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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第8章。
於是暑假裡,維盛就開始學校培優班,李叔酒店和駕校三地跑,鈞浩見他一面就笑他又黑又瘦象個非洲難民。於是非得接送他去駕校,有時候鈞浩忙,便讓陳家去駕校接他。這位陳哥也是個很能來事的主,一上出就可勁地沖維盛討好地笑,一會問他去不去逛街,一會問他上不上遊戲廳桌球室,維盛沒啥興趣,都是靜靜地在副座上搖頭,沒大答理。陳家心裡就開始記恨上了:死鴨子,還搞地自己有多清高,不也是一個被包的。
過了老半天,維盛忽然問:「浩哥最近很忙?」要不,不會總叫陳哥來接。
「浩哥正做大生意嗎,嘿嘿,他賺的多了你不也風光?」陳家立即堆笑----怎麼著這位「少爺」也是浩哥身邊目前最「紅」的,一兩年過去了也沒見浩哥撂開手,沖這點他也該巴結巴結。維盛皺了皺眉頭,他不愛聽到這樣的話----維盛並不傻,他知道陳家看他的眼神討好中卻藏不住的鄙視----與張鈞浩之間的差距,已成為他心中最大的隱痛。
正巧陳家的電話響了,他一看來電就笑地多瓣重jú一樣,接起來就笑:「麗麗啊,想我了是不?啥?沒幹嗎,在……在上班呢……沒!我沒再和小美出去過,真是在做事!什麼事……不就接浩哥的----一個『伴兒』……」聽了什麼話似地笑地越發花枝亂顫,手裡拿條手絹都能客串jì院老鴇了,渾然不覺得自己是在開車,「哪能啊……我能和浩哥比嗎,我哪有他那身價叫人這麼貼著跟著?」
打情罵俏了好久才掛上電話,陳家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象才注意到維盛一樣,切地笑了一聲:「這些女人……真是煩,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啥都要管。」
維盛把臉偏開,車窗的倒影中是一雙隱帶煙霧的眼。陳家卻沒放過,眼一轉,嘻嘻地又笑:「你不是想找浩哥麼?晚上他可能會去『諾亞』,要不要帶陳哥帶你去開開眼順便等他呀?」
維盛知道諾亞,但是鈞浩從來沒帶他去過。那頭,不自覺地就點了下去。
諾亞是鈞浩和一個圈裡的朋友合夥開的GAY吧,維盛到的時候才剛剛七點,裡面零零落落地只有幾個人。個個都象剛睡醒似地,一臉惺忪。陳家熟門熟路地進去,領維盛往吧檯一坐,就叫:「ALEX,有沒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拿點出來?」穿著身低V領緊身襯衫的男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是調酒的又不是廚師,上我這找吃的?」他本來就不大喜歡常狐假虎威的陳家,見張鈞浩沒在,嘴巴更刻薄了,「怎麼,連吃飯餬口的錢都花在你情婦團上了?」
陳家覺得落面子,齜牙咧嘴地罵:「少放屁,讓你做你就做!」
「是啊……」身後飄來一聲輕柔卻略帶嘶啞的聲音,「餓壞了他旁邊的那位主兒~小A你就不用做了~」
維盛回頭,站在眼前的是他恐怕一輩子都會記著的人。
那天晚上,依在張家大門旁,偏著頭,問他:「你找誰?」。
小磊今天穿的倒是件普通的白T,只是一轉過身,就露出鏤空挖背來,卻勾勒地他的腰線更加纖細誘人。他眼睛依舊如那晚一般,帶著迷夢一般的輕佻。他扭著腰點點陳家的手臂:「陳哥怎麼今兒就你一個來呀?都不怕我想你麼?」
陳家對男人沒興趣,耷拉著臉推開他:「少來,你想的才不是我----」看了維盛一眼,意味十足地笑,「浩哥讓我去駕校接小葉,順路就帶他過來玩玩。」
「哦~」小磊離了陳家,回來在維盛身邊坐了,剛點了根煙,小A就罵:「別一起來就抽這麼凶!」劈手就搶,小磊躲過了,笑:「呆會客人來了就不好抽了,當然現在過過癮。」
「你就等著落病根兒吧!看那時候誰要你!」小A恨聲看著他,小磊滿不在乎地笑:「那時候誰知道誰呢!」
吞雲吐霧間他倚著頭,探究似地打量著略顯侷促的維盛:「怎麼,浩哥捨得放你這個寶貝出來,透透氣……?」
維盛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低著頭咬嘴裡含著的吸管,小磊看陳家已經自顧自地開了瓶洋酒根本沒管這邊,便歪著頭,笑:「還是……他也膩了?」
維盛如遭電擊一樣,恐慌又憤怒地瞪他。
小磊吃吃地笑:「這有啥的呀?浩哥有那個資本----你算厲害的了……你看見沒,那個穿了四個耳洞的----就掛很多鏈子的那個,他可是還在你之前認識浩哥的,可才不過兩個月,就在這賣了,現在乾爹多到他自個兒也記不清了----他命不好,如果那時候浩哥沒見著你,他可能還能撐久些----這兒混的幾乎都是這樣的----咱是比不上你金貴,和浩哥拜拜後就在這店裡『混』,好歹也算份工作……」
維盛的臉變地慘白,其實從他第一次見到小磊起,他心裡就隱隱想過這個,但之後的幸福來的太快太洶湧,他已經無暇他顧。但如今小磊這樣赤裸裸血淋淋地捅破他刻意遺忘的傷口,他無處可逃。
小磊有些快樂地看著他的表情,他從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這個被張鈞浩過度保護的男……孩,他甚至還不能算個男人----他憑什麼?遲早不也是步他,以及他們的後塵?這個圈子裡的脫褲子比談感情要來的容易的多的多。他惡毒地笑,輕飄飄地又說:「剛聽說你在學車?恩,你還真幸福,這份遣散禮夠重的,不愧是浩哥……你說他會給你買輛啥牌子的?我記得前年浩哥喜歡一個大學生,後來畢業了他想自個兒開公司做老闆,浩哥就是送他部豐田,你麼……該不能比他差吧?」
維盛的臉已經有些青白了,小磊說的話里有他不能明白不想明白的太多的醜陋,他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卻發現手晃地連杯中的液體都搖了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不能相信,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象哥哥一樣的男人會如此不堪,但那個夜晚,小磊輕浮的笑一直沒能從他腦海中抹殺。
小磊輕輕一笑,低頭吸了一口煙:「你也別這個臉。浩哥就是喜歡清醇的,別看我這樣,以前比你還傻還較真呢,象浩哥這樣的男人,上起心來能把你捧地上天,可一旦膩味兒了,你就別想再纏著他,還不如實際些,趁現在多拿些好處。」見維盛起身要走,忙伸手按住他,「別走啊?浩哥今晚會和他幾個朋友過來----你不想等他麼?」
維盛很想吼過去不想,但卻鬼使神差般地坐下了。
過了八點客人慢慢地多起來,但卻遠遠沒有那次他們去香港的那個酒吧喧譁熱鬧。幾個穿地比小磊還要露骨的年輕男人在客人中間蝴蝶一般地穿梭,偶爾被花蕊粘住了腿,就擰著腰在客人身邊或腿上坐下,推杯換盞間色慾橫流。
這才是真實的同志圈。維盛有些恐慌地閉上眼,他以為他和張鈞浩之間該是不一樣的,「正主兒來了。」小磊的聲音輕飄飄地,如蛇一般蜿蜒鑽刺,他睜眼,小磊怒怒嘴,葉維盛茫然地看向門口,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維盛和小磊坐的位子是在L形的吧檯一邊,折過來的角度使的坐在VIP軟包的張鈞浩壓根沒注意到他。三個男人耳語了什麼,忽然開懷大笑起來,就在這時BAR里的音樂忽然換成十足的電飲搖滾,舞台四周嘶嘶地噴出乾冰,所有人起鬨,噓聲,叫好,煙霧在迷離的燈光下營造出洶湧的亢奮。聚光燈下一個人影忽然跳上舞台,四下的叫聲似乎更大了。上台的是個非常年輕的男孩,一身黑色的鉚釘皮衣皮褲,套著粉紅色馬丁鞋,畫著眼熏妝,嘴上還塗著淡淡的唇彩,妖艷而張揚。
由於音樂太大聲,小磊幾乎是貼著維盛的耳朵說:「看見了吧?這是諾亞剛請的駐唱歌手。人玩的可瘋了,那些有錢人在打這匹烈馬的主意呢!」葉維盛還是坐著,仿佛沒聽見一般。他只看見樂曲響起,渾身叮噹披掛著的男人扭腰跳舞,旋轉迷離的燈下仿佛一條聞樂而起的蛇,所有人瘋狂地鼓掌,吹哨----張鈞浩與身邊的朋友似乎耳語了一句什麼,隨即偏頭示意WAITER開了一瓶CHIVAS送上台去,男人接過只喝了一口,就倒過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傾瀉一地,下一瞬間,他操起酒瓶砸向MIC架,玻璃碎裂聲帶起新的一陣興奮狂熱的尖叫!從來只愛聽90年代粵語老歌還無數次被他取笑老土的張鈞浩,與他們一樣激動興奮,難以自抑。
他們還住在一起的時候,最常做的就是在床上靠在一塊兒,聽那首老掉牙的《愛你痛到不知痛》,原來很多時候,戀愛中做的傻事,都是做不得準的。
重金屬的節拍一下一下沉悶地踏在他的心房,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武俠小說中經脈欲斷七孔流血的恐怖的痛感----他想嘔,但他只是站起身子,向不遠處的陳家走去,「我先回去了。」
陳家已經捧著不要錢訛來的紅酒喝地有些找不著北了,聽了三次才聽清,大著舌頭說:「我送你?」屁股沒有離開椅子的意思。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車回去。」
「浩哥也來了剛,你怎麼不去找他?」陳家笑嘻嘻地湊過來,「不會是吃醋吧?咳~浩哥都鬧著玩的,他們那圈子裡的朋友們都這個樣兒,要真改了那才丟人現眼了呢!」
維盛沒理他,已經轉身離開,再呆下去他真地要吐了。
陳家看著他擠開人群遠去的背影,朝舞台上狂熱舞動的人看了一眼,哼地發出一聲怪笑。
維盛想走安全出口繞後門出去,但被舞池裡瘋狂扭動的人群一擠,就有些發昏,更加頭暈腦脹,跌跌撞撞地怕出來,他實在忍不住了,衝進洗手間,彎腰乾嘔起來。晚上本就沒吃多少東西,這下翻江倒海更是連酸水都要嘔出來了,好半晌他才狼狽地直起身子,狠狠地沖了把臉。鏡子中的自己狼狽不堪,慘白的臉,泛青的眼,和紅腫的唇,滿臉的怨恨憤怒和扭曲。葉維盛,誰把你變成這樣一個怪物!
他想哭,但哭不出來。
張鈞浩告訴他,這就叫成長。
……去他嗎的成長!
轉身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葉維盛沒心思道歉,卻被一隻手抓住了肩膀,想走不能。
他憤怒地抬頭,一個麵皮白淨男人直盯著他,象盯上青蛙的毒蛇,吐著信子說話:「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下一步竟就推著他向牆上壓,葉維盛一瞬間氣到忘記掙扎忘記發火,直到男人酒臭的嘴壓向他,才醒覺一樣狠狠地踹了他一腳,「變態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