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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27 作者: 楚雲暮
陳琛知他要抓籌碼,自然不肯應承,只道:「叔叔如何得知是他下手?」
饅頭呼哧噴出好大一口氣:「在泰北,除了那個臭小子,還有誰敢動你!」
應該說,除了你們父子,誰敢?
陳琛將手放在佛恩的腰肢上,游移不定:「我也聽說你『泰興』鬧家務,局勢未明朗還是不要激化矛盾的好----何況叔叔給我找了這麼個得力的導遊,我想,安全上是大致無虞的。」頌猜看了二人情狀,很是慈祥地道:「那也成,我會加派人手保護你的,賢侄上哪兒,都務必帶上佛恩----這小子,是個『地頭蛇』!」說罷自己一笑,像很是為自己地道的中國話自得。
佛恩恭恭敬敬地送頌猜出去,清邁又飄起了牛毛細雨,左右忙撐起了傘,頌猜接過手杖,慢慢踱下階梯,佛恩彎腰搭住了他的胳膊,頌猜看著遠方,呢喃似地:「好好看著陳琛。」
「是。」
「不會……看上他吧?」
「契爺。」佛恩笑了,「我這輩子都是您的人。」
頌猜眼中似乎有一抹流光划過,很快又渾濁下去,咳嗽了一聲:「乖,別對那隻狐狸動感情。」
「陳大哥,你看台上那個大個子,閃地再快些就不會被掃到了!」佛恩嘰嘰喳喳地拉著陳琛,陳琛很無奈看著他,佛恩絕大多數時候都像個孩子,這兩天他說要當好「導遊」就真地帶著陳琛玩遍了清邁,陳琛有時候都懷疑那天晚上見到的心狠手辣的佛恩不過是自己臆想。他對泰拳興趣不大,但不得不承認這場黑拳比外面的精彩,一個重量級的西方拳手,愣是被個精瘦的泰國黑小子揍地左支右絀連連退避,一身糾結的腱子肉已經掛彩不少,黑小子猛地揮過一拳,避開正面的硬拳,從左下方直擊而上,正中對方眼眶!鮮血噴湧出來,大個子慘叫著捂著眼睛向後踉蹌,像是被一拳震碎了眼球。
「好!」佛恩跳起來,和周圍的人一樣起鬨叫好,「贏定了!」
一場力量和技巧的對抗----黑小子一拳能有兩百斤的重量擊碎洋人的眼睛?贏了?未必。陳琛一搖頭,輕聲道:「不。」
一片歡呼聲中那個西方人在即將摔下台的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翻身跳起,帶著滿臉的鮮血虎吼著連連砸向已經鬆懈下來的黑小子,所有人都驚呆了,鴉雀無聲中只聽見拳肉拍擊的沉重聲音----黑小子在躲過了開頭的三拳之後,轟然跪地,硬生生地承受一記又一記的重拳!直到裁判最終吹哨,那個洋人才停手,搖搖晃晃地舉起手來比了個勝利的姿勢,幾個人上來,把癱在台上的黑小子扛了下去,從他赤裸的胸膛上已經看不見呼吸的起伏。
這大個子拳真重,這麼一來,只要在贏一場,他的獎金會是個天價----陳琛揮揮手,屬下彎下腰來:「琛哥。」他剛耳語了幾句,就聽一旁的佛恩興奮地挑起來:「琛哥,我要上去打拳,一場,就一場!」陳琛還來不及表態,佛恩就像猴子似地跳上去了。
那個洋人還被人簇擁著包紮眼睛上的傷口,司儀就開始鼓譟大家下注,賠率已經上到了一賠十,陳琛看著台上躍躍欲試的佛恩,身邊的空位忽然有人坐下:「陳生,幸會。」
陳琛左右看看,帶進場子裡的兩個保鏢都已經暗中被人制住,看來是尾隨已久。
台上鈴地一響,拳賽開始。陳琛偏過頭,一笑:「宋哈先生是要劫持我麼?」
宋哈是一個高大黝黑的本地男子,穿著地攤上隨處可見的花襯衫沙灘褲,腳上趿拉著一雙半新不舊的人字拖,他吸了一口手裡的芒果汁,搓搓自己的鼻子:「陳生你站在我父親那邊與我為敵,我很傷心。為了能和你一訴衷腸我只能出此下策啦~」父子倆的中文都叫人不敢恭維。陳琛冷淡地道:「宋哈先生『訴衷腸』的方式是拿刀架在人脖子上?」
「刀?WHERE?」宋哈誇張地聳聳肩膀,「現在不興打打殺殺啦拿刀做什麼?我是怕父親的人礙事~」
「那你要和我說什麼?」
「陳生不就是想在泰國找個拍檔大家做生意麼?父親有錢,我有人嘛----你和我合作,等這兒是我一個人的了,父親讓你幾分利,我翻倍給你!」
陳琛眯起眼,言簡意賅:「不。」
宋哈怔了一下,周圍的屬下已經憤怒地圍了上來。
台上拳腳生風,台下劍拔弩張
宋哈一揚手,壓下了聲浪,很誠懇地說:「陳生還在記恨四季酒店的事----我向佛爺發誓,真的不是我下的手!」
「是麼?」陳琛湊了過去,宋哈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與他照面,有些詫異於他全然不似黑道大佬的長相,但下一瞬間就說不出話了。陳琛靠他極近,倆人的大腿幾乎是疊在一處,不同的是陳琛的右手插在自己褲袋裡,握著他的極地銀狐。
「起來。」陳琛道,「麻煩宋哈少爺護送我出去。」冷冷地環視全場::「都讓開!」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陳琛褲袋裡抵著他的腰的槍口所散發出的寒意,宋哈只好站起來:「我既然敢到這堵人,外面肯定早布置了人手團團圍住----你覺得你逃的出去?」
陳琛輕輕伸手攬過宋哈,陡然用力,掐住宋哈的脖子,看著他臉紅脖子粗地喘氣掙扎,迷人地一笑:「我是個生意人,從不做虧本買賣。我逃不出去也一定得拉你墊背----宋哈少爺。」
第三章
陳琛挾持宋哈退到了外面,宋哈的手下里三層外三層地步步緊逼,路上尚有的行人早躲光了。宋哈被勒地難受,扭了扭脖子:「你這麼抓著我也不可能走多遠,清邁不是香港,你路不熟----你不如放了我?生意不成仁義在麼,談不攏也不必要人命啊。」
「想要人命的似乎是你。」縱使陳琛見慣了大場面,此刻被這麼一大群荷槍實彈凶神惡煞的打手團團圍住,也有些發憷,宋哈趕緊擺手:「不不不,陳生放了我,這事就這麼罷了,我保證不追究,陳生中意和誰做生意就和誰做生意----」感到頂在太陽穴上的槍口又陷進肉里幾分,宋哈急道,「陳生,誰都知道你槍快,槍准,你要殺我就像翻過手掌一樣容易----可你的手槍是左輪!左輪!你只得六發子彈你沒空換匣就會被掃地像馬蜂窩!放了我,我向佛爺發誓,我不追你!如果違誓,我,我,我生兒子斷手斷腳,我自己也不得好死!」陳琛深吸口氣,五指一攏,小巧的極地銀狐已經被納回掌中,在他背心一推,「走!」自己也不敢耽擱,轉身就跑。
宋哈一個踉蹌,轉過身來,看著陳琛的背影大聲道:「陳生,忘記話你知道,不是每個泰國人都信佛的!----給我追!」
在自己的地盤被人挾持,他的臉往哪裡擱!
陳琛根本不敢回頭,雖說他也沒覺得宋哈是個多講信義的君子,但是他們這樣的撈家,似宋哈這樣當眾膽敢反口的怕也少見,難怪能把老子逼地就要走投無路。
身後開始有零星的槍聲,陳琛躍進一旁的壁角,揚手就she,沖在最前的男子應聲倒地,但後面的人視而不見一樣蜂擁而上,陳琛知道手槍已經沒用了,只得揮拳揍向來人,耳側同時又是數道拳風襲來,他偏頭躲過,左腿一掃,將人踢飛出去,砸在同夥身上,俱是跌趴在地----但陳琛收腳的時候卻覺得腿根一痛----他知道自己不善械鬥更不善持久,他不敢戀戰,瞅准這個時機竄了出去,身後的叫罵聲卻愈演愈烈,陳琛跑地不辨方向,此刻轉進一道小巷,前方幾盞昏黃的路燈,道路迤邐不知通向何方。他換了口氣,腿根已是有些發麻,卻在此刻發現路邊停著輛遊客常坐的MINIBUS----此時,此刻,出現這麼一輛車?陳琛無暇細想,身後追兵殺到,他牙一咬,直覺地跳上黑幽幽的車廂----追地最緊的打手已經揮棒襲向他的背心,黑暗中忽然有隻手拉了他一把,他撲進車廂深處,起身再看時,就見那人一記鐵拳挾著風聲直襲追殺者的面門!陡然一聲變調的慘叫之後,就見那個人高馬大的泰國人向後仰著癱倒,臉上像開了染坊,紫白紅黑青五色俱全,那臉竟是被打爛了。
那人重重地坐回位子,對著已經嚇傻了的司機命令道:「GO!」
陳琛咳一聲,爬起身,扣好了自己的領口袖扣,等穿戴齊整了他才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男人:「這麼巧?」
裴峻哼地一聲笑了:「我說我來旅遊度假的,你信麼?」頓了下,他在搖晃的車廂里慢悠悠地道:「我就特地等著救琛哥一命,好讓你欠我人情呢~」
陳琛在黑暗裡露齒一笑:「那我要怎麼謝你呀?」他前傾身子,望進著他的眼:「以身相許啊?」
裴峻微一晃神,隨即冷笑道:「你這千年老狐狸,誰敢要?」他轉轉手腕,靠向椅背:「我來清邁公幹的,剛下飛機就聽說你也要來這搞風搞雨----今晚收到風,宋哈要對你下手,就到這轉轉,沒想到還能看到琛哥差點客死異鄉的奇景。」
陳琛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也蠻伶牙俐齒的嘛,我以前還以為你結巴才三句放不出個屁來~」
「你!」
巴士司機車他們到了老城區,就死活不繼續了,裴峻知道他是被剛才的事嚇壞了,離他們越遠越好。清邁老城的城牆外圍繞著一道護城河,沿岸便是清邁有名的夜市,遊人如織燈光如晝,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任何黑社會都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下手。於是裴峻多給了司機一千泰銖,算是給他壓下驚,兩個男人跳下車都有些怔忪,異國他鄉,俗世繁華,二人對此,都已頗為陌生了。
因為今晚,清邁難得沒雨,這塊地方就更顯熱鬧,二人沿著護城河,皆是小心翼翼地側身走,生怕擠壓到人又或者自己被撞下河去。
「這裡像不像廟街?」陳琛被一個背包客撞了一記,讓到一邊,感嘆道。
「不像。」裴峻毫不猶豫。
陳琛嗤之以鼻:「答地倒快----你一個海歸,美國西點的高材生,去過廟街麼你!」
「我十歲前跟著阿媽在那混的。」裴峻瞪他一眼,「至少現在你和我,在廟街,就沒可能並肩站在這,點評這兩個地方象與不象。」陳琛仰頭想了想他們聯袂在廟街登場後引發的亂像,沒由來地決地好笑,一笑又牽動了方才鬥毆留下的傷口,他齜著牙,嘖了一聲。裴峻在旁看見了,嘲道:「我當你一步步坐到這個位,身手有多了得----幾個馬仔而已,就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