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2023-09-26 22:56:49 作者: 楚雲暮
金華大酒店康樂部副主管其實並不算個很了不得的人物,上面還有主管,副理,部門經理之類的壓著,只是康樂部管著撞球夜總會之類的場所,活少人輕鬆,外快又足,難免為人眼紅,紀莫又算個空降部隊,能不被人攻擊麼?原先的副主管循例升主管之後,看紀莫橫豎不順眼,成天想著法子壓他,紀莫也不理會,他早就不關心這種事了,好也罷壞也罷,他這異類也溶不去那些人中間,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了。可巧有一天PAUL來視察康樂部,見到紀莫表面也沒說什麼,就是淡淡地點一下頭,紀莫也跟著眾人喊「羅總」。事後PAUL把紀莫叫進辦公室又問了幾句話,不過就問他還習慣不這類的話,卻有好事者傳了出去,眾人立即對紀莫的身份懷疑起來,該不會是真有後台吧。慢慢地就對他又疑又懼,那個主管更是一反常態一見紀莫就笑的和朵花似的。紀莫開始納悶,後來想通了才明白PAUL的用心。
原來這就是狐假虎威的滋味。他又有些想笑了。
而紀莫從來胸無大志,不想出人投地,他只要對的起自己現在的日子就好了。對眾人的巴結也好閒話也罷,都當沒聽見,自己份內的事做好了,多餘的事一件也沒管,康樂部當家作主的依然不是他,這點倒是讓PAUL白費了苦心。
紀莫生日的那天,PAUL說要請他吃飯,紀莫也答應了,但沒送什麼禮物----是紀莫先拒絕了的,在他看來,他們間的關係還沒到那麼深。PAUL是真有點喜歡這個小他一輪的情人,他以往這麼多伴,就是他最知情識趣,一點不粘人。回來的時候紀莫從PAUL的凌志上下來,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宿舍的大鐵門前焦躁地來回走動。
「維盛?」紀莫喊了一聲,「你怎麼突然來了?」
維盛看著他眼前一亮,忽然又瞥到他身邊的PAUL,臉色一僵:「我等你很久了。」
PAUL瞭然一笑,捏了捏紀莫的後腰:「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維盛看車開遠了,才走進幾步:「你真和他搞一起了?」
「沒的事。普通朋友而已。」只是偶爾上上床。紀莫拉著維盛的手又道:「別站門口了,進去再聊。」
紀莫有潔癖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的單身宿舍簡陋的很,唯一高級的東西只怕就是桌子上的電腦了。維盛心情很鬱悶,他特地跑過來想和紀莫慶祝生日可卻是這麼個結果,他原本以為佟離一走,紀莫就算死心了,他再堅持個一年半載,紀莫總能接受他的,沒想到一一年半都過去了,紀莫卻…他懊惱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覺得坐到了什麼,翻開床單,頓時愣了一下,這時候紀莫也洗完了,出來看見維盛臉色鐵青,倒嚇了一跳:「怎麼了你?」維盛把翻出來的保險套丟在地上:「普通朋友?」
紀莫眨眨眼睛,不說話了。他是不大喜歡維盛抓jian似的語氣的,但他從未對維盛生氣過,當下只說:「…也就那樣了,你知道的,合的來就…」
維盛不吭聲地看他,他覺得畢業後隨著工作不同,他和紀莫越來越遠。他也越來越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紀莫蹲下來,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看他:「怎麼了你?難得來看看我,幹嗎蹦著個臉啊?」維盛居高臨下,看著水滴不住地順著紀莫的發梢淌下,慢慢地匯聚在鎖骨,膩出一點誘惑似地光。他那四年的感情一下子被點了起來,又氣又愛,衝動地拉起紀莫的身子,一下子吻住他的嘴唇:「小莫…小莫…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紀莫吃了一驚,就要掙脫,無奈維盛的力氣大的可怕,嘴裡呼出的熱氣侵襲著紀莫的全部感官,他身子一顫,維盛已經拉開他的睡衣----
紀莫是真急了,順手抓起床頭一本厚厚的硬皮書就砸了下去,維盛吃痛,手上的力氣卻不曾減緩半分,他紅著眼摔開紀莫反抗的右手,又欺身壓上----他平常那樣斯文的一個人,一旦發起狠來卻也特別厲害,他熬的太苦了,再不想忍下去了,他看不下去紀莫寧願隨便接受一個中年男人也不願意要他!
紀莫覺得眼前的人再不是自己熟悉的葉維盛了,蠻橫地象一隻發狂的野獸,維盛扯掉他褲子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撐起身子,重重地摔了維盛一掌,葉維盛怔住了,不是因為那憤怒的一巴掌,而是因為紀莫眼裡隱約的淚水。他象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小…小莫…」和佟離分手的時候他都沒哭,而現在,他因為他碰了他而哭!維盛心裡難受失望透了:「你可以和PAUL在一起,就是不能----接受我?」
紀莫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我可以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上床,就是不能和你葉維盛!」
維盛驚呆了,他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是朋友…維盛…我拿你當過命的兄弟來看!你聽清楚了,我紀莫一輩子就只有你這麼一個真正的兄弟!維盛----兄弟間,不談性的。」
維盛臉色悽惶,看了紀莫半晌,才踉踉蹌蹌地摔上門走了。
紀莫坐在凌亂的大床上,疲憊地合上雙眼----他連維盛都要失去了麼?
他寂寞空虛,維盛是他最後的依靠,但他不後悔,他這樣的人,不能再拖累維盛,明明無愛卻要勉強糾纏下去,只會大家越來越難堪。從這一點來看,紀莫的心的確夠硬的,他可以接受PAUL,乃至別人,卻獨獨不肯再因為自己的猶豫害了將來的維盛和自己。
後來兩個人見面變的尷尬起來,維盛講話時都不大敢直視紀莫的眼睛,他心態是複雜的,是怪紀莫還是怪自己,或許兼而有之。後來乾脆自己報名去帶一些歐洲的出國團,強迫自己忙的停不下身,見不著面或許心裡還能好受些,這輩子,他算是載了。
紀莫哪裡知道維盛真正的想法,只當維盛不想見他了,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他對維盛愧疚,卻堅信自己是正確的,一時之痛總好過日日凌遲。
維盛打從沒再和紀莫同進同出之後,紀莫就總和NACY大楠一起混,又覺得人生苦短,自己算是沒個好收場的了,何不及時行樂?又帶點想讓維盛死心的意味,他開始頻繁地換情人,大多就是一夜情,反正不是那個人,誰都沒差。PAUL勸過幾次,紀莫表面上知道知道,沒多久又故態復萌,PAUL也漸漸對他丟開了,紀莫也不在意,自己一個人更自在。
但他有些很固執的規矩,比如一定要帶套,比如一定要看心情,心情好了他會勾的人慾罷不能,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心情不好了,跪地上求他他都不肯看人家一下,慢慢地他這臭脾氣在圈內也傳開了,反倒更讓人趨之若騖。
紀莫有時也會想,這樣濫情好麼?
可至少不會再受傷了,沒有愛沒有心,誰還能再傷他一分?
是這樣的麼?時至今日,紀莫又在心裡這樣問自己。
他看著佟離,這樣真切地站在自己眼前,真的好象恍如隔世。
轉眼三年,他離開他竟輕易就過了三年。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紀莫想替佟離倒被水,卻發現由於好幾天自己沒回來,開水瓶都空了只好到冰箱裡拿了罐並啤酒遞過去。他也沒想到再見佟離他能這樣冷靜,或許這就是這些年「歷練」的結果?他有些自嘲地想。
「問你媽的。」
「幹嗎突然回來?之前都沒聽你說過。」
「…有些私事。」
兩個人好一陣沉默,闊別三年,竟有些無言以對了。
「你瘦了些。」佟離冷不防開口。
紀莫敷衍地一笑:「你也是。」
又是沉默,紀莫一直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裡的易拉罐,根本沒正眼看他幾次,佟離突然覺得有些蒼涼,這就叫事過境遷吧。他這三年在廣州並不順暢,他叔根本不熟悉國內業務,他又是剛出頭的小伙子,手下那些人欺上瞞下,騙了不少錢走,東莞那裡的供應商也耍詐,一點點本錢都損失地七七八八。佟離是不認輸的,他一個人咬著牙撐下來,打落牙齒和血吞,早從當年那個空有一腔熱血的青年變的謀算精明,等到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他已經完全是個標準的商人了,一些損人利己的事,他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同流合污,否則他就在商場上死無全屍,年青時那些個空洞的信念,早就雨打風吹去。
這次他不得不回來解決那事,他知道再不見紀莫,以後,只怕沒機會了。
他卻沒想到紀莫竟是這樣的冷淡,以前喝杯啤酒都能醉倒的毛孩子,現在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好幾聽,他瘦了黑了,眼圈發青神態頹廢,卻反倒更讓人心動了。
「小莫…聽你媽說你現在在金華做的不錯啊。」
「哪呀,三年了還沒做上副理,哪比的上你啊?自己做老闆,橫豎不用受人氣。」
佟離心裡一涼,他討厭紀莫這樣純粹虛偽而客套的話。他想紀莫還象以前那樣,諷刺他,開開他的玩笑,就算做不成情人,好歹他們也是十多年的兄弟啊。
「小莫,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吧。」佟離捏了捏易拉罐,「我們好久沒好好說上話了,那些EMAIL,寫的就沒感覺。」
「成啊,什麼時候?」紀莫倒乾脆。
佟離心裡一喜:「明天?」
「哎呀,不巧,有客戶呢。」
「那後天?」
「哎…有例會呢,不能缺席----最近一段時間都忙,要不我給你電話,咱們再約?」紀莫根本就不想再和佟離有什麼牽扯了,他這招完全是以退為進。
「小莫…」佟離心涼了半截,還想要說什麼,突然門鈴響了,紀莫起身開門,門外一個穿著牛仔衣的青年靠在牆壁上,吹了聲口哨。紀莫有些生氣,面上倒表現不出來:「不是叫你沒事別來我這麼?萬一同事看到怎麼辦?」那人嬉笑道:「半夜三更誰看你啊?我上次鑰匙落你床下了。」紀莫沒辦法,他只恨自己那天抽風了是吧,怎麼會把人帶宿舍里來,只說:「你等等。」他讓開身子的時候,那人和佟離遠遠地打了照面,頓時又吹了聲口哨:「哎呀,我吵著你們了?」紀莫把鑰匙扔給他:「說什麼呢,就一同學,碰巧遇見了,就聊幾句。「那人嬉皮笑臉地飛了個響吻:「行,隨你怎麼說,以後有機會再一起玩啊!」
那人走後,佟離的臉一直是鐵青的,他知道自己現在沒資格生紀莫的氣,可他就忍不住發怒。「他是誰?流里流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