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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01:36 作者: 八月長安
    洛枳翻了個白眼:「能這麼想的人,至少缺心眼。」

    這次連枕頭都扔了下來。

    洛枳走進法導考試教室的時候,發現平時只坐了寥寥數人的最後一排此刻已經滿滿當當,甚至最後三排都已經被瓜分完畢,一群人隔位就坐,正低著頭狂翻書。

    正在這時她看到階梯教室中部有個黑人正朝自己誇張地揮舞手臂。

    「給你留位置啦!」

    張明瑞占了一整排位置,洛枳這才知道他在這個課堂上竟然有這麼多熟人。

    「這位是文科生姐姐,抓緊時間,快點拜!」

    旁邊幾個五大三粗的男生聞言趕緊做出熊貓燒香的動作對著她念念有詞地拜了起來。洛枳哭笑不得地放下書包,轉身看著張明瑞說:「複習得怎麼樣了?」

    張明瑞聳聳肩,「他要是敢掛我,我就廢了雙學位,不學了。你沒看見嗎?」

    他說著,指著自己的下巴,睜大眼睛:「我都複習得瘦了兩圈,你看你看,瓜子臉!」

    「……瓜子尖朝上還是朝下?」

    在一群大漢對著表情扭曲的張明瑞捶桌狂笑的時候,洛枳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她回過頭,盛淮南站在比自己高一級的台階上,像高中時候一樣單手拎著書包,微笑著看她。

    「複習得好嗎?」

    洛枳定定地盯著他拎著書包的手,脫口而出:「我寫過好多次了。」

    他的習慣,在日記里。

    「什麼?」

    她回過神,笑著搖搖頭。盛淮南也不追問,揉了揉她的頭髮,走下來把書包挨著她的放下。另外幾個男生紛紛起鬨道:「原來是你的妞啊,太好了能不能借我們抄一下……」

    你的妞。

    洛枳看到張明瑞咧著嘴,又合上,又咧開。她偏過頭避開他的無措,放下摺疊椅坐好。盛淮南坐到了她左邊,張明瑞原本坐在她右手邊,此刻忽然站起來,拿著書包,帶起一陣風。

    然後又坐下。

    他摸索著拉開書包拉鏈,從裡面掏出一袋花花綠綠的樂事薯片。看到洛枳注視著他,笑了笑說:「早上沒吃飯。特意來占座的。你可得靠譜哦。」

    洛枳默默點頭,深吸一口氣,咬著嘴唇什麼都沒說。

    張明瑞費了半天勁才打開,吃了兩口,突然毫無預兆地無聲笑起來。

    「為什麼呢?」

    「嗯?」

    張明瑞認真地看著洛枳,慢慢地說:「為什麼,每次打開黃瓜味薯片的一瞬間,我就忽然很想吃番茄味的。」

    洛枳點點頭說:「是啊。」

    我也是呢。

    考試波瀾不驚地結束,被起鬨說要肩扛大任的文科生洛枳最後什麼忙都沒有幫上。六道主觀題,滿卷子的空白,所有人都奮筆疾書,不會答的題也長篇大論,誓要亂中取勝,看花閱卷人的眼睛。

    只是考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後門忽然被推開,兩個戴著紅袖箍的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長驅直入,直直地走向倒數第四排坐在最外側的一個捲髮男生,動作利落地從他的桌洞裡掏出一本書,摔在了桌面上。

    男生的卷子留在桌面上,本人垂著頭收拾好書包,跟著那兩個不苟言笑的女老師離開了教室。

    「他完蛋了,」盛淮南看向講台,用很輕的聲音說,語氣中有些惋惜,「按規定,只要一次就沒有畢業證了。」

    驚心動魄的小插曲很快被大家拋在腦後。洛枳有些心慌,更加規規矩矩,寫到手酸。

    考場的前門被鎖住了,考試結束之後,洛枳隨著浩浩蕩蕩的人群往後門走去,她低頭專心繫著外套的扣子,一抬眼就在眼前看到了鄭文瑞,一張臉浮腫的白,在她看過去的瞬間轉回了頭,就在他們一群人前面,走得莊重。

    一級一級寬台階,一級一級邁上去,在嘈雜的人聲中,鄭文瑞的身軀晃在她眼前,好像一抬鼻尖就會撞到。

    盛淮南卻在這時候從手機上翻出一條笑話,伸到她眼前讓她看:「我剛開機時收到的,你看!」

    她翻了個白眼,他卻笑出一口白牙,說:「目測了一下,還有七級台階就結束了。」

    洛枳聽懂了,也轉過臉朝他微笑。

    下午盛淮南去上GRE課,洛枳拉著江百麗在她離校之前做最後一次大掃除。從她桌底下掃出不少滿是灰塵的小物件,都是她平時大呼小叫到處找不到的。

    洛枳捏著一盒還沒拆包的萬寶路問她:「你也不抽,有害健康,給你扔了吧。」

    江百麗正蹲在地上饒有興致地看一本剛掃出來的髒兮兮的言情雜誌,頭也不抬就「唔唔」地答應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大叫一聲從垃圾桶里將煙撿了回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買的,雖然沒怎麼抽,也別扔了呀,多浪費。」

    「你抽菸的方式才叫浪費。」

    「就你懂。」

    「本來嘛,」洛枳放下掃帚,「真正會吸菸的人,都是真的吸進肺裡面,然後鼻子嘴巴一起吐煙圈的。你只是在嘴巴裡面過了一遍而已。」

    「你吸過?」

    「我看電影的。」

    洛枳這樣說著,心裡想到的卻是洛陽。半年前的那個暑假,她結束了大學一年級的生活,而洛陽剛剛到北京安家落戶。回鄉的火車是洛陽去站台送她的,列車緩緩開動的時候,她看到洛陽低頭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一口,吐出來,被風拉扯成一條白線。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洛陽吸菸,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裡波濤洶湧,他沒有看她,卻和他的煙一起注視著鐵軌的盡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靜並不知道洛陽吸菸。洛枳也再沒見過洛陽在她們面前吸菸,甚至從未聞到過煙味。

    可他低頭點菸的樣子,熟練而自然,好像煙已經是他不離不棄的老朋友。

    五點半,洛枳準時出門去三食堂,繞過門附近那個窗口排隊買燒烤的人群,她停在了距離麵包餅窗口幾米遠的地方。

    張明瑞穿著上個星期她代許日清轉交給他的外套,只露出一段黝黑的脖子。

    她想起初遇的那天,在DQ(Dairy Queen冰雪皇后),他們看到鄰桌夫婦抱著的十四個月大的小娃娃,張明瑞大呼可愛,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以後一定也會有這麼招人疼的兒子。

    洛枳當時用小勺挖著暴風雪,笑得邪惡。

    「你可別找長得太白的姑娘啊。」

    「為什麼?」他果然愣頭愣腦地追問。

    「會生出斑馬來的。」她還沒說完就開始哈哈笑。

    洛枳回憶起一幕幕,心裡五味雜陳。她不知道盛淮南在面對無以為報的喜歡的時候,究竟是什麼心情。

    也許不會像她這樣心軟而酸楚。

    所以才會有很多人因為這份難為而做蠢事,比如藕斷絲連地「做朋友」----給對方渺茫的希望和無用的安慰,看到那短暫的緩解,自己也會減輕心中的愧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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