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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27 作者: 楚雲暮
王一丁心裡一跳,隨即怒道:「警官,你是叫我出賣兄弟?!」裴峻一笑,知道此人還沒意識到說漏了嘴:「說出事實而已,談不上出賣----我保證,只追究主犯,不問旁罪。」頓了頓,話鋒一轉,「待會兒,我會把這個條件和你其他幾個兄弟再說一次,你說他們是像你一樣講義氣,放棄這次的脫身機會還是推出個主謀替大傢伙認了這罪?」
「我沒殺人!黃幫那個是被鐵棒砸爛腦袋的,我那時候被人群擠在外面,隔他好幾米遠!」
「誰在乎?」裴峻氣定神閒,「不能證明真正的兇手有罪,那麼他就是無罪----我唯有抓一個人來頂!」
「你!」王一丁被這赤裸裸的威脅震地膽寒,打著戰道,「我,我不能指證他們,被人知道我會被活活打死的!」
「誰會知道呢?」裴峻很困惑似地問了一句,「你也看見那天我當眾留下了誰說話,要告密也是他告密,怎麼會是你這個被我親手扣押的人呢?」
王一丁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警長是早有後著了,他猶豫片刻,心下一橫,便也不懼做這個反骨仔,當下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乾淨,許是進來多年從不曾這樣酣暢淋漓暢所欲言,他說地極順,竟欲來個徹底從良:「琛哥其實就是幕後主使,他多次下指令要我們挑起事端激怒黃幫----」裴峻忽然伸手,做了個噓的動作,王一丁驟然住嘴,不明所以。
裴峻前傾身子,雙眼中似有暗焰熾芒,他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陳琛當時被關禁閉,與此事無關。你不記得了?」
問完該問的,裴峻走過場地將五個人繼續扣押,當然很人道地給了他一份豐盛的晚餐----正式的判決怎麼也得等明天,到時候該放的放,該罰的罰。
他將配槍插回武裝帶上的槍套中,抬腳朝外走去,下樓右轉,順著牆壁他踱進獄倉----此刻大部分的犯人還在飯堂,兩排獄倉顯得頗為空曠。忽而聽見身後微弱的聲響,裴峻停下腳步,頭也不回:「趁吃飯的時候偷溜出來見我,你膽子不小。」
「長官!那些人你是不是都要加刑然後調離這所監獄?」
好像自己曾經這麼說過,不過那是在這個真正的告密者趁放風日主動找他時候他隨口說的,現在麼,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裴峻微微偏過頭,不甚在意:「有做過的自然加刑。」
「長官!你不能留一個!他們要是知道是我告密,我,我死定了我----」
「慌什麼,你不是有個現成的替罪羊麼。要怎麼做還要我教你?」裴峻哼了一聲,「留一個也是為你著想,你以為陳琛會真被蒙在鼓裡,真相信是佛恩告密?他要是起了疑心,你就把那個唯一留下來的給推出去,讓陳琛清理門戶!」在身後一疊聲的道謝聲中,裴峻冷笑著道:「你既然答應從此做我的眼線,我自然不會讓你有事。」
等到腳步消失,他才繼續邁步,越過一道道相對的無人的獄倉,最終在C3前面停下。陰暗的牢房裡並排著兩張鐵架床,都是被褥齊整,紋絲不亂,他卻能很明顯辨出哪張床是他睡的。他開了鐵門,沿著床邊坐下,信手摸出一根煙來。黑暗中唯有不時明滅的菸頭和呼出的繚繚薄霧,他一聲不吭,宛如一尊無心的雕塑。
忽然聽見電鈴聲響徹雲霄----這是犯人們用餐完畢,要集體列隊回倉了。他起身欲走,將還有半截的煙屁股在床板上摁滅,留下一道微顯焦黑的疤。
第二天下午,全體犯人天井集中,吳偉達宣讀了判處,兼以長篇大論曉以大義,但台下諸人已經沒有心思聽了,無論黃幫陳幫,都在彼此以目示意,暗濤洶湧。裴峻端端正正地立正在典獄長身邊,全然地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但陳琛在台下已然要發作了----五員大將一損其四,加的刑期絕不算輕兼之要調離喜靈洲監獄發往赤柱重監,他若是不能給手下兄弟一個交代,老大也不用做了!
可怎麼交代?!他知道裴峻是想逼他推明知道是冤枉的佛恩出去堵眾人的嘴-若是以前,陳琛做便做了,絕不會任何猶豫,但此刻他回到獄倉,聽地滿室喧吵,只是一拍床板,怒道:「都給我閉嘴!」
「琛哥!有這黑小子在你身邊,兄弟們都心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賣了!」
「是啊!赤柱那是人呆的嗎!琛哥,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我會想盡辦法救他們!」陳琛陰沉沉地喝了一句,「誰心寒?站出來!不用三刀六洞立刻可以離開鴻運!我絕不敢攔著!」話甫出口,現場死一般的寂靜,佛恩忽然站出來,悶聲道:「琛哥,既然大家都要你給個交代,您吩咐吧,該負的責我來受!」陳琛看也不看他,反手抽了一巴掌,他平日很少出手,但此次力道極大,抽地佛恩猝不及防地跌出一米開外,「你負責?你憑什麼負責?」他環視眾人,「姓裴的故意當眾留下佛恩,你們真以為告密有這麼光明正大的?是,我的計劃佛恩從頭到尾都明白,都參與,但動手那天,這小子身上有傷根本沒到現場----可你們聽聽那份判決書,連是用鐵棒還是改錐,是扎人還是錘頭,哪處致命都分析地明白----對,沒人告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地那麼清楚,但告密者另有其人!」擲地有聲地說完,他探身拎起佛恩的衣領:「我放下一句話----別說佛恩壓根就不可能告密,他就是真地告密,你們也不准動他----他是我的人!」虎視眈眈地鬆開手,他信手一指:「這個二五仔我遲早揪他出來,給兄弟們一個交代!」他視線所及,皆有人反she似地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直到聽見那一句「散場!」才鬆了口氣各回各位。
熄了燈後,陳琛忽然開口道:「佛恩。」
佛恩愣了下,才在陳琛的示意下悉悉索索地爬到他的鋪上,陳琛一言不發,忽然伸手一捋他的發茬,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佛恩在那隱含著催促與命令的手勢下明白了什麼,他矮下身子,輕輕褪下陳琛的褲子,那,話,兒滑了出來,半軟不硬地耷拉著。佛恩抬頭看了陳琛一眼,他俯視著他,深沉如海。佛恩撥過來,以舌尖在頂端慰藉了一番才緩緩地整個兒含進----陳琛嘶了口氣,閉上眼,一點點的喘息溢出,在黑暗中愈顯清晰。
佛恩進來那麼久了,人人都猜他是陳老大的「伴兒」而無人敢染指,但在監獄這個封閉地毫無秘密的地方,他一次也沒抱過他,如今這個人心浮動的當口,只怕未必還壓地住眾人。他按住佛恩的頭,輕輕挺動下身,甚至故意發出一兩絲的呻吟,喘息著道:「叫大點兒聲……」----他知道此刻夜深,不知道有多少雙未眠的眼睛在盯著他這兒,他就是要所有人知道,佛恩是他的禁臠,要動他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是何時淌了一灘出來,佛恩緊緊攏著他的下,體,從喉間顫出一絲甜膩的悶哼,貓叫似地,抓過黑夜中所有耳聞者的春心。
陳琛喘息著,眼中卻是平靜無波----他知道佛恩不傻,想是已猜出他的用意。佛恩抹去唇邊的白跡,卻不回鋪,而是貼近了攔腰抱住他的腰,竭力想將自己蜷成一團棉被----他想起去年,他在清邁醫院裡醒轉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足氣力摔了察沙一巴掌。那大個子也不辯駁,忠犬一樣地又撲回來,每天在床前侍奉醫藥,佛恩怒起來是下狠勁兒的,他也從不反抗,皮糙肉厚地任他揍,唯有當佛恩揚言要走的時候才會冷冷地道:「不行。」佛恩知道察沙費了不少勁才保住他,只要他一出醫院只怕就要被警方盯上,但他沒法當沒事一樣,和這麼一個居心叵測的騙子朝夕相對,於是強自忍耐著,好不容易找了個察沙鬆懈的機會從泰國偷渡來港,至今未曾再見,他本以為見到陳琛開始,他的心就該定下來了,但那天裴峻叫住了他,耳語一句「想知道察沙現在如何?」他竟是腦海一片空白,再也邁不動腳步。從那天起,他心裡就一直亂地很,對陳琛,對察沙,感情皆是無所適從複雜混亂。
陳琛一挑眉,想了想,便也隨他去了,扯過被子蓋住二人,陳琛沉著聲道:「睡吧。」
可鐵架床甚小,縱使二人都不算彪形大漢,但並排躺著還是略顯擁擠,陳琛挪了挪身子,無意間扭過頭來看向床板,不由地呼吸微微一頓。
視線所觸,是一個淺淺的,略顯焦灼的燙痕。
第二十三章
盛夏8月的監獄籠罩在壓抑的氣氛下。裴峻新官上任,一舉掃掉四員大將,兼重整紀律,幾乎夜夜巡監,鬧地人人自危。於是晚飯後一小時的放風時間裡,沒有不怨聲載道的,陳琛沉吟片刻,道:「裴峻欺人太甚,我們要主動出擊。」
「威脅差老?會不會也加刑啊?」不知道誰嘟囔了一句,陳琛權當沒聽見----他知道只要還沒揪出那個內jian,他又一意孤行地偏袒佛恩,總是有人要心中不服。便道:「法不責眾。我們抱成一團,絕食抗議,向姓吳的施壓,加刑已經定了咱改不了,至少要讓他們留在我們地盤----!」
「絕食?!」
「每年七八月懲教署都有專人視察監獄,他們根本擔不起絕食的責任!就算裴峻不在乎,他的頂頭上司也怕吃投訴的。」
還在七嘴八舌商議的時候忽然響徹一聲哨響,眾人罵聲一片----大晚上地又來查監了!於是哄地一聲作鳥獸散。
犯人全舉高雙手魚貫出倉,擠到過道上,獄警方進去搜查,如今眾人學乖了,未必還查地出什麼,可場面依舊混亂,有人不小心被搜出來了一包煙便要被罰除糙全天,此刻正苦苦哀求通融。一道黑影趁亂從人群中溜了出來,朝漠然立於人外的裴峻潛行----忽而被人撞了一記,王一丁行色匆匆,隨口道:「不好意思了兄弟。」黑影定了腳步,看著王一丁冒冒失失地逐漸擠向裴峻,下一秒便轉過身子,重新擠回人群中去。
「絕食?」裴峻臉色不變,壓低了聲音,但帶著十足的不信,「就為了讓四個重刑犯不被押往赤柱?怎麼可能?」王一丁聲音更小了,含糊著道:「琛哥說的板上釘釘,他什麼也做的出來,裴SIR,您趕緊快點送走那幾個吧。」
裴峻沒回答,撇過頭道:「謝你通風報信,快回去,別被發現了。」
不料就在此時,一個獄警急匆匆地進來,在裴峻耳邊說了幾句,裴峻蹙起眉頭來,喊了聲:「今晚到此為止,收隊!」他才聽說一件消息----在押的四名重犯在被判處加刑等待轉監的時間裡,有一個在吃飯的時候用磨尖的鋼勺柄刺向自己的喉管,幸虧及時發現搶救及時,才保住一條命,如今還在醫務室里半死不活的。他正急地想向外走,忽然心電感應似地停了一瞬,轉過頭去,陳琛亦在同時掃向他,二人隔著熙攘人群,搖搖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