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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7:17 作者: 楚雲暮
    張鈞浩打了個寒顫,他才想的,他母親大老遠叫他回來喝什麼糖水,果然沒好事:「媽,您別瞎操心成嗎?我又不是沒人要,至於折磨自己娶個大小姐來折磨自己嗎?」

    「哎!!什麼折磨!鈞浩啊,咱家論錢也不少了,可始終是商賈之家,曾家那可是三代為宦,這門親要是結成了那對咱家可是大喜事啊!」張母喜滋滋的。「您別這麼封建成嗎!」張鈞浩受不了的把最後一點糖水飲盡了,起身要走,「這都準備叫你兒子我賣身求榮了!」張母見兒子完全沒那個意思,這下急了:「你也不小了,總得找個合適的定下來吧?!要是有比曾蕾強的媽也就二話。」

    鈞浩心裡暗想,我要是把維盛帶面前來,看你不嚇暈死過去。嘴裡只是敷衍:「成啊成啊,別讓我和曾蕾硬湊,我娶誰都成。」張母見兒子完全沒有繼續要談的意思,只得暫時罷了,「你別回家椅子都沒坐熱就走啊----好,好,好,你覺得現在不是時候,那咱不談這個,你坐下,那麼久沒見媽了你也不多陪我說說話!」張鈞浩只得重新坐下,陪他媽東家長西家短地閒嗑,張母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對了,你最近有見維盛這孩子麼?」

    「他怎麼了?!」鈞浩一急,隨即又心裡發虛,補道,「沒怎麼見,我最近也忙的很。」

    「哎,你說我和他爸媽也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怎麼就沒看出,老夫老妻居然這把年紀了還出這檔子事呢?」張鈞浩不滿他母親這時候了還在抖包袱,懶得配合了,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他們千難萬難先後調回來了,維盛這孩子又乖又出息,安安分分一家三口不是頂好?誰知道他爸就不過和月嬌異地分居了三個多月時間,居然和那邊廠里一個女的車間主任好上了,現在鬧地要離婚,月嬌我打小認識的,最是爭強好勝不福輸的,還不要吵翻了天?夫妻倆現在在家裡天天摔鍋對罵,都拿小孩做磨心,還不可憐啊?我聽說那孩子瘦了好多----誒誒誒,上哪去啊你!這麼遲了今晚就在這睡啊!」

    「不了,忽然想起來公司還有急事,先走了,媽,得空我就回來看您!」張鈞浩哪還坐的住,難怪今天怎麼看他怎麼不對勁,這個愛鑽牛角尖的傻瓜,不到走投無路他也不會來找他,自己還真是豬油蒙了心壓根就沒看出不對來!

    幾乎是飛車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維盛他們家樓下,過十二點了,裡面依舊還亮著燈。鈞浩把車停在樹下,打了他的手機,響了許久才接:「餵?」

    這電話也就他打,還餵呢。張鈞浩知道維盛心裡還為傍晚沒理他的事心裡不慡:「還生氣啊?」

    「沒有。」

    「那我現在來找你好不好?」

    「不好,睡了。」

    「胡說,你房間燈還亮著呢。」

    電話在瞬間掛了,維盛猛地拉開窗簾,他哥搖下車窗,抬頭對他搖了搖手。

    等了十分鐘,樓道里衝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張鈞浩還來不及開車門,維盛就攀住了車窗,兩個人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而後忽然吻在了一起,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他們迫切饑渴地交換著唾液,仿佛沙漠裡瀕死的旅人。鈞浩還有最後的幾絲理智,掙扎著放開他,去拉車門:「你先上來!」他還是怕人看到。

    維盛跳上車,就被他拉進懷裡,兩個人都慌了亂了似地,急不可耐地去扯對方的褲子,握住熾人的熱源,激烈地擼動摩擦,無聲卻洶湧的快感如cháo水將他們迅速淹沒,高cháo的瞬間,兩個人幾乎有一種空白的眩暈錯覺。

    張鈞浩癱在椅子上,粗重地平復著呼吸,好半晌才終於有力氣抬手擦去掌中的白液,理好褲子,轉頭看向維盛,卻呆了一瞬:「……維盛?」

    維盛躺在副駕駛座上,胸膛也還在劇烈的起伏,但兩行淚水卻忽然淌下臉頰。

    「維盛。」張鈞浩心疼地想將他拉進懷中,低頭卻見他手腕上的一處淤青,一皺眉:「怎麼回事?抓著手臂撩高他的袖子,就見到好幾處類似的傷痕----方才沉浸於欲望之中竟完全沒有注意:「誰打的……你爸?」

    維盛將手抽出來,反手用力摟住張鈞浩的脖子,他的頭埋地低低的,聲音也悶地象從遙遠的世界傳來:「我媽要和我爸離《從前》婚----那麼多年過去了,一起平平淡淡柴米油鹽地過了大半輩子,臨了,居然要離婚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以前我上小學時候幾乎一年都要轉2次學,和同學處不到一學期就得分開,所以這麼多年我沒有朋友,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發脾氣說我不要跟著爸媽走了,我媽怎麼勸也不聽,到後來我鬧到離家出走,我媽找到我一邊哭一邊罵,說我不懂事,爸媽這麼辛苦,也就為了能給我好一點的機會,我要上進我要念書才能對的起他們……我爸也在後面抹眼淚,他告訴我,不管怎樣苦,家人是永遠不能分開的。我記住了,但是,他們……忘了。」吸了吸鼻子,「他們昨天晚上又吵了……鬧了大半夜。我媽讓我爸不准拿家裡一分錢滾出去,我爸發好大的火,到處摔東西,我出來勸,他把我往牆上狠摔----他以前連打我一下都捨不得,說我將來考大學要光宗耀祖的,一點年終獎都給我買那時候時興的航母模型_可昨天,他還拿遙控砸我的頭說我這個廢物活著不如去死----人,為什麼能變地這樣陌生?我……今天根本沒法去上課,我爸走後我媽抱著我一個勁地哭,哭完又罵,說要和我爸同歸於盡,下午我舅舅找來,他們就出門去了,就留我一個----我怕,浩哥……我去找你可找不到,我很怕,你和他一樣,也變了……」

    張鈞浩心裡有些泛酸,他輕輕拍了拍維盛的後腦勺:「傻瓜,就愛瞎想,別哭了。」他擦去維盛的眼淚,看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家裡這個情況,你一慌就更加不可收拾了----你越哭就只會越懦弱----要笑!維盛,這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誰活不是幾十年,就看誰能咬著牙捱過去!誰沒有誰不行啊?關鍵是自己!維盛,你要堅強,要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笑著面對,那時候再回頭看看,你就發現現在碰到的這些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

    維盛看著他,抽了抽鼻子:「……要笑?」

    「是。」維盛被保護地太好了,總覺得人人都要如他一樣善良,重情,信守諾言----當然他也得負一部分責任,但人總要成長,不可能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庇蔭下,那時候他的單純善良都會成為致命之傷,「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不在乎地笑,那你就真的長大了。」

    最終,象他……一樣嗎?對什麼都能不在乎……維盛偏過頭,看著窗外茫茫夜色,忽然輕聲問:「浩哥,你會變嗎?我們……會變嗎?」

    維繫二丨十年的相守也不過換今日之決絕----那他們呢?

    「恩?」均浩聽地清楚,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攬了攬他的肩,「你就是心思重,將來的事還要現在的你去操心?再說,有我在,你怕什麼?」

    維盛似乎冷,哆嗦了一下,抱著他的手立即圈緊了幾分,維盛靠著他的肩膀,恩了一聲。

    明明是勸慰,為什麼聽來竟有一些悲涼的意味。

    第07章。

    後來,維盛的父母又吵了好幾場,最厲害的時候是曾經坐在一處吃年夜飯的親家列隊對罵,唾沫橫飛間仿佛非得要將過去二十年的糟心事全數落乾淨。維盛坐在客廳,木頭人似地聽他們吵著房子帳戶存款良心責任,父親似乎再不關心他的學位未來前途,只是一句話「把屬於他的拿走」,母親扭打著衝上去嘶叫「你鬧第三者還想分房子做夢!」

    鬧地吵地,一鍋粥一般。維盛從開始的恐懼到如今的漠然,他甚至覺得,眼前這兩個面紅耳赤如鬥雞一般的男女,從不曾是結髮夫妻。

    你越哭就只會越懦弱。

    他忽然起身,開口:「別吵了。實在理論不出個結果,那就上法院,該誰的誰的。」雙方都是一愣,沒人願意鬧上法院,這麼點財產還不夠上庭折騰的,何況一個理虧一個要臉。

    葉母便開始淌淚:「維盛……」維盛知道他母親想問什麼,平平淡淡卻毫不猶豫地開口:「我跟您。」葉父怔了一下,沒說話,對他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想上法院,那民政局也有調節民事糾紛的途徑,總之按規矩來,吵也沒有用。」維盛扶起顫抖的母親,疲憊地呼出一口氣:「叔叔舅舅們都散了吧,我們家的事我們自己來了斷----」

    親戚們騷動了,議論原來那個乖巧聽話的葉維盛怎麼敢這麼和大人說話。

    葉維盛卻不為所動地站著,眼中再沒有曾經的淚水。

    他知道父母的婚姻破裂,已是覆水難收。

    張鈞浩聽說後,找了先前一個在民政局的同學幫忙,再三協調下,他們最終還是離成了,簽字的那天,張鈞浩不放心,還是跟著來了。

    卻見結髮二十年的夫妻在民政局門口又吵地要撕破臉。

    「你這個臭男人你當年在農村插隊回不來,誰跟著你下鄉!你當個破技術員一當幾十年,誰為你操持這個家!畜生!你就跟這個寡婦滾!」葉母捏著手裡的小綠本哭罵地聲嘶力竭。

    葉偉因為沒分到多少夫妻共同財產,很是沮喪,剛開始還被低著頭任罵,到這也忍不住還口道:「你這二十年有當我是丈夫一樣尊敬嗎?每天嘮叨我不如這個不如那個,你就委屈當年嫁我一口氣含了那麼多年!」

    「媽。別說了。」維盛忽然出聲,檔在父母之間,而後轉過身,平靜地對葉偉道:「爸,你可以走了。」

    過去的二十年有苦有淚,但畢竟相互扶持,一旦覺得這份相濡以沫全成了不堪回首,那麼心已變,情已絕,還有什麼留戀的必要。

    不過短短的幾個月,維盛象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葉偉面對這個初長成人而陡然覺得陌生的兒子,喉嚨一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身邊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他醒覺回神,竟不敢再看兒子一眼,攜了那女人的手匆匆而逃。

    葉維盛攙著母親站在原地。葉母依舊是傷心地哭:「你爸……怎麼能這麼絕情……」罵地再狠,心依舊是軟的是傷的。維盛看著瞬間蒼老的母親----他自己也不能明白,為什麼他父親早過了不惑年紀,卻願意為了一個樣樣不如母親的女人,放棄家人放棄所有的一切。他忽然覺得有些荒涼,不自覺地向後傾去,直到抵到那個厚實的胸膛----才安心似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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