場景反而會讓她感到不自在,因此她站在機場出境的大廳,考慮著是否要通知旅行社更改行程,她想去南極或北極,那裡不知是否也有在過聖誕節?最好沒有,她不需要一個有太多歡笑的地方。

    窗外的大型聖誕樹還在閃爍著絢爛的光芒,她貼著玻璃窗,對著那點點忽暗忽明的金色燈光出神,忽然,當暗下的金色光點再度閃亮時,她身體僵住了。

    在玻璃窗的反she下,她看見了一個人,他就站在她身後……

    「巴美……」季樹人發出了因激動而顯得沙啞的聲音。

    她沒有動,因為動不了。

    「我來了,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走向她,由身後環住她的腰,疲憊又欣喜得將額頭靠著她的頭頂。

    她的眼眶倏地染上層層的淚霧。「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不眠不休地搭機、轉機,一個國家換過一個國家,每天只要下飛機就不斷打電話給旅行社追問你的行程,我想他們終於受夠我了,而且確認你出遊的錢是我付的,付錢的是老大,我終於找到你了,真是太好了!」他抱著她,總算安心了。

    她的肩膀不斷抽動著。

    「你太感動了嗎?」他感受到她在哭泣。

    巴美只是搖著頭沒說話。

    「你以前不愛哭的。」

    「我現在天天哭……」 十二月的紐約,從洛克斐勒忠心到時代廣場、聖約翰教堂到上東城的公園大道,處處都見得到裝飾得絢麗繽紛的聖誕樹,尤其是舉世聞名的的洛克斐勒聖誕樹,每年吸引了世界各地無數的遊客前來觀賞,有人說,只有看到洛克斐勒的聖誕樹,才能真正感受聖誕節的氣息。

    「據說,洛克斐勒聖誕樹的甄選條件非常嚴格,在高度、寬度和品質上要求得達到絕對的完美才行。而今年的這棵聖誕樹,高八十五英尺,寬五十一英尺,樹齡有九十年以上,聖誕樹身上裝飾了超過三萬五千個小燈。」季樹人偏頭看著巴美,對她熱切溫柔的一笑,將剛才得到的訊息告訴她。

    終於,這趟行程里,有他、有巴美,他如願以償了。

    「有這麼多的燈飾,難怪能夠創造出如此絢麗的景觀!」巴美讚嘆著。雙眼緊盯著樹冠上那隻透明美麗的水晶星星,仿佛此刻她整個世界都在火樹銀花的包裹之中,繽紛亮麗,然後,忘卻一個人,一個她對不起的人。

    季樹人握著她的手。「每年因為有聖誕樹,才能給人們不停帶來驚喜和希望,期待著每一年的聖誕節到來。巴美,聖誕樹代表希望,你的世界不會就此停了,少了你最愛的人,還是會有人愛著你,你不會孤單的。」他說這話時眼睛並沒有看著她,只是跟著她一起盯著樹頂上的星星,說話的語氣有著掩飾過得輕鬆與自然。

    她忍不住轉頭望著他的側臉,心有戚戚焉。她最愛的人就在身邊啊……他不知道吧?!也不能讓他知道啊!

    就算她發現了自己的真心,也無法面對他。

    「表哥。」

    巴美從沒這麼叫過他,這稱呼一出來,他僵了一下。

    她兩條手臂圈住他,將頭靠在他身上。「謝謝你,你能來陪我,我真的好感動,不管發生任何事,你總是在我身邊,難怪人家說,親人還是最好,我慶幸有你這個哥哥陪著我,真的……好慶幸。」

    聖誕樹好美,巴美好美,這一切都好美,只有他的心靜止的雀躍不起來了……

    「明天,我們就回日本吧,很多事情還是得處理的,逃避不是辦法,雖然我沒能為學長的新娘,但是我想以未婚妻的身份幫他送行,這是我該做的,還有,學長母親很傷心,該輪到我去安慰她了。」

    「嗯。」季樹人毫無意識的點著頭。

    她挽著他的手臂,忍不住闔上眼,也想享受與他這最後的溫情。她知道自己說話時有多傷他,但她傷人也傷己,他受了傷,她身上的傷勢也不會比他輕,相愛兩人註定不能相守,那就得要有一個人真正做到狠心,她想,這扼殺彼此的劊子手就由她來做吧。

    讓他怨她,就怨她吧!

    樹人,對不起了,對不起了,如果很痛就趕緊離開吧!

    「巴美,晚上去喝一杯,好久……好久沒跟你喝酒了。」季樹人隔了好久才開口提議。

    「好。」她點頭同意。「但這次我不要喝醉,每次我只要跟你喝酒,醉的都是我,還要你來照顧我,這次換我照顧你,你要比我先醉。」

    「好……應該可以吧,今晚我應該可以醉得很快,如果吐得你一身,你不用管我,只要把我丟在床上就行了。」

    她笑了笑。「不要,我要將你的衣服脫光了丟在陽台上讓大家欣賞。」

    「你敢!」

    「有什麼關係,這裡又不是日本,沒人會管你是誰的。」她笑著跑離他的身邊。

    他愣了三秒鐘後,追了上去,巴美逃上階梯,他衝過去就要逮人,她一個重心不穩,身體在階梯邊搖晃了一下,他一把撈住了她。

    「小心!」

    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笑容有點蒼白。

    他摟著她,兩人氣息很近,周邊的聖誕樹持續閃耀著光芒,身邊很喧譁,人來人往的,沒有人看他們一眼。

    「巴美,你說的對,這裡是美國,沒有人會管我做什麼。」他的臉龐靠近她,這是一個親昵的角度,是往日兩人再怎麼玩在一起,也不曾有過的角度。

    巴美的心臟好像停止了三秒鐘沒有跳動,就這樣毫無防備的任他靠近,再靠近……最終,終於吻上了她的唇,她整個人驚傻住了。

    他吻得很投入,仿佛四周無人,更像這是他唯一等待的時刻。

    她睜著眼,不知如何反應,她被蠱惑了,儘管神智掙扎著要逃離他,但身體卻不由她控制的定在當場,瞬間,心緊抽了一下,她閉上眼,沉淪了,她回吻了他,在這四周滿滿的人群中盡情的吻他,兩人宛如一對熱戀的情侶,毫無顧忌的解放,吻得忘了自己是誰、為什麼吻,以及能不能吻?

    直到,一個小朋友不小心撞到了他們——「對不起!」小男孩鞠了躬道歉後趕緊跑開了。

    被撞的兩個人愣了一下,接著巴美的臉紅成一片,窘促的咬住唇瓣,慌忙的推開他。

    季樹人雙眸冷瑟地眯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情不自禁——」

    「不,要怪就怪這裡的氣氛太好了,你才會搞錯了對象,而我……對不起,我將你當成學長了……」

    他整個人像被寒風掃過,冷風刺入骨髓,臉上表情似嚴霜利劍,最終,心痛收場。

    這間房間是她的心機!

    她終於了解自己有多敵意、多自私。

    她將他的房間布置成「巴美的房間」,目的是宣告,是排除其他女人侵入的心機。

    她不想他帶別的女人進來,才會有這麼愚蠢的行為,如今再看著這間房間,她忍不住唾棄起自己來。

    她真是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人了。

    「樹人,把窗簾換了吧,花色不適合你,還有,床單也該換過,你應該有自己喜歡的款式吧?」回到日本後,這是巴美第一次踏進他的房間,她以著詢問的口氣問。

    季樹人很寬容的笑道:「沒有,我無所謂,只要是你幫我弄的,我都接受。」

    她擠不太得出笑臉了。「可是,我還是覺得你換過花色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我以後不會再幫你布置你的家了,就連每季的衣服你都要自己上街挑選。」

    「怎麼了嗎?」

    「以為我以後要上班……可能會很忙……」

    「你要回去原來的公司嗎?」

    「嗯。」

    「那跟以前一樣,我的生活還是歸你管,你應該不會忙不過來的。」以前行,未來應該也行。

    「可是……」

    「可是什麼?」他犀利的望著她。

    「可是我以後不會常來了。」

    「為什麼?是不是家裡那兩個老頭對你說了什麼?」他整個人冷冽了起來。

    「沒有。」她馬上搖手。他好敏感啊!

    「那為什麼你說不會常來找我了?」

    巴美不安的抿著唇,目光迴避著他。「我最近會搬去學長家住,代替學長孝順他的母親,而在那個學長生長的地方,我可以感覺學長好像還活著……」她顫抖的閉上眼,滿心的罪惡感壓抑不住。

    對不起,學長,你過世了,我卻還沒停止利用你,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到了黃泉,請你懲罰我吧,我願意受你的韃伐,這是我欠你的!

    可真是寒風徹骨啊!季樹人努力不去看她為另一個男人悲傷懷念的樣子。

    但仍忍不住羨慕松島秀彥連死去後,都還能深深地教他嫉妒。

    這傢伙為什麼要短命,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深愛他的巴美?

    他黯然的搖著頭,如果這傢伙能夠活過來,讓巴美再展笑顏,他願意就此消失在巴美面前,只要她快樂就好。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去?我幫你。」儘管嫉妒松島秀彥,季樹人還是願意替代他守著巴美,雖然巴美愛的不是他。

    「我後天搬,請了搬家公司了,你不用麻煩的。」巴美回絕他的好意。

    「這樣啊……」松島秀彥去世後,他很明顯感受到巴美對他的疏離,她是因為還在為未婚夫的死而悲傷,所以排拒了眾人,包括他的關心,還是,她只對他特別的排拒?

    像這次她會出現在他屋子裡,也是他打了十幾通電話,裝可憐說煮飯的歐巴桑又請假了,她才專程為他送食物來的,不然,他想見她,好像不像以前那麼容易。

    她在躲他嗎?

    是這樣嗎?還是她發現了什麼?所以要與他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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