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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27 作者: 楚雲暮
佛恩知道這個人,據說和頌猜同輩,也是鴻運里的狠角色,聽說前段時間死在牢里了----他醒悟過來:「是你----?」
「對,我眼紅他這邊的生意眼紅了好多年啦~」陳琛像開玩笑似地道,「如今借刀殺了他,又處心積慮計劃了這麼久,當然要克盡全功,不能有半點閃失,你就這樣讓我離開泰國,我怎麼甘心?」看著佛恩的臉,他用往常一樣柔和的語氣道:「好孩子,等這兒的事完了,我和你乾爹說說,你跟我回香港吧。」
佛恩愣了下,把扇子放下,低聲說:「我記得有種藥粉泡腳可以驅蚊蟲,我,我這就去找找。」
陳琛帶著笑看著他的背影----佛恩,對他來說,真的不僅僅會是個好孩子。
陳琛就這麼在東南亞密林中呆了下來,他一個錦衣玉食享受慣了的公子哥,倒真地忍了下來,事必躬親。因為三國都已經禁種罌粟,當年那樣漫山遍野的罌粟田是不可能還有的了,都是山林間的菸農在偷偷種植割花開漿,逢人到寨子裡收購,便將提純過的半成品拉出來,一拽一拽地賣。陳琛來來回回視察了好幾遍,摸清了行情,便挑了幾個老成膽小自己沒有癮頭的菸農,按市價多給他們一成,以後固定交易。他待手下人又極有法子,這一個月來給錢給物錢----從不多給,怕人起了歹心或者養懶了他們;也不少給,怕人沒有動力怠慢了做事。加上為人從無架子,不像頌猜時常打罵,那些土兵都服服帖帖----頌猜不得已交出的燙手山芋正慢慢地被他軟化,變成他的一己之私。
今日剛從加工廠出來,未到寨子口,便聽裡面有人喧譁,不多會兒就見旺達踢著個五花大綁的人跌跌撞撞地出來。
「這是怎麼了?」陳琛好笑地問旺達,他記得這倆是老鄉,平常吃飯都在一處的。旺達瞪了地上的人一眼:「他,在出貨前偷偷把時間地點傳給山裡的游擊隊,被我,發現了。」
陳琛一挑眉,蹲下身來,見他已經被旺達揍地鼻青臉腫嘴角淌血了,還伸手抹去他的血跡,用漢語說道:「怎麼著,那伙子土匪想做無本生意,你就要給他們引路,打劫自家人?對方能給你多少錢?比我給你的還多?」那人聽他語氣和軟,想他平日為人,頓時抱住他的腿,哆嗦著求饒告罪,發誓再也不敢了。旺達先前動手也是想求個坦白從寬,畢竟念著同鄉:「陳先生,這次就算了吧,您說的,我們都是中國人----」下一瞬間,碰地一聲,他只覺得一股熱液濺上他的臉,鼻腔里頓時充斥著他熟悉的血腥味。
陳琛收槍入懷,站起身來:「其他的事十件都能恕,唯有這種吃裡扒外的人,一次都不能姑息!」伸手一招:「把他掛到寨子口去,讓人看看叛徒的下場!」隨即對這旺達臉色又是一變,又如平日裡溫柔和善的笑道:「這次都是你的功勞,我這個人一向賞罰分明----佛恩,給他一千美金!」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漸漸圍攏的人們聽見,紛紛神情複雜地看向旺達。旺達亦面無喜色,但還是朝陳琛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佛恩看著陳琛旁若無人地向前走,頓時醒悟過來:光懷柔有什麼用,該狠就要狠。這幾手軟硬兼施就瓦解了旺達在土兵中的威信----以後人人自危,時時謹慎,只會信他陳琛一個。
他有些不安地握住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乾花,與察沙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見了一絲畏懼震懾。但他很快移開視線----那又如何?若這點手段都沒有,陳琛也不是陳琛了。
佛恩推門進來的時候陳琛正盤腿坐在土炕上,捧著個芭蕉葉抱著的榴槤飯一口口地吃。他其實頂怕那股強烈的怪味,但在這種地方,榴槤拌飯又管飽又易做,他實在沒有不吃的理由。他抬頭見了佛恩,隨口道:「這個月的花紅給你乾爹送去了麼?」
佛恩點點頭,他剛從清盛回來,就是給那邊送錢去的,一身的塵土,洗清慡了才敢過來。
「這個數目比他前半年賺的都多,他該滿意了吧?」陳琛看著佛恩的神色,也猜出了大概,「怎麼,他還不滿?」
佛恩一回去,便被罵地狗血臨頭,頌猜見了錢只會越來越眼紅越來越生氣,更加憎恨陳琛是個落井下石的強盜。他只好對陳琛道:「大概因為宋哈又在清邁給他找不痛快,他覺得您只顧著來這賺錢,當初答應的事就不記得了----」
陳琛哼地一笑:「他當我到這兒是度假來的----後來出貨又被截了一次,貨不多,可都是最純的雙獅牌。這說明上次的叛徒咱這裡還窩著幾個,還有個牽線的頭兒!我估著他們爆料都未必是為錢,是特地要給我下絆子----」他不繼續說了,嘆了口氣,將葉子隨手揉了丟開,因手上粘膩,佛恩忙掏出手帕,蹲下細細地幫他擦淨雙手,陳琛看著他頭上的發旋,隨口道:「好孩子。」佛恩聽他這麼又這麼叫,不由地抬頭笑道:「您老是這麼叫,搞地我和您差一輩兒似地。」
佛恩的聲音連嬌帶憨,陳琛調笑道:「你今年還沒20吧,我大你十多歲,可不是差一輩?」
「那我要叫你叔叔了?」
「乖侄兒,叔叔問你個事----」陳琛就愛他這般模樣,伸手把他抱在懷裡:「我聽說榴槤吃了是長精氣的,有沒有這回事?」
二人自到了密林之中,每天忙地日夜顛倒,都是久曠了的,陳琛又自詡近來蓄積夠了,亦是有點動心,二人滾做一團,佛恩跨在陳琛腰上,被頂地上下伏動,因著心裡實在是愛,後來是主動摟著陳琛的脖子起起落落,嘴裡還喘吁吁地直叫「叔叔疼他」,「叔叔」也是激動狠了,分身被含地深深緊緊,但下腹灼燒間偏又一絲麻癢從尾椎燒起,似不滿似不足,似快到頂點偏又差臨門一腳,周身火燒火燎一般,說不清是痛是樂。過了十來分鐘便攥著佛恩的肩膀泄了。佛恩貓叫似地不肯鬆手,陳琛卻清醒過來,怕叫人看出後勁不足,拍了拍佛恩的屁股:「好侄兒,這天氣悶地狠,叔叔出了一身的汗,去打水來我們擦擦。」
待佛恩打了水進來,陳琛已經歪在炕上睡著了,佛恩知道他近來實在是忙而累,便忙將門掩了下了吊腳樓。正準備回自己的住處,忽而看見一道佝僂的背影在夜色里一閃而過。
他微一皺眉,抬腳跟上。
帕卡點了只小蠟燭,從自己床底下拖出一隻黑色的古舊的電報機來,噠噠噠地開始打字,忽而覺得有些不對,一轉身,就見佛恩雙手環腰,冷冷地看著他。
帕卡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他示意佛恩關門,佛恩緩緩走到他身旁:「給乾爹發電報呢?」
帕卡點頭道:「陳琛不是個好東西,老爺就是怕他要把這兒蠶食光了。----」
「所以這幾次走漏風聲都是你乾的?」佛恩打斷他的話,目光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帕卡道:「沒安插下幾根樁子,老爺哪裡能放心。你不是也----」話未及說完,便猛地一縮腰,嘴裡發出嗬嗬的一聲怪叫,捂著肚子就踉蹌後退,腹部上赫然扎進了一把尖刀:「你你你----!!」
佛恩在深夜裡不敢用槍,一個箭步衝上來,又狠狠補了幾刀,直把人扎地腸穿肚爛死地透了,才鬆了口氣,抹了抹臉,扛起沉重的屍體,回身開門,然而門一打開,他便愣住了。
察沙堵在門前,在月光下漠然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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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色一下子從他臉上褪去,他完全不知道察沙什麼時候來的,聽了多久,聽懂多少。
察沙板著張臉,驀然伸手,拽著屍體的襟子扛到自己肩上:「還要等天亮了好讓人圍觀?」
「……」
佛恩麻木地跟在他身後,出了寨子,在密林中看著察沙揮汗如雨地挖了個大坑將屍體和擦淨了的匕首全給埋了,看著被翻出的新土濕潤,還掃過一堆樹葉蓋上遮掩,覺得與四周渾然一體了,才吁出一口氣,轉身看著佛恩。
佛恩一直處於沉默狀態,此時,他的舌頭在口腔里轉了幾下,才能出口道:「你幾時跟蹤我?」
「從你進陳先生房裡開始。」
佛恩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不知道這個傻大個還有聽人壁角的嗜好。
察沙升了火,剝去身上沾了血的上衣,丟進去:「……先前那次,你是奉命要殺陳生吧?」
佛恩也脫了短褂子丟進火堆:「……什麼?」
「那次在清邁老虎餐廳,分明是你要引開我好讓那個殺手下手----你是頌猜安插到他身邊的眼線。」
「怎麼?你想去告狀?佛恩冷冷地道,眼中殺機必現。
「告狀?告訴他你現在背叛了頌猜,因為----喜歡上他?」察沙話語未落,便揚手接住了佛恩忽然襲來的一拳。
「你還真想殺我滅口?」察沙攥著他的手腕,堪堪觸及他手腕上的乾花,佛恩視線一轉,頓時掙了出來,卻是改拳為腿,飛起一腳直往察沙下盤踢去。在他這十來年的生命里,頌猜教會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察沙一瞬間有些發怔,眼中有震驚,有傷心,有失望----他沒想到佛恩真要對他以命相搏!
深夜的東南亞雨林中唯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間或夾雜著野獸般的喘,息,察沙面上淤青,嘴角滲血,臂彎中卻牢牢箍著同樣狼狽的佛恩,佛恩經過這一夜,早已乏力,哪裡還掙地開,他咬牙切齒地道:「傻大個,你究竟要怎樣!」他帖在他背後,在他頭頂上急促地道:「我不夠你傻!」佛恩扭頭正要大罵,察沙卻忽然低下頭,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
佛恩一驚,手肘直覺地一彎一撞,察沙猝不及防,悶哼一聲,終於鬆手。
「你幹什麼?」佛恩連忙用手背去蹭自己的嘴巴,又吼了一聲,「你幹什麼!」他覺得這比陪頌猜上床還來的噁心----因為那是為了活命為了換口飯吃,而這次是為了什麼?!
察沙喘著氣,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他,許久才意識到了什麼,他平靜了神色,上前將那堆燒毀證據的余火給踩熄了,看也不再看佛恩一眼,轉身走了。
佛恩自然亦別過頭去不肯看他,耳中聽見他腳下軍靴踩在樹葉上不間隙的沙沙聲,似乎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