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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紀莫出來的那天,維盛是親自去接的,他被張鈞浩整了三天,下床都在腿顫,那時候張鈞浩發狠地說這叫「玩回本兒」,他也只是滿不在乎地笑笑。但這天一早,他還是掙扎地爬起來,好好地洗了把臉,吹了回頭,努力拾掇地神清氣慡才出門。

    張鈞浩裸身坐在床上,神色陰霾地看著他。

    心裡淌血似地疼,偏偏不能宣之於口。

    事已至此,無可轉圜,除了傷害,還能做些什麼?

    「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見他,至少,在期限以內,你是我的,管好你自己。」

    維盛虛浮的腳步微微一停:「……放心,我有職業道德。」

    維盛在外等的心急如焚,其間接到大楠的電話,他是剛聽說這事,就急急地掛過來,維盛聽見電話那頭NANCY一直催促:問問什麼情況!於是微一搖頭:「沒啥大事,都解決了,NANCY你別自責,那時候我也急一時說不清楚……恩,我在外面等著他……好,先這樣。」

    話剛說完就抬頭見紀莫步履緩慢地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個警察,他忙丟了電話,上前攥著他的手,紀莫在裡面倒是沒瘦沒傷,只是雙眼中重新蒙上一層絕望的灰濛,維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兒地重複:「你,你……」紀莫望著他,只點了一下頭:「原來還是你……」

    維盛回過神,壓低了聲音急切地道:「什麼都別說了,咱們走,別待在這鬼地方----」

    你哪來這麼多的錢?紀莫忽然問。

    維盛頓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幾分恥辱,他只能半真半假地道:「PAUL也有幫忙出一點,然後,他說,出了這事影響不大好……叫你暫時別回金華上班了……」

    「那我媽她……」

    維盛不說話了----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又何況這樣的事。

    紀莫面無表情,這一次,是徹底地心如死灰。

    走吧。他看向維盛,我待夠了。

    維盛不再說話,他心裡的沉重憤懣怕不比紀莫的少,但他永遠不會對紀莫說出自己的軟弱。正走幾步,忽然見到佟離下了的士,朝這飛奔而來,三人迎面一見就愣了,佟離呆呆地張大嘴:「紀莫,你出來了?」

    紀莫沒有看他,葉維盛皺著眉撇過頭----那天晚上,紀莫分明就是同他一起,為什麼這個孬種可以就這樣把紀莫拋下而獨善其身!

    佟離瞪大眼,他知道紀莫怪他丟下他,可他那時候不走怎麼能找關係找錢再回來救他?!紀莫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就這樣拋下他了吧?「小莫,我,我只是……」

    「我懂。」

    「不是----」佟離見紀莫臉都綠了,知道這次氣的不輕,越發心慌意亂,「我沒有----你不懂----我----」

    「行了佟離!」紀莫突然開口,他也不怕給人看笑話了,他算什麼東西他?!從頭到腳都腐爛透了!「佟離,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就是因為你永遠不能承認你愛一個男人!!」紀莫豁出去了,他抱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絕望態度----今生這樣和他說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我愛男人有錯嗎?」他掃了身邊的警察一眼,冷笑道,「你們有什麼資格歧視我?逼良為娼屈打成招恃強凌弱狐假虎威,不該乾的你們哪樣沒幹全?!這麼多殺人搶劫你們不管,走私販毒你們不管,貪污受賄你們不管,就管我他媽的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同性戀又怎麼了?我承認!同性戀也是人,憑什麼受盡白眼?!我就算喜歡男人也比你們這些『正常』人乾淨的多!」

    「紀莫……紀莫……」維盛聽的難受,一把拖住紀莫就往外走,「別說了,我們走吧。」這能怪誰?一旦COMEOUT了,就是一切毀滅,世俗的壓力和偏見會讓人恨不得死了好。這個社會沒有給同志生存的空間,我們只能卑微地躲閃地苟延殘喘。

    多日的折磨,紀莫其實已經筋疲力盡了,他還想再罵,卻發現喉嚨已經堵的發不出一句聲音,然而在經過佟離身邊的時候,他還是說了一句話。

    「你永遠沒有這樣的勇氣,膽小鬼。」

    計程車上,維盛直接讓司機開去一家乾淨的招待所,紀莫木著張臉,他知道這事傳揚開去,天大地大,他已經無處容身。他越是如此維盛便越是恐慌:「等過幾天,伯母不在氣頭上了,再和她解釋解釋,天下沒有不心疼兒子的父母----我,我陪你一起去解釋……」紀莫的眼裡有了一絲波動,維盛,這個最傻最傻的男人,無論他能不能給予同等的回報,什麼時候都想站在他身前替他擋去一切風雨災厄,而不管自己身處何境。「不了……」他緩緩地說,「我知道這次她對我徹底死了心了。我不逃避了,這事遲早要有個了斷。」

    維盛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他的,指尖相觸間,幾絲溫暖:「有我陪你。」

    他依舊竭力去做他的壁壘,與愛無關。

    依約回到張家,張鈞浩正要出門,正在穿西裝扣袖口,瞟了他一眼,有點不懷好意地道:「怎麼,大英雄回來了,你的小情人有沒有對你感激涕零呀?」

    維盛在進門見到他的瞬間就換了副神色,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張鈞浩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問你話呢!」

    維盛抬頭看他,平靜地道:「我知道我和他該感激的都是您,張總,要不是你,咱都得把牢底坐穿。」張鈞浩心頭又開始火氣,他不想此時再沖他發火,於是甩開手:「你記著最好,別和他見面,我沒那麼好的度量!」說完套上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維盛才鬆了口氣似地回過神,見著飯廳桌上已經擺了一桌菜,菜不多,三四道而已,卻都是清淡開胃他愛吃的,維盛這次記起今天一天奔波,他竟滴米未沾,但現在看了,胸口卻堵地更慌,哪裡還有一絲胃口?

    他呆坐在桌邊,神色陰霾。

    夕陽西照,將他犖犖的身影拉地更加斜長,他在等他,一動不動似地。

    終於紀莫出來了,額上有一處明顯的傷,他看了身後紀家緊閉的大門,什麼也不問了,只是抬手擦去他額頭上的血跡,輕聲道:「事……都辦好了?」

    紀莫看了維盛一眼,點了點頭:「現在,我真的再無牽掛了。」

    維盛呼吸一窒,死一般的沉默。

    最終還是紀莫開口:「維盛……車票我也買好了。」

    維盛一驚:「去哪?……不回來了?」

    「還在想,對我來說,現在哪個地方都一樣了,怎麼活不是活呢?」紀莫笑,似乎很輕鬆。

    「我最後問你一次……紀莫,如果你願意……我和你一起走----」維盛最後鼓足勇氣似地問了一句,他發誓如果紀莫點頭,他豁出一切也要和他遠走高飛,什麼工作什麼事業什麼佟離什麼張鈞浩他統統不管不顧了----只要他點頭!

    紀莫看著維盛,很快地搖頭:「不。」他喃喃地道,「我只有一張票,載不動兩個人。」

    維盛,只有你,事到如今也不放棄我,可你心裡又何嘗不是滿滿的傷?縱使你我浪跡天涯,也不過互相慰藉傷口,何苦,何必?

    塵埃落地,一笑而過,他決定放棄他所有的過去。

    紀莫終於笑了,即使血跡未乾,他伸手撫向維盛,與他緊緊相擁,全然不顧及周遭行人別有含義的目光----

    「維盛,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悲哀的事。」他埋首在他頸間,輕聲道,「因為你是那樣好,而我卻偏偏不能愛上你……」

    維盛閉上眼,一陣鼻酸。

    隨即,他鬆開了他,手望下,紀莫又把一張紙塞進他手裡:「維盛,珍重。」拍拍維盛的肩膀,紀莫頭也不回地走遠----到頭來,他竟連一句再見都不說。

    葉維盛打開那張揉的汗濕的紙條。上面只寫著三個字----

    對不起。

    曾裴揚起那份傳真,眉梢一挑:「你還是要離婚?」

    張鈞浩神色寡淡,顯得有些疲憊,但還是語帶堅定地道:「話都說到那份上了。何況我們早過不下去了。如果她覺得給的房產和錢還不夠,要是她對做生意有興趣,要寰宇的股份也不是不可以。」

    「你還要分寰宇?!」曾裴站起來,這公司是張鈞浩畢生之心血,也是他的!「犯地著嗎!曾蕾是任性了些,但這對你不是問題吧?為什麼好好地要離婚!你沒算算你要損失多少!?」

    有些訝異曾裴的著急,張鈞浩緩緩地道:「我以為你不在意我離婚與否的。」

    「我是為你不值!」曾裴掩飾似地深吸了口氣:「你還不是為了葉維盛?!葉維盛要是全心待你,我沒二話,我也希望你能過地幸福,可你怎麼對他,他怎麼對你!有的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何必!」

    他的話讓張鈞浩又想起了這幾天的相處。

    他知道自己說盡這世間難聽的話,他也想再開誠布公地談一次,可每每都能被葉維盛的態度激地更加狂躁。他甚至能希望維盛能跳起來再和他吵一下,可葉維盛只是冷淡地,譏誚地看著他暴跳如雷,如瘋如狂,仿佛他不過是一個與他無乾的跳樑小丑。

    張鈞浩一皺眉,他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走到了今日這般田地,可他收不了手,只怕自己稍一疏忽,葉維盛便會決絕離去,再做什麼都是覆水難收。

    「別說了。」張鈞浩起身,「這是我和他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無置喙之餘地。

    「你要是像以前一樣就是玩玩,我根本不會管他是個什麼人,對你是不是真心。」曾裴甩出一個文件袋,「我真後悔在剛開始的時候沒有阻止你,讓你看清他是什麼人!」

    張鈞浩打開來,皺了下眉。

    裡面都是維盛和紀莫的照片,有他們一起從局子裡出來,有維盛等在紀莫家門口,有他們在夕陽下相擁。

    「這些是我找人跟拍的。我承認這手段不光明,可要不是怕你吃虧上當我又何必?」曾裴道,「他們最近還是常常見面。紀莫是什麼人,那過的是什麼生活,說白了就是濫交,葉維盛愛他愛到非他不可,又是什麼好東西?說難聽一點,你就是買,也買個乾淨單純點的,別被人當傻瓜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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