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莫失莫忘……維盛拿在手上端詳了許久,忽然抬頭一笑:「老闆,我要了。」

    老闆久無生意上門,開心地笑了滿口黃牙:「這個好,客人有眼光!天然珊瑚的,就剩一個了,被你買了去!」

    張鈞浩湊過來,不過是個廉價的小玩意兒,值什麼。便帶點不屑地笑:「你什麼時候對這種玩意兒有興趣了?」

    維盛斂了笑容,把手鍊小心翼翼地收進袋子裡:「這不關你的事吧。」

    張鈞浩聳肩,現在的維盛渾身是刺,他沒必要為這點事和他拌嘴。

    倆人上了船,張鈞浩說拿過照還真不是瞎吹,張帆側帆動作一氣呵成,借著風勢,帆艇很快漂流而去。

    風獵獵地割著臉頰,耳邊是濤聲依舊,眼前是海色如墨,維盛開始還自鎮定,到後來有些把持不住了,興奮地站在甲板上一面問如何掌舵一面和張鈞浩搶著控帆,有時候逆帆風大,帆艇被浪打地不時搖晃,維盛緊張地轉帆想躲,卻更往浪頭上衝去,張鈞浩忙抓著他的手,帶著他用力地轉繩,三角帆才慢悠悠地側過來,堪堪避開這個浪頭。

    維盛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把自己臉上濺到的水珠,情不自禁地高興:「好險!這個還真有難度,不過,刺激!」

    「喜歡啊?」張鈞浩攏緊了自己的手,維盛的手骨節分明,同他一樣寬闊。「那以後咱們還來。我買了一條帆船,回去以後咱來練雙人的!」

    張鈞浩的話還是夾雜在浪聲風聲里飄進他的耳朵,維盛回過神來,抽出手,眯眼看著風向,神情專注地慢慢轉帆。

    張鈞浩還在繼續他的甜言蜜語:「名師出高徒,回去以後我教你,保你明年就能和我一起參加49級賽了。」

    維盛慢悠悠地開口:「玩帆船是你們有錢人的遊戲,我這麼個升斗小民,玩不起,玩不上,別埋汰我了。」

    張鈞浩愣了下,笑:「這有什麼的----」他忽然意識到了維盛的神色,淡漠而悠遠,卻是絕對的堅定,「……你什麼意思?」

    「我和你,此時此地站起這裡,不因為你是張鈞浩,更不為我是葉維盛----這是你的意願成就我的工作,就這麼簡單。除此之外----」維盛轉過頭,看著他,「我們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張鈞浩皺眉----他已經有點上火了,這麼多年來,他對誰這麼處心積慮地上心傷神過?關是安排這個行程,準備這些項目他費了多少心思推多少會議!他冷笑:「葉維盛,你明明心裡就還有我,你還在裝什麼?就是當年我放棄了你,你慪著口氣撐到現在還不夠?當年我有苦衷,你該明白!若不是當年的讓步妥協,我現在嗎的還在號子裡蹲著呢!能站在這這麼低聲下氣地哄著你,供著你!?」

    維盛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他想說什麼,卻終究咽了下去,半晌,才道:「我知道。我從沒怪過誰,也從沒後悔過……但是……」他抬頭,「斷了就是斷了,現在,我不愛你了。」

    在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對的人,可惜沒能走下去,正如這cháo汐,退了可以再來,卻到底不是舊時光景。

    張鈞浩怒了,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這是個什麼爛理由!他還是他,甚至比當年對他更好,為什麼他偏要說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張鈞浩伸手去抓他的手:「那你愛誰?那個叫紀莫的男人?你什麼眼光?!夠了吧,你是想氣我還是氣你自己?!」

    維盛陡然間拉下臉,他沒想到張鈞浩居然知道紀莫的事,劈手掙開了,冷冷地道:「別太看地起自己了張鈞浩,我喜歡誰什麼眼光,還用不著你來管!」

    張鈞浩怒極:「你說什麼!」維盛為了躲開他,離了主桅,張鈞浩哪肯放棄,一步步地逼近,將他壓向船舷:「我這麼著對你,你告訴我你的事嗎的不用我管?!」

    「你對我怎麼犧牲奉獻了?還不是一個錢字!從以前到現在,你所能做的,會做的,也不過如此!你以為感情這東西是銀行卡,丟了還能掛失補回來?!」維盛吼了回去,用力推開鈞浩,張鈞浩正聽地愣神,猝不及防被推個踉蹌,撞在側桅上,小三角帆一轉,船頭撞向一個捲起的大浪,只聽地嘩啦巨響,整個甲板都被兜頭蓋個精濕,整個船身如風中枯葉一般開始劇烈的搖晃。

    維盛一陣頭暈目眩,忙抓住船舷才勉強穩住身子,但一番撞擊,原本放在側袋裡的珊瑚手鍊飛了出去,直直掉進海里。維盛大驚,喊了句「手鍊!」隨即竟本能反應似地跟著縱身一躍----

    「葉維盛!!」張鈞浩不敢置信地大吼出聲,撲了過來!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種刺骨的冰寒感覺直到現在也揮之不去。一雙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一絲隱帶疲憊的聲音:「……醒了?」

    葉維盛半張著眼看向張鈞浩,此時的他灰敗頹唐,頭髮亂糟糟地耷拉著,再不復人前強勢。他動了動手,掌心之中空空落落的,到底也沒能將那手鍊撈回來。

    是不是不屬於他的,他窮極一生也註定無緣。他想笑,卻發現滿心的苦澀,連笑,都難。

    「先吃藥,你發燒了。」張鈞浩扶起維盛,遞過水杯。

    發燒呢嗎?他怎麼覺得自己臉上身上,卻都是越來越冷。

    張鈞浩看著維盛吃了藥還在不由自主地打寒顫,心裡按捺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很勇敢啊----這個天,這種風,你就敢什麼防護措施都不做,跳海?!你嗎的是嫌自己命太長不想活了啊?!要不是命好,我一跳下去就撈著你了,你他1ma得報銷在這了你----還得賠上一個我!」他掀起被子,捏緊他的手,「就為那麼個東西!嗎的一千塊拉一車給你,你嗎的跳海!?你腦子被狗吃了啊?!」

    葉維盛先是一聲不吭地任他罵,而後虛弱地笑了下:「那還真是對不住了,為我,不值當。」

    張鈞浩一時氣地噎住了,他是這個意思嗎?!看看他說的什麼話!他憤怒地起身,沖他咆哮,維盛卻只是自個兒發怔。

    他是傻了,事後想想還真的是不值,但那個當口,卻是一種本能的心慌心焦,讓他如此頭腦發熱奮不顧身,仿佛抓住了手鍊,就能抓住他心裡失不了忘不掉的紀莫。

    張鈞浩永遠不能理解。無論是從前,現在,以後……他習慣一切以錢為行為準則和衡量標準,他並沒有錯,只是註定他們從前,現在,以後都永遠是兩個世界的人,無可更變。

    張鈞浩吼了整整十分鐘多,才發現維盛根本沒有在聽,他蜷著身子,半合著眼,似乎已經睡去,臉色是奇異的酡紅,不可思議的脆弱而迷惘。張鈞浩他挫敗地抓了抓頭,放棄地低咒一聲,將被子給維盛又嚴嚴實實地蓋了上去。一摸他的額頭,仿佛比方才更燙了,心裡七上八下地有些恐慌,再想到方才海里浮沉歷險,心裡更是後怕不已,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張鈞浩終於忍不住將維盛擁進懷中----他怎麼就至今,放不下他……

    維盛還是半昏半睡,難得柔順地不做任何反抗,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撲在張鈞浩的脖子上,他低頭,心下微微騷動,躑躅半晌,他終於伏下身子,輕輕吻住維盛冰涼的嘴唇。

    鈞浩滿足地嘆了口氣。

    跟維盛接吻有冰火兩重天的感覺,柔軟和強悍並存,過去種種隨著這種刺激湧入四肢百骸,他想,這種感覺,他一輩子不會忘。。

    維盛忽然皺眉,嘟囔了幾句,卻伸手環住張鈞浩的脖子,開始激烈地回應,張鈞浩微驚之後,心裡便貓抓似地痒痒,維盛心底終究還是忘不了他的,還是惦記著他的……於是火燒火燎地就要深入,突然聽見維盛攥著他的領子,低低地又喊了一句:「莫……小莫……」

    後來張鈞浩迷迷糊糊地也合衣睡著了。

    夢中他聽見維盛在說話。

    「浩哥……我知道你是氣我的,我知道你心裡不想結婚的,我知道我現在很沒用我什麼也幫不了你……」

    「但我們一起走下去,未必沒有將來,浩哥,我愛你,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我只要和你一起,我會努力的,以前的臭脾氣我也改,我什麼都能改----我----即便是窮一世,我也不在乎……」

    維盛哭了,哭地傷心絕望,他卻一狠心告訴他----我們不可能了----為了事業,不,是為了他自己,他放棄了他。

    在夢裡,他看不清他的臉孔面容,不知道還是不是當年模樣。

    張鈞浩是被一陣鈍痛疼醒的。維盛躺在他的身邊,閉著眼,堅毅決然的面容卻早已非當時。

    他遲疑地按向自己的胸膛,想遏住這突如其來的難過。

    這麼多年了,甚至痛下決心的當時,他都沒有感受到一如此時的挫敗和酸澀。

    第18章

    維盛的病沒能好起來,第二天晚上發燒到了快四十,還昏昏沉沉地盡說胡話,張鈞浩定了當晚的班機立即飛回F城,結束了自己早有籌劃卻僅僅持續2天的旅遊。

    曾裴開車到機場接人的時候,看見張鈞浩幾乎是半攬半推地兜著維盛走過來,就想犯賤了,嘻嘻笑道:「不至於吧,把人玩殘了啊?」

    「別犯渾了,去省立醫院----」張鈞浩沒空理他的混話,「叫劉主任等著,這有個重病號----」

    話沒說完,他身邊的人就搖搖晃晃地想走開,張鈞浩一把抓住了,眼裡都要噴火:「你又怎麼了?」

    維盛也不知自己怎麼著的了,平常身體也不差,怎麼就在海里凍了下,成這個德性!他吸了吸鼻子,勉強站穩了說:「我離重病號遠著呢,不就發燒麼,我自個兒上醫院,不敢動用您的關係了。」

    張鈞浩氣地想扇他,但手都舉起來了,臨了卻改成強行探了探維盛的額溫,還是燙地嚇人,也罵不出口了,虎著臉只說了一句:「上車!」

    維盛還要掙扎,早被張鈞浩一個用力給搡上車了,他好不容易爬起來,張鈞浩已經坐了進來,摔門,鎖定,脫下自己外套劈頭給他蓋上,說:「你夠了吧你!你燒成這樣還想出去妨礙交通啊?!」

    曾裴從後視鏡里看地清楚,有些訝異又有些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

    診斷結果出來,感染性病毒引起的重感冒,加上勞累熬夜一貫飲食不規律,才高燒不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