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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男人吃痛,狠狠地甩過一巴掌:「裝個屁啊!你不就到這賣屁股的嗎?」
「滾!」葉維盛偏頭躲過,一記直拳正中對方下巴,看著男人踉蹌倒退,「都他嗎離我遠點,噁心!」
維盛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轉車回家了,一直到站在樓道里看著自己熟悉的門,才找回一些知覺,他努力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確定沒沾到一絲酒氣異味,才推門進去。
無論如何,他和他媽的日子,還是要過。
剛進門他就懵了,葉母躺在飯廳地板上,手邊是一個摔裂的鍋,他忙撲過去,扶起母親,嚇地魂都沒了:「媽?媽!」
葉母雖然閉著眼,但還是哼了幾聲回應,維盛才吐出一口氣,按下砰砰亂跳的心,拿薄荷膏按了按額頭人中,葉母才睜開眼:「……維盛?你……回來了……今晚補習又很累吧?媽,媽本想下碗麵條給你當消夜……怎麼就眼前一黑----」
「媽,你暈了,我陪你上醫院看看去。」維盛心疼地摸著母親班駁的白髮,短短几個月,母親就象經歷了一輩子的風霜苦寒。
「別別。」葉母忙搖手,「做什麼這麼費事。我就是有點發熱,走路急了些發暈,年紀大了常有的,小毛病,上什麼醫院。」掙扎著起身,還要去收鍋擦地,維盛忙攔住,硬把她押回房中,探了探額頭,果然有些小燙:「還收什麼?!你現在就好好休息,我給你找點藥,明天沒好轉就一定得上醫院!」
好容易服侍母親吃藥睡下,打掃衛生,擦洗地板,維盛癱軟在自己的床上,一動不動地瞪眼看著天花板。
累,累地不想動。
身與心,都如是。
突如其來的鈴聲劃破濃郁的夜色,他驚了一下,才慢慢地看著包中滑落出的手機。
那還是張鈞浩在一次月考後送他的「禮物」,最新的款式。他諷刺地勾起嘴角,緩緩地伸手,接起。
「餵。」
「維盛,還沒睡哪?」電話里是張鈞浩一如既往沉穩好聽的低音。聽維盛應了,才呵呵一笑,「今天晚上都在家?」
「學完車陳哥就送我回來了。」維盛輕輕地問,「你呢?」
「也是啊,今天難得晚上沒事了,還不趕緊著回家歇著。」張鈞浩還想再膩歪幾句,維盛忽然插了一句:「我困了,明天輪我帶早讀,得早起。先睡了。」
張鈞浩當他真累了,忙囑咐他:「讀書是讀書,別太辛苦,不值得,不就高考麼,大學不要你哥要你,還能養不起你這三兩肉了?」說完自個兒可勁地樂。
維盛恩了一聲,掛了。低頭看著手機斷後閃現一瞬的光芒,眼角忽然一陣癢。但終究還是扯了扯唇角。
他說的,人要笑,永遠地笑,無論心裡被割地如何支離破碎血肉模糊----這才算長大。
第9章。
升上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試的成績單伴著他的駕照一起發下來。這是維盛轉學以來第一次總分跌出了班10名,雖然,在這個文科重點班他依舊屬於中游,但他知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維盛只看了一眼,就抓起成績單隨手塞進口袋裡往校門口沖,想著今晚的打工可不能遲到了。
班主任課任老師一個勁地找他這個本最有可能上B大的「尖子生」談心,連李俊王娜都看出來他不對勁,看著一個二個滿臉真誠地師友追問他到底有什麼心事什麼困難,說出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維盛在心裡冷笑----他的困難,他們根本無能為力。但面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軟言婉拒:「不,真的沒事兒,有事我肯定找您。」後來不知道他們如何輾轉知道了維盛父母離丨婚的消息,所有的不解全化為瞭然的嘆息。
維盛已經不在乎他們到底是什麼看法了。他只知道無論如何,自己得走下去。他要高考,要上名牌大學,要和他媽一起好好活下去。但他每次在深夜裡開始想念念書,一翻開,字裡行間卻全都是他。
不是不在乎的。
見面了恨,離開了想。
他自己都想罵自己賤!
張均浩帶著他偏離了人生軌道,就靠他一個人,如何能輕易修正回來?
維盛就這麼矛盾地糾結地掙扎卻堅持,如果不是那一天,只怕他還要地老天荒地糾結下去。
張鈞浩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身邊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誇張地笑:「怎麼了你,咱今晚可是談筆大買賣,談成了咱們兩家可算是兩分天下了,你還這臉?」
張鈞浩看了他一眼,多少帶點敷衍地點頭:「是啊,搞定那幫老東西,就算成了一大半。」坐他旁邊的男人姓程,Z城裡有名的衙內,占著叔叔剛剛升了這的二把手,沒邊沒界地撈,任何產業只要能分杯羹的死也要插一腳,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因此若不是他主動約他合作,張鈞浩本人是不想冒這個險的。但姓程的提的條件著實誘人----城東有一大片半廢止的荒地,火車站本就有東遷的計劃,加上大型連鎖財閥入駐和地鐵開通,簡直就是個下金蛋的雞----程明是拍了胸脯保證的,地鐵開通今年內就要遞上去審批擬訂的,加上市政府即將推出的鼓勵開發政策,這消息Z城裡根本沒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也沒幾個人夠膽做,畢竟大幾百畝地,有膽也未必有這個胃口。
「名城港灣」的牛刀小試,使張均浩嘗到了甜頭,房地產初興的時候,相關政策下,做大就肯定賺大,橫豎是銀行的錢做本,只要有膽子,沒有比這個更能來錢的生意,自個兒以前做的那些個進出口,成天孫子似地,也沒見這個利潤。何況程明還有那麼個後台身份。沒野心他也就不是張均浩了,為這事他老子沒少說他浮躁,但他總想著三十歲以前自個兒進取之心還在的時候擴張,那些守成之事到自個兒做不了做不動了再想。於是一咬牙,把自己的公司和前期投資的地皮房產一股腦壓給了銀行,和程明一起入了這局。五年,可能還不要五年,他的資產就能翻幾翻,誰想著不美呢。
但他累,還真是累。各方人馬都得應酬,哄騙拍馬賄賂耍賴,什麼招兒都得使上,忙地陀螺似地,有時想找維盛放鬆下,他永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再不象以前那麼單純開心。鈞浩也沒放在心上,認為他是畢業班要高考了壓力大,覺得自個兒也不該這時候去吵他,橫豎自個也忙,乾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程明又賊兮兮地笑:「上次你介紹給我的那叫什麼磊來著,活兒不錯,今晚用的上他,我已經叫他先過去了----比上次那唱搖滾的要好,真當自己是個爺了,上了床還拽個二五八萬的,落我手裡也就那孬樣。」
開車的陳家趕緊附和:「那混的小鴨子們就得這麼個治要不還不拽地拿鼻孔看人!」
張鈞浩橫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程衙內自己覺得有個最和他「臭氣相投」的地方,就是愛玩男孩兒,別看老婆娶了情婦置了,一有什麼新鮮貨色蒼蠅見血似地不到手絕不死心,軟硬兼施無所不用其極,這也是張鈞浩最看不上他的一點----上次他非得去諾亞,說看上新來的駐唱結果一晚上過後把人幾乎都要玩殘了,張鈞浩把人送醫院的時候,兩腿間還在望下滲血,眼都不會轉了----這是什麼狗屁嗜好!後來花了一大筆錢賠償了事,張鈞浩派人偷偷送他出市,別再讓這個閻王見著便是。不過倆人現在一條船上的,他也只能皺著眉點著頭:「是啊沒想到今兒這位主也好這口。」
吃飯的地點是對方定的,榮廷大酒店,新晉之中的頭一份,裝修地金碧輝煌象個夜總會。
不過誰都知道,今晚的局,絕不僅僅為了吃頓飯。
侍者彎腰90度為他們推開門,VIP大包廳里,已經坐了三五個人,主位那個低頭一準兒望不見自己腳尖的老男人,涎著臉正摸小磊的屁股。
張鈞浩只皺了一瞬的眉,立即笑著迎上去:「許廳,您老總算賞我這個面子了!」
維盛剛幫一桌客人點完菜,收了點單機經過大廳,就見自己領班林經理慌慌張張地衝下來。林經理是他的前輩,榮廷一開業就在的老員工,什麼事慌成這樣。「小葉!」他一扭頭看見維盛,一個勁地招手叫他:「正找你呢!八樓頂貴缺人,你趕緊上去頂一個----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這時候給老子來這套!」
維盛莫名其妙:「什麼缺人----我是負責三樓大廳的啊----」
「哎呀,三樓客人全走光也沒上面那些主兒嚴重!」林經理抽出他手裡的點單機就把他往員工電梯推,「我看著這些人也就你稱頭先,上去小心伺候,那可都是咱市的大人物,出點差錯,老闆非開了你!」
葉維盛總算明白了,倒也沒啥異議,服務誰都是一樣盡他的本份。電梯門開了,他沖在守在包間門口門神似的同事點了點頭,他同事面不改色地沖他嚴肅點頭,示意他趕緊就位。這下輪維盛詫異了,這陣仗不知道還當咱國家《從前》一哥微服私《從前》訪來這了。
房間裡已經一片鬧騰,荒誕走調的歌聲下叫什麼的都有,維盛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裡頭這些聲音意味著什麼,剛才還和鍾馗一樣專心擋煞的同事,此時也忍不住推開門fèng,羨慕中帶著幾分嫉妒地罵:「這些人,真他嗎的能玩!」維盛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他只想著這些牛鬼蛇神最好別叫他進去,擦桌子他都不願意,忽而被一拉袖子:「有人從洗手間出來了----趕緊著,遞手巾去,運氣好還有小費呢!」
他自己怎麼不去。維盛看了欣賞地如痴如醉欲罷不能的人一眼,只好走向洗手間,儘量謙恭地說:「先生,需要手巾嗎?」
門開了,一個人抹著下巴先走出來,沒幾步就一聲乾嘔,維盛趕忙遞手巾,「先生?」
那人抬頭,維盛愣了一下:「……是你?」
小磊被灌了不少酒,神志不大清醒地看了他幾秒才搖頭晃腦:「是你啊----嘔----」維盛趕緊遞熱毛巾給他擦臉,昏黃燈光下他才見到小磊嘴角有些破皮滲血,和著乾涸的白跡,紅紅白白剎是可憐。維盛擰起眉:「你怎麼----」想想自己沒資格說人家,只得道:「你快喝到酒精中毒了,我扶你休息會。」
「你怎麼這麼沒用啊?啊?吐到我褲子上!你陪的起?你賣幾次屁《從前》股才夠?!」身後又一個人從洗手間出來,摔上門,酒氣衝天地罵。小磊哆嗦了一下,蹭過去哀聲道:「不是,是我今天不舒服,又喝多了----程總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