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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27 作者: 楚雲暮
    陳琛一臉濕意,也是微微怔了一會兒,回過神來,見那老僧已然再次入定,枯木縞素一般。他向那僧人合十一拜,卻是微微勾起唇角,站起身來,率先向外走去。

    一世形單影隻又如何?他不在乎。又或許曾經在乎過,然則結果呢?

    若真有佛說因果,他也做不到那戒、慎、舍、忘,何不認這宿命。

    晚飯是在很著名的一家河間餐廳吃的,所謂著名不僅是因為其景色優美,凌空建於河上,方方正正圍著個森森庭院,四下全是一間一間以木壁隔開的包間,包廂外就是潺潺的湄平河水。用餐時食客雙膝盤坐,捲簾放下,端的清幽,若商談要事,則拉過木門,便無人知曉內情;更因該店的老闆養了一隻老虎,那虎是自小養熟了的,尋常客人在包間吃飯,它便在中間走廊游弋走動,算是一大奇景。察沙第一次聽聞,死都要站在包廂門口「守衛」好讓陳琛吃的放心。陳琛知這老虎也不過是個噱頭,自然是已經馴服的很,哪裡還會傷人,卻也拗不過察沙,只得由他去了。

    佛恩還是孩子心性,纏著陳琛叫了一桌的菜。沒一會兒就鬧肚子要跑廁所,出門時候又沒事找事和察沙磨了磨牙,才肯拉門走人。

    該間餐廳不似一般的本地餐館,俱是播放一些歡騰音樂佐餐,反倒是頗具東洋風味的輕音樂鳴繞在耳,伴著窗外淙淙流水聲,門外婆娑樹木聲,陳琛一人獨坐,倒也難得地心曠神怡,暗暗感慨這地方貴地有道理。

    忽然木門被拉開,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侍走了進來,對陳琛鞠躬問好,才拉上門膝行過來,替他布菜,末了奉上一展醇色清茶,白的瓷,黑的茶,配著那雙纖纖素手,就是陳琛也不免多看兩眼,這才注意這個女子生的精緻秀麗,皮膚雪白,竟不似一般泰國佳麗的模樣。「先生,您要的雲南頂級普洱。」那黑髮美女甫一說話,陳琛就覺出不對了,低沉暗啞,竟是個男人的聲音。

    那女子一笑,親自將茶遞到他唇邊:「先生,嘗一嘗?」那女子論五官也並非如何的絕美,但一笑一語間卻溫柔婀娜地很,配上「他」那把嗓音,登時讓人覺得雌雄莫辯,蠱惑非常,陳琛不自覺地微微張唇,啜了一口,「他」手指間天然帶出的幽幽香氣不期然竄進鼻間,陳琛微微眯眼:「你不是這裡的侍者吧?」

    「他」低頭輕笑:「先生第一次來?我和這老虎一樣,都不過是個噱頭罷了。」陳琛有些瞭然,但也的確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妖,雌雄同體,魅惑天成。卻不知這餐廳要這等尤物,做何用?還在思量間,「他」竟已放下茶碗,輕輕壓在他身上,陳琛不自覺地往後一挪----他母親早喪,從未近距離地接觸過女子,遑論這樣凝視那張姣好風情的容顏----但,他們相疊的身體間,陳琛明顯感受到了對方腿間的勃起已然抵到他的腿根。這個想法毫無緣故地讓陳琛身體一熱,他生平第一次微微紊亂了呼吸,竟沒有推開他。「他」吃吃一笑,低頭吻他,黑色的髮絲帶著檀香輕輕拂過他的面頰,女人的容貌,男人的聲音,囈語一般地喘息,陳琛真地有些錯亂了,絲絲縷縷的蘇麻竄到鼠蹊,他閉上眼,喉結上下聳動,身上的妖精已在寬衣解帶,衣料摩擦間那唇舌一路膜拜而下,陳琛開始喘息,越來越急促,卻是急怒交織----為什麼yín靡至此,他依舊不舉?!到最後他憤然睜眼,卻是同時駭然!那半裸的人妖此時微微揚手,似在搔首弄姿,指尖卻閃過一絲冷光,他本能地將人掀翻,打滾至旁,驚怒不已!那人妖單膝跪地,收回戒指上的毒針,冷冷一笑,握手成拳再次攻來!

    察沙站在包廂外,聽到房內隱約有點聲音,卻是不敢妄動,因為他正眼也不眨地打量眼前悠閒自得來回踱步的老虎,若不是他額間的冷汗,旁人興許要覺得他是在全神貫注地觀察動物了。佛恩施施然忽然跳出來,晃著腦袋道:「大個子,老虎好看麼?」

    察沙厭惡地瞪他一眼,死鴨子嘴硬:「挺……挺好玩的。」

    佛恩偏著頭,拍手道:「好啊,那讓你近距離接觸下好了。」說罷沖老虎招了招手,那隻成年印支虎竟也聽話,甩著尾巴踱過來,察沙大驚失色,他哪裡知道這餐廳頌猜有份參股,佛恩從前常來,驅虎自然不在話下。此刻汗流浹背,也忘記爭面子逞能了:「你你你,弄弄走它----」佛恩哈哈大笑,蹲下身來,撫弄虎頸,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把個察沙嚇地動彈不得,完全無法反擊。

    同時,一門之隔的包廂內里已是一片狼藉。陳琛喘息不已,血跡順著手腕蜿蜒而下,染紅了剛剛才帶上的白色佛繩,但他到底制住了那名殺手,扼住脖子將人壓在窗欞上,窗外的湄平河水在夜色中川流不息,濺濕了殺手飄揚的黑髮,他絕色的面容如今空餘扭曲,亦是滿面鮮血。

    「誰派你來的?!」陳琛低聲喝道。

    殺手不答,陳琛加重了手力,卻不由地微微一顫----這是脫力之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怕是方才的普洱茶里被下了藥。

    殺手吐出一口鮮血,卻是開口嘲道:「這麼個男人,偏偏是個廢的!」

    陳琛這輩子最耐不得人揭破這個瘡疤,登時雙目血紅,氣急攻心,揚手從腰間摸出「極地銀狐」,拉開保險栓,啪嗒一聲對準了殺手的太陽穴!

    一隻手忽然從外伸進來,按住了陳琛的手腕:「這個地方不能開槍!你脫不了干係!」

    陳琛狼狽抬頭,見裴峻忽然出現在窗外走廊上,已不去想他為什麼會出現了,只咬牙道:「我要殺了他!」他知道這個地方都是政要權歸,一有槍聲他徒惹是非,否則那殺手也不必那麼費事殺他,可他此刻唯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此人!

    裴峻反手一推,陳琛踉蹌退後,就見裴峻一手壓著那人的胸膛,另一手成拳揚起,猛地朝他胸口擊出一拳,只聽沉悶的咔噠一聲,那人大口大口地嘔血,幾乎在下一瞬間就停止了抽搐。裴峻抓起屍體的衣領,用力一摜,重物落水聲之後,一切了無痕。

    他呼出一口氣,看了似乎還有點發怔的陳琛一眼,伸出手來:「還不走?!」

    察沙好不容易等佛恩玩夠了,遣走了老虎,才想起老闆應該早吃完飯了,三兩步地回頭拉開門,卻是愣住了----包房內空空蕩蕩,桌歪椅塌,卻哪裡還有人在?

    佛恩在後趕上來,一看,臉色巨變----駭然道:「怎麼會這樣?----人呢?!」

    他衝到洞開的窗戶前向下望去,唯見河水嗚咽。

    第六章

    房間的門打開,裴峻放下手中的鑰匙,隨口道:「喂,你的傷口要不要包紮下----」裴峻轉過身,隨即舉手做投降狀,「不是真要殺人滅口吧----」

    陳琛單手舉槍,抵上他的前額,神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聲音卻是冷冷地:「你為什麼會在那出現----故意的?」

    「琛哥,你都知道那出名,我一個觀光客還去不得麼?」裴峻伸手包住他的手腕,緩緩壓下,嚴肅地咳了一聲,「我發誓我什麼也沒聽見----」話音未落他側頭一閃,堪堪避過迎面而來的拳風,傾身在他耳邊道,「特別是最後一句……」

    陳琛怒極攻心,偏生受了傷無力動彈----即便是沒受傷,他赤手空拳也鬥不過眼前這個怪力男。裴峻牢牢捏著他的手,心裡是說不出的慡快----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無所不能的陳琛居然又那麼個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疾,同是男人他當然知道這毛病有多丟人,頓時覺得之前什麼仇都報了,眼見他面紅耳赤,忍不住心癢難耐地逗了句:「就沒……試著治過?」

    陳琛氣地就要破口大罵:「你媽的----」裴峻卻不想聽他罵人,直覺地俯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永不離身的手槍落地,陳琛一驚之下,已被壓著躺在床上,唇舌交纏間一頓搓揉,方才茶中藥效未散,他掙扎無力,渾身滾燙,竟不自覺地呻吟出聲。裴峻平日律己甚嚴,此刻也難免興發如狂----誰能似他這般,壓著這麼一個強大的男人?

    以下省略水產文字500+==

    做到那相契時,二人都不再廢話,摟成一座歡喜佛動作不已,空蕩蕩的一片黑暗中,只有劇烈的喘息在彼此起伏。

    陳琛是在次日中午才施施然地回到酒店。

    推開門就見佛恩心事重重地癱在那----昨晚察沙不停地在用他少的可憐泰語反反覆覆地埋怨佛恩,若不是他分他的心,如何連人不見了都不知道。佛恩也一反平日的伶牙俐齒,無精打采地任他罵。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帶著一群人繼續出去找,此刻房門打開,佛恩以為是察沙又無功而返,剛低低地問了句:「怎樣了?」就覺得頭上一重,詫異抬頭,頓時驚地跳起來:「陳大哥!」一個紅黃相間的小花環掉了下來,花間枝蔓纏著細細的金鈴,砸在佛恩手中,環佩聲叮噹作響。

    陳琛衣服沒換,但神清氣慡,甚至還微微帶有一點笑意:「路口看見一個賣花的,順手買的,你喜歡麼?」

    佛恩的嘴巴張成O字形,他怎麼覺得現在的陳琛特像昨天寺廟門口見到的剛剛飽食一臉饜足的流浪貓。低頭一看手上的花環,更是詫異了----陳琛,買花,送他?他將花環掛上自己的脖子----這些花再美,在花城清邁也是司空見慣了的,或者只有觀光客才會駐足買下,但是----他撲到陳琛懷裡,勾著他的脖子道:「謝謝陳大哥!從來沒人送過我花!」是的,打從他被父母賣掉之後,是幾歲呢?六歲?還是再大一些……他不記得了。

    陳琛此刻抱著佛恩心情不錯,順手就摸了摸他的頭,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泰國男孩的確挺討他的歡心。

    可裴峻睜眼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了。他是被一撥又一撥的客房服務驚醒的,睡眼惺忪地看著侍者推進一隻餐車,紅酒,牛排,甜點,什麼貴點什麼,擠擠嚷嚷地堆了一屋子。他清醒過來,有一點微末的不妙感,果然見領班極其有禮貌地將帳單遞了過來。裴峻一看那數字就在心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沒定----」他忽然住了口,他想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摸了摸鼻子,認命地去掏錢夾,一打開又愣了,所有的信用卡不翼而飛。

    領班還是微笑,就是那眼角的皺紋開始隱含殺氣。

    「OK.」裴峻舉起雙手,「你們這接受支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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