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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慌什麼!」曾裴醒過神,沉痛地道,「你既然還知道怕,就給我別瞎搗亂,我也托朋友問問,到底是浩哥得罪了哪一位道上的朋友----這事鬧這麼大,你給我安分些,這些天別亂跑,否則你那些事對景兒了就準備洗洗進去坐牢吧!」

    連騙帶嚇把黃勝噎地面無人色,曾裴才最終讓他出去,自己低下頭,重新戴上眼鏡,遮住了眼眸間一星寒光。

    他冷笑,那頭豬至少說對了一個,就算有人要查,要抓,查地也只會是物證俱全素行不良的黃勝,誰能查地到他身上?

    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勝,你不過是個擋箭用的棄子,有事沒事,什麼下場,與我何干?

    他拉開抽屜拿出另一部手機,只按了一個鍵就接通了:「你們找的人,事兒辦的挺利索麼!」

    對方半晌才應:「那要多虧你提供的線索。」

    曾裴一笑即收,「陳家,我不要和你廢話,叫程明來接電話!」

    維盛在搖搖晃晃中睜眼,迷迷瞪瞪地看見近在咫尺的張鈞浩,直覺地張嘴要罵,卻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他嘴上貼著張特質的膠布,別說說話了,連哼哼聲都如蚊子叫一般,四下昏暗極了,只有身下偶爾的顛簸才讓人察覺是在車途之中,他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操,拍戲啊?!綁架?!

    張鈞浩醒地比他早,臉色倒還如常,一樣說不了話,只是以眼神示意葉維盛安靜些。他們手腳盡縛,兩條大蝦似地被蜷縮擠壓在角落,葉維盛一介屁民,綁架當然不會是衝著他來,他登時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沾上張鈞浩就沒好事。

    張鈞浩暗中動了動手腕,繩子有花招,但不算難解,他一面努力想解開繩子,一面看維盛在對面齜牙咧嘴,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心裡倒並不是很害怕的。

    張鈞浩家大業大,其實對這些事不是沒有防備,但他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那麼明目張胆地綁架----這些強梁要不是極其沒腦就是極其勢大,完全肆無忌憚了。從他們綁架的手法方式來看,應該是前者,既然是沒腦沒用瞎大膽的,那就不過是求財,他現在窮的也只剩下錢了。

    葉維盛本來想走,如今走不了,還得這麼狼狽地和他栓一處,他甚至有些高興的意思,等自己的手腕上的束縛松泛些了,抽出手撕開自己嘴上膠布,在黑漆漆的車廂里對維盛耳語道:「這下你走不了了。」葉維盛忍不住嗚嗚地開罵,瘋子啊!這是說風涼話的時候?年紀都長到狗身上去了,越老越幼稚!張鈞浩不去撕維盛的膠布,正色道:「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對不住了,待會你可別再瞎犟,他們求財而已,給他們就是。」維盛憤恨地亂飛眼刃,張鈞浩黑燈瞎火看不真切,依舊道:「要是給綁一次,你能這麼安靜地聽我說話倒挺好的。」他們緊挨在一處,張鈞浩鼻端儘是維盛發間清慡的肥皂香,他深吸一口氣,滿打算再深情剖白一番,忽然覺得車身一震,而後,停止不動了。

    張鈞浩知道這是到了,立即把膠帶貼回去,飛快地將繩子繞回手腕,剛剛背靠牆躺好,車後門開了,天光刺進車內,讓倆人情不自禁地眯起眼。

    出事的時候大概是傍晚6點多,現在起碼已經過了12個小時,如果這車開了十幾小時,這得到哪個地界了?張鈞浩來不及細想,已經跳上兩個壯漢,利索地割斷腳間繩索拎起兩人的衣領就往外拽。

    被拖下車後只見滿眼荒木蔓糙,一片衰綠,遠遠的一條小型公路順著山腰蜿蜒而下。

    張鈞浩心裡不由地一沉,回頭看了看他們的車。

    車是一架半舊的麵包車,白色,幾扇車窗都黑漆漆的。

    不對,這車和他們第一次被綁架時候的那輛不一樣!他忽然驚出了一頭冷汗----下車之前,他們也沒給他們蒙眼,綁票不給人質蒙眼的原因就只有一個----他們永遠不能回去指認他們。

    因他回頭,押送的男人忽然抬手給了他一記,張鈞浩先沒覺得,隨即額角上一熱,有什麼熱液流了下來,淌到嘴邊----是血!

    人的拳頭隨便一擊當然沒那麼大的威力,張鈞浩這才見到那男人手中的東西----一把五四式手丨槍,俗稱黑星!

    葉維盛聽音回頭,正見著那人用槍托狠砸張鈞浩,登時嚇地嗚嗚直叫,被押他的男人也給了一拳,好在沒用傢伙。前面開路的男人聽見回頭,沖幾個人用不知哪裡的方言吼了什麼,這才壓下了事端。

    在個臨時搭建的易拆房前停下,領頭人開了門,喝令幾個人進去,將張葉二人推進個小隔間裡反鎖起來,卻也沒進來囉嗦,統一退到門外了。

    維盛跌在地上,忙蠕動著身軀爬起來,驚恐地看著張鈞浩滿頭的血,張鈞浩歪頭在肩上擦了一把,一顆碰碰亂跳的心才有些穩了下來,而後陷入更深的絕望和恐懼。

    他們把他帶到偏遠山區,這麼關著,卻暫時不見行動,那多半是因為在等人,等他們的僱主----張鈞浩看出來了,這幫人不是普通的黑道,是認錢殺人的亡命之徒!

    他們的武器,他們的行為,都意味著----

    這不是綁票,這是----尋仇。

    大概快中午的時候,綁匪進來送了點吃食,剛把張鈞浩嘴上的膠撕開,張鈞浩就道:「請你們的頭兒進來,我有話同他說。」男人面無表情把饅頭塞進他嘴裡,張鈞浩呸地吐了,急道:「請他進來,我同他談筆交易!」男人反手摔了他一刮,勁氣之大把個一米八多的張鈞浩都給扇倒在地。那男人站起來,衝著他的腹部柔軟處連踢數腳----張鈞浩齜牙痛呼,疼極了似地大叫:「住手!老子有錢!他們給你多少,我翻倍給你!」維盛心裡一凜,張鈞浩這當口還以為錢能通神麼!男人也不多做理會,張鈞浩每說一句,他就飛出一腳,最後是踩在張鈞浩的一隻手掌上,這次張鈞浩倒是沒掙扎,他痛地連五官都要移了位,弓著身子劇烈地抽搐起來。

    維盛在旁看傻了眼,張鈞浩何曾受過這等苦痛,心裡頓時惶惶亂亂地一急,直覺地擋在他身前,男人收了腳,搓了搓鼻子,拎著葉維盛的脖子也撕了膠布,捏著個饅頭也直挺挺地塞了進去,葉維盛知道這是個沒多少智商的蠻漢,沒反抗,連嘔帶噎地吃地倉促。男人餵完了才看著葉維盛滿臉通紅地趴在地上直咳,又警告性地踢了他小腿一下,好像不是很用力的模樣卻叫維盛還是鑽心地一疼----

    人一走他才在張鈞浩身邊伏低身子:「張鈞浩……餵……張鈞浩!」

    滿臉血痂的張鈞浩睜開眼,對他噓了一聲:「我們得逃,維盛,這幫人只怕要的不只是錢。」示意維盛靠地更近:「他們的僱主還沒來,所以現在他們不敢要我們的命,待會……你找他們要藥,我們趁這機會跑!」

    葉維盛的一生雖不至順風順水,但如此境界是從未遇見的,見張鈞浩力持鎮定也勉強穩住了心神:「逃?……這幫悍匪有武器----」

    「不逃我們也是死----」張鈞浩皺著眉重咳一聲,「你信我最後一次,就是我死,也不能讓你跟著我。」

    葉維盛前些日子已然對他生厭,恨不得永遠不見他為好,但如今這當口聽這一番不祥,心裡還是一搐,煩躁地一擺頭:「別說了……我聽你的!」

    張鈞浩還仍舊是咳:「你放心,我這傷只是看著重,方才被打我自己避開了致命地方,待會你聽我的----」他閉著眼,覺得有一股腥甜從喉嚨口嘔了出來,心肺里倒似乎暢輕了些許:「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我要是不去找你便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上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扑打聲:「開門!開門哪!你們要打死人了!」

    門外數人都是有些訝異,為首之人先是不理,後來聽地煩了才虎著張臉拉開門,還綁著雙手的葉維盛驚慌失措地道:「你們看看他!」

    首領用腳尖踢了踢癱在地上的張鈞浩,伸手周身一摸,知道他是斷了根肋骨,額上也有些發燙,頓時拉下臉,把方才踢人的男子拽下椅子來,用土話好一頓罵,大概是罵他出手不知輕重又惹麻煩,一面罵一面揍,只幾拳就把一個壯漢打地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向外吐膽汁,維盛看地全身發麻,出了一額冷汗。為首的男人怕沒交貨就出人命,只得帶著個同伴開車去買傷藥,屋裡就剩兩人看著。

    那被胖揍了一頓的男人見首領走了,立刻不乾不淨地罵起來,另一個人在擦槍,不耐煩似地與他對罵幾句,忽然聽見屋裡葉維盛又叫上了,受傷的男人一拍桌子,煩地只道:「你去看看!免得又說老子出手重!」

    那人只得推門進去,因為房裡昏暗,走近幾步,輕踢了張鈞浩幾下,沒反應,便蹲下來,伸手去拍他的臉頰,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雙手竄了過來,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壓住他的肩膀,一翻身,重重地砸在他身上,那人一驚之後就要反抗,無奈那肩上的手如鐵鉗一般,竟一時甩脫不得----張鈞浩一擊得中全憑一股子狠勁,一旦身下的人回過神來,就再沒機會了,於是一咬牙,閉著眼揪起那人的頭髮,抬起,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外面那人聽到聲響,站起來:「你丨他嗎的也忍不住動手?」剛進門,就覺得腦後一陣鈍痛,轉過頭來,吃人似地瞪著葉維盛----維盛沒想到裝吃食的瓷碗都給砸碎了,那人卻還沒倒下,但見到那人的兇狠表情,卻也起了一股子狠勁兒,他從前也不是沒與人幹過架,頓時握拳一勾,正中那人的鼻樑,那人沒想到死透了的魚還敢蹦躂,哇哇叫著撲上來,維盛被他纏住,心裡一慌,出拳更狠,那肥壯的身子卻象狗皮膏藥似地貼著,一拳反擊,維盛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仿佛腸子都被隔著肚皮打爛了,這才知道自己出拳的勁道和這些悍匪相比簡直不堪一擊,手下卻不肯松泛,無論身上遭了幾拳,只是咬牙死忍一個勁兒地朝他胃部出拳----方才那為首的便是連打此處,若說破綻,也唯有此處!那大漢連挨幾下,忍不住又嘔了口黃水,正吐在維盛臉上,維盛閉了眼不肯鬆手,手下用盡全力,正要最後一擊,忽覺得身上一輕,但見張鈞浩從後拿方才捆他們的繩子勒住那大漢的脖子,下了死力氣用力一勒,大漢吐著舌頭仰頭掙扎,麵皮脹地紫紅,沒一會就昏了過去。張鈞浩鬆了手,那漢子山一般地頹然倒下,才像脫力了似地踉蹌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維盛去扶他,只覺得他周身輕顫----那是力竭抽搐的表現,何況張鈞浩身上已是受了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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