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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34 作者: 楚雲暮
    我依稀也聽到外面柴垛有聲響,卻道不過是風雪聲,於是無賴地道:「管他----有人更好,叫他看場活春宮。」

    秦商知道我無賴起來不聽勸的,又知道我爹娘「共襄盛舉」去了沒到後半夜回不來,只得隨我去了。

    第二天起來,我的燒就退的差不多了,飯桌上我爹娘一個勁地贊秦商會照顧人,秦商心裡有鬼,低著頭只望嘴裡扒飯,臉紅地要滴下血來。

    我清醒是完全清醒了,可我還寧願自己不要清醒,人要是糊塗一世該多好,至少在那時候,我心裡是真只想著他的,可如今,到底算兄弟,還是情人?一團亂麻----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個兒呢?王嘉禾,說你是禽獸還真是一點沒辱了你!

    「昨天呀那場面還真是熱鬧,村長好大手筆,哎呀呀在祠堂那開了百桌席錢使的象流水似的----柳嬸子好福氣,結上了這樣的親家,看三兒這孩子平日裡憨憨厚厚的,心裡還是有計較的,誰象你當年那麼傻----」我娘絮絮叨叨地說,一面拿眼梭我,原本還想別的心思的我一下子拉下了臉,這還嫌我不夠煩還是怎的!小弟拉拉我娘的袖子朝我努努嘴。我娘閉了嘴,秦商適時開口道:「這些天忙我還沒四處看看東水村呢,嘉禾,你帶我走走?」那小祖宗現在說要我的命我只怕都會答應,忙點了頭。

    出了門,我就不說話了,悶著聲一個勁地猛走,秦商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當時的氣氛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尷尬。

    直到走到那如一條銀練環繞整座村子的東水河,我才住了腳,河面是早封住了的,看過去白茫茫一片與凍土並無二致,但東水村的人都知道,河冰脆弱,莫說是車馬,就是人走過去都會破冰落河的。

    「秦子……」我舔了舔嘴唇,終於遲疑地開口,「我……」

    秦商漫不經心地應著,腳卻繼續望前邁去,我正想著怎麼開口呢,耳邊就聽一聲脆響與一聲驚呼----我嚇了一跳,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在理智回腦之前我身體就做出了反應----我飛奔過去撲通一聲也跳進那個冰窟窿里!秦商落水之後一直在驚慌地撲騰,我一把摟了他,大聲道:「別慌,這水不深,可以站穩的!」連說了好幾次,秦商才渾身精濕地攀著我,好不容易站定了,顫著牙關說:「現現在怎麼辦……冷,他嗎的冷死了……」我看了看河兩岸的距離,決定過河,一把攥了他的手,堅定地說:「秦子,我不會讓你有事兒的,你再忍會兒----」秦商蒼白著臉,連連點頭,捏著我的手是下了狠勁的,仿佛稍泄些力氣,我便會消失不見。

    這一瞬間,我終於意識他和三兒不一樣,三兒識水性,以往扎猛子的時候他憋地比我還久,只要在這大山里,他就能如魚得水----他再也不需要我在他身邊保護著他。可秦商,不一樣的。

    我在前面一面破冰,一面牽著他的手渡河,十指相纏間,仿佛腿上鑽心刺骨的寒痛都逐漸淡忘,水波橫流,拍擊在我和他的身上,但是沒有人喊出一聲,或許都珍惜此刻心靈相通的默契。

    好不容易上了岸,我伸手想拉他上來,秦商突然看著我慘澹地笑了:「嘉禾,昨天,你喊的是『三兒』吧?一連……喊了有十來聲吧?」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能道:「秦商,先上來,算我求你了。」

    「你放心,我這人沒啥好,就有一個優點,就是夠阿Q。」秦商咬著凍到青紫的嘴唇,悽惶道,「我就想呀,是不是你咬字不准呢,連個翹舌都不加呢?你叫的……應該是『商』吧?呵呵……我是不是很傻?」

    我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將他拖上岸,他滾進我懷裡,我一疊聲地叫著:「對不起,對不起……」又悔又恨。

    秦商默不作聲地任由我道歉,直到末了,他才輕聲道:「嘉禾,你和柳三……結束了……」

    我鼻子一酸,幾欲落淚。我知道……我早該知道。可我……能忘記麼?!那所有久遠的,沉積的,濃烈的,熾熱的----十年的感情!

    「嘉禾……我能等的。」

    我擦擦眼睛,啞著聲道:「你一個城市的娃兒哪經的起這個?別著涼了,我去找乾柴升火。」太陽一直都在,火升的並不困難,可當我丟下火柴,一屁股坐在秦商身邊的時候,我愣住了,河的對岸,柳三孑孑而立,直直地看著我----和他。

    我和秦商兩個緊緊貼合在一起的影子隨著火焰的跳動變幻出各種樣子,而他的身影,孤立地拉長地,在遙不可及的對岸。

    昨晚他才宴開百席風光無限地做了村長家的東床快婿,他不是應該新婚燕爾,春色無邊麼?可為什麼----要在現在,此時,出現在這?!

    我怔怔地看著他,在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伸手攬住了秦商的肩膀,這是宣示,是昭告,也是報復。「嘉禾……」秦商皺著眉,我故意地低頭說:「你說的對,是結束了。」

    柳三看了我一眼,轉身,決絕地踏雪而去,一如那天晚上的他。

    這是我記憶中,最後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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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六,我和秦商便啟程回去,爹娘照例一個勁地叮嚀囑託,一如往年,而只有我知道,從今望後,一切都不同了。

    回城後我把之前那個房子退了另找個房子住下,房東太太驚訝又不解,點著我的頭就要教訓我不知好歹,我冷冷地躲開,多結了兩個月的租金,她立時不說話了,象被咬了舌頭一般地看著我。

    我在華星已經站穩了腳跟,可這次回來後我更加拼命了,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我不願意做卻不得不做的時候,我心裡也並不覺得難受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和自己,還是在和別的什麼人慪氣,我要做出點成績給人看,我不靠著婚姻,我也能出人頭地!

    唯一能讓我開懷一點的,便是秦商了,和三兒不一樣,我和他在一起並不需要小心翼翼,擔心受怕,患得患失,更不要擔心他什麼時候受不了了會離開我或者是愛上什麼別的女人。我選擇性地將一些遲疑不決的事告訴他的時候,他也總能給個中肯意見。

    是啊,秦商聰明,達練,圓滑,久經世故,見多識廣----

    在這個城市裡,他是可以和我並肩作戰的。

    我還不滿什麼呢?學校里春風得意,與秦商感情日濃,足夠了。我發誓要忘記三兒,和那個已經沒了眷念的大山。

    時光飛逝,幾乎是一眨眼我就到了大四,到了萬千學子各奔東西,前途未知的時候,我的成績是足夠保研的,可我不去,秦商奇怪地問我:「怎麼有這機會不去讀研究生?若是嫌這學校不好那就考別校啊。」

    我笑而不語,時移事移,我早已不復當年,學校里,再沒有我想追求的東西。但我是支持秦商繼續讀書的,仿佛他仍在學校里,就不會知道那個他心裡愛著的王嘉禾,其實不過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凡人。

    是的,隨波逐流,在任何一個方面。

    第八章

    秦商考研的事已經有了准信兒了,那是一所同在省城當級別卻比我和他的母校高了一級的部屬學校,又是王牌專業,秦商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考的上。我自然不會和他說能上線的考生那麼多,我費了多大的勁才讓那個一臉道貌岸然的操蛋樣的博導點頭要他。

    為了慶祝我在華星定了個豪華包,把宋瑜幾個也都叫來,幾個人喝的爛醉如泥,或許都知道,這是畢業前最後一次無所顧及的豪飲了。

    酒過三巡,宋瑜大著舌頭指我:「我說王嘉禾,你還真是不給我長臉,我……我見人都給打包票,說你必上研的,結果----咳,你怎麼連秦商都考不過了?!」我只是笑著不說話,秦商卻惱怒地飛過一筷子:「什麼叫連我都考不過了?!」宋瑜忙賠笑道:「沒沒沒,我是說嘉禾剛進學校時那多死啃書的一個愣頭青啊?現在閉眼一想,他那傻樣仿佛也還在昨天,都以為他就讀書這一條出路了,誰知道人家現在是翻天覆地地變呀。哎喲,你現在春風得意,讓我損損有什麼打緊?不象我,就當一個窮教書匠,什麼時候才混的出頭呢?」我不著痕跡地拿下了秦商手裡的酒杯----這小子一高興就跟個猴子似的上竄下跳,喝多了回去又遭罪。嘴裡卻道:「研究生考試的時候我正忙著考駕照呢,咱農村出來的,一見四輪的就發憷,哪還分的出心考什麼研啊?」

    眾人一陣笑,算是把這事掩過了。到後來杯盤狼籍,幾個大男人抱在一堆唱著荒誕走調的情歌,每個人都喝到不成人樣了。我雖然著暗著幫秦商擋了不少酒,可這小子照樣喝的雙目赤紅,連上廁所都是踉蹌地在走S形,我放心不下,叫了小娜看著這群人,自己尾隨著秦商進了廁所。

    看著他把頭伸進水龍頭下猛衝,我心疼極了,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腦子是進水了是吧?多大的人了,想醒酒也不是用這個辦法呀!胡鬧!」秦商嘩啦拉地把水濺了我一身,轉過身斜著腦袋看我,居然是眉目含春唇角噙笑。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咬牙切齒地捏著他的臉頰:「小屁孩兒,玩我呢?恩?」

    他啪地打掉我的手,撇撇嘴:「沒人要你跟著進來呀。再說了,誰小屁孩兒呀?咱倆一般大。」

    「一般大?你自個兒問問你弟弟,究竟是誰大?」

    他愣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臉更紅了,用力地給了我一下:「誰和你說這個呢?大色狼!」

    我心裡一動,半抱著他進了隔間,一手利落地上鎖,抵著他的額頭低聲道:「還不都你引的……」

    唇壓上他的那一刻,我們彼此都發出了一聲融化似的感嘆,糾纏的舌間,迷離的燈光,火熱的氣息,狹窄的空間,幾乎是立刻,我摸到了他漲大的欲望,和我的堅硬緊緊牴觸著,張揚著噴薄的情慾。

    我閉上眼,冷靜了好一會才鬆開他:「怕了沒?還敢隨便玩火麼?」他拉住我的領子,邪邪地一笑:「這火,還沒點起來呢……你躲什麼……」我腦子裡噌地一下短路了,秦商和我感情雖好,他卻是絕少這麼大膽地和我說話的,加上這兩個月我倆都忙,也很久沒----「秦商,你別亂動,這還一大群人等我們回去呢……」我呼吸困難地開口,秦商狡黠地扯扯嘴角:「我偏動……看看你……比我大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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