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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他離丨婚了,維盛是不是真能心無芥蒂地接受他,放下過去的一切,其實他也不知道,但他想,兩個人相處,總要有人先踏出一步,六年前,是他,六年後,也該是他。
路上不算堵,半小時就到家了----張鈞浩這幾年一直留著當年他送給維盛卻被乾乾淨淨退回來的那套房子,那裡保留著每一處的家具陳設和布置,在Z城的時候他一個人寧可是呆在這裡,也不常去和曾蕾結婚後一擲千金豪華裝修的別墅。他剛準備把車倒進車庫前忽然從側後方竄出一個人來,正撞在引擎蓋上,滾到地上。張鈞浩唬了大跳,忙一踩剎車,下車去看,原本伏在地上的人見狀忙一躍而起,抱著張鈞浩的胳膊,哭喪著臉喊:「浩哥!」
張鈞浩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陳家,這麼連番折磨打擊之下,他仿佛還更胖了些,使得他的垮下的五官更顯擁擠侷促:「浩哥,我真錯了,這次是我不該我不對我不是人,你之前既往不咎再次用我我真地很感激也很勤力做事,這您都是知道的!要不是……要不是那時候我媽病了,我給她治病花了一大筆錢,我也不會把心思動到公款上來……您再原諒我一次,我不想坐牢,我坐牢了我媽怎麼辦啊!」
張鈞浩抽回手:「……怎麼,這次打苦情牌了?你媽要是真有什麼大病,你覺得我們家會不管不問不知道?你哪一次貪污挪用是沒苦衷的?省點事吧,這些爛理由留到法院說去!」
「浩哥!」陳家鼻涕眼淚齊飛,他知道張鈞浩不高抬貴手他難過這關,乾脆跪下了:「我求你了!你最後給我個機會,我保證重新做人,我保證不使壞心眼,求你了!」
張鈞浩乾脆拿出手機叫保安,陳家還趴在地上拽著張鈞浩的褲管苦苦哀求,就已被幾個魁梧高大的保安強行架了出去,他被淚水糊住的小眼fèng里,只能看見逐漸遠離的張鈞浩那眼中漠然冰冷而厭惡的目光。
維盛在家只躺了一天就復工了,雖然和張鈞浩吵翻了,但是還是得繼續去寰宇上班的,黃勝幾乎是一見他就不帶勁兒----他人長的帥,業務能力也強,在寰宇一群天殘地缺的男人里簡直算鶴立雞群,與男同胞的平均質素相反,售樓部企劃部的小姐們倒是個個動人,常有女同事在咖啡室里藉故攀談搭訕要電話什麼的,維盛從來習慣了在外笑臉迎人,對這些女孩子都風度十足,惹地她們直夸鑽石王老五,叫黃勝如何不五內具焚嘔血傷肝。
他出其不意地走過去,一拍桌子:「我還以為葉經理是在辦公呢,沒想到在看招聘啟事,嫌廟小容不下你這大菩薩啊。」維盛眼皮不抬一下,順手關了網頁,轉身去忙別的去了,黃勝氣地又叫:「你沒聽見老子說話啊!你是簽了合約的,你想跳巢?告你!賠死你!」
維盛沒理他,事到如今,他的確萌生走意,當初原本就是自己一時糙率,雖說再回康旅不大好,但只要肯干哪裡無法容身?因為無論黃勝怎麼囂張,他也懶得回一句----黃勝氣悶著自己的「勝利」----平常維盛對他雖不算爭鋒相對,但挑釁過頭了卻絕不會忍氣吞聲,總有辦法噎地他回不了口,哪有今天的隱忍。倒是周圍幾個同事看不下去了,潑辣點的女人開口道:「把你的流氓氣收一收!還當這是你們屯兒呢?!不管這麼的葉經理級別比你高,你這麼著說話我看是你不想幹了!」於是一片附和,說什麼的都有。
黃勝面子上下不來,見維盛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牙都要咬碎了,兇狠地一瞪眾人:「閉嘴!我至少還管的了你們!一個二個偷懶不幹活,一加班就偷溜,等張總回來了,你們看著!」
幾個女孩子噤聲了,但目光對視間都是鄙夷和不以為然,直到黃勝摔門出去了,才圍住維盛道:「別理他,提早進入更年期的死胖子,除了和張總打小報告還會什麼!」
維盛回以一笑,他現在哪會為這點事計較,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轉了個話題:「還是維盛好,新好男人,哪個女的嫁了你那就幸福了。我看吶,在公司里就張總能比的過你了!」
「哪啊,張總已經結婚了的,以前公司開業的時候見過他太太,美地嚇人,好貴氣的!結婚就是已經死會了,還怎麼和人維盛比呀?」
握滑鼠的手不由地輕抖一下,心尖猛然間像被針扎一般地疼,面上卻還是掛著職業的沒有起伏的微笑,繼續聽。
那天之後,張鈞浩居然就這麼憑空消失那麼多天----是不是他心中還殘有一點愧疚。可那又如何,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結束這場遊戲。
他既然不能從一而終,那就嘎然而止吧。
「可是張總成熟多金有魅力,哪個女人不嚮往呀?就算是知道人家已經有了老婆,我也願意當他的情人。」
周圍一陣笑,女孩們嘻嘻取笑著:「是情人之一吧!估計一年就只能輪你一天~」
「張總那個級別,你就自個兒發花痴吧!?還想做情婦咧~」
那女同事撅起嘴:「想想怎麼不行了?說不定人就愛我這一種平凡聽話型的!」
「算了吧,你都說自己平凡了,醒醒吧!」
「這世界什麼不可能嘛!我又沒說他要甩了他老婆和我在一起!就像一個上品的茶壺,總是不止配上一個茶杯的~」
維盛終於抬頭,看著那個女同事說:「他再好,也不能只屬於你一個----每一個人,都值得更好的男人一心一意地對待。」
聲音低沉溫和卻奇異地帶有篤定堅決的意味。因為他夠好夠名貴,所以就能像茶壺一樣配上好多茶杯?這是什麼邏輯!他只怕終其一生不能理解無法贊同。他高高在上,他就得予取予求,這樣不平等的施捨一樣的愛從來不是他想要的。
手機忽然響了,維盛掏出來,有點詫異羅恆會主動聯繫他,於是沖大家抱歉一笑,走到靠門的角落接起來,就聽見對方急沖沖地道:「你知道紀莫被關進去了嗎?」
「什麼?」維盛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壓低了聲音又道,「你說什麼?紀莫?被關進去?為什麼?」羅恆似乎也很小心,說話又快又輕:「我一個朋友在公安局的,昨兒個才告訴我,說他……和一個男人在那什麼的時候被掃黃的稽查隊發現了,硬當是非法性交易給抓進去了……哎我說過多少次了,他那麼下去遲早害死人。好在我那朋友知道他是我的員工才知會我一聲----葉維盛,我告訴你了算是仁至義盡,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他出來吧。」話沒說完就啪地掛了電話,維盛一怔之後才意識過來,低聲罵了句娘,又這麼急著撇清關係的嗎?!紀莫的性子他知道,不至於如此放浪形骸,除非,除非對方是那個佟離----想到這頭更痛了,他知道得儘快把紀莫弄出來,這事拖地越久越糟糕。但他無門無路無權無勢一個普通的小白領,拿什麼去換人?情急之下打了大楠的手機,不通;打到NANCY那,丫的下午三點了還一副要醒不醒慵懶沙啞的聲音:「餵?」
「你男人呢?」維盛劈頭就問,NANCY沒反應過來,還樂呵呵地說:「在我身邊呀~」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音夾著NANCY的低笑,維盛聽出來那不是大楠的聲音,於是急了:「我說的是大楠,我掛他電話掛不通!」NANCY似乎清醒了一點:「他前天去外地了,據說他爸爸要狠狠管教他咯~怎麼,找他有急事?啊~」似乎不滿地打了身邊的人一記,清脆卻親昵。
維盛聽著電話里的他又開始連笑帶喘,皺了皺眉,也不想與他多說,便掛了電話,開始往外沖。
曾裴放下電話,他懶得再聽黃勝的小報告,他是先回來F城替張鈞浩主持大局的,他知道這一次張鈞浩是鐵了心地要離,居然是為了那麼一個男人----葉維盛……剛才黃勝的廢話里倒是透露出個重要信息「公安局」……葉維盛礦工趕去公安局,肯定不會是找朋友喝茶那麼簡單吧。於是拿起電話,迅速撥了個號:「……梁隊長?我曾裴啊……誒,對,是有事兒想問問您……」
說實話,維盛這輩子還沒進過公安局,人又急地熱鍋似地螞蟻一樣,好不容易找到管事兒的地方,剛把事一說,坐辦公桌前的幾個公安就嘖嘖嘖地笑起來。一個在電腦前面緊張鬥地主的中年公安還不忘百忙之中插一句高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保了,兔子就是跑地快哪。」
維盛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是怕,氣的,但他此刻什麼脾氣也不能有,依舊是帶著點低三下四地賠笑道:「都是誤會,都是誤會麼……我那個朋友絕對是個正經人,可能出了什麼誤會,各位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能通融……」說來說去不過時要錢,就算賠進全副身家,他也要紀莫平安無事!
眾人互看一眼,一個年輕點的站起來,抽出一個表格甩在他面前:「想來保人?先把這些資料填了,姓名,年齡,工作,和在押人什麼關係,都給我先寫清楚了。」
維盛被這個絕不可能出現的公事公辦的語氣給震驚了一下,只得抓過紙筆開始寫,他邊填年輕的公安邊跟著念:「葉維盛……寰宇……喲,也是大公司啊,大公司也出兔子啊?」眾人又是一陣竊笑,那公安咳了一聲,繼續:「……和在押人關係是朋友?----朋友可不能保釋的……否則還不是亂了套了……特別是你們……朋友還特多……」
葉維盛放下筆,他意識到所謂地填寫資料不過時換一種奚落的方式:「各位警察同志能不能講點道理,我和他是朋友,這不是你們嘲笑的理由吧?要什麼條件你們可以儘管提。」
眾人愣了下,那個鬥地主的中年公安摘下帽子往桌上一丟,露出頂上皎潔廣闊的地中海:「小李……他在教訓我們哪……他覺得他這麼大喇喇往局裡一衝,說他要交錢保人,咱就得巴巴地把人給送上啊~」
於是哄堂大笑,叫小李的年輕人輕輕巧巧地撕去那頁記錄,三兩下團了丟進字紙簍里,一屁股倚在桌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以為你瞎大膽往這裡一衝說要保人,我們就得放人?實話告兒你,現在沒門路,你連送錢行賄都他嗎的沒處使去。走走走,哪來回哪去,能放我們自然會放,不能放也只好委屈你那個細皮嫩肉的朋友----嘿嘿,在裡面多吃點苦了。」維盛深吸一口氣,他只要一閉眼就想到紀莫在裡面的日子又多難熬,他哪裡受地了這種侮辱,可恨他居然連幫他都無能為力!但維盛依舊是理智的,他知道此刻自己只能忍了,回去再想別的辦法,以圖將來。就當他機械性地往回走時,只聽身後幾個人又在議論,聲音小地全場人都聽地見----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