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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6:38 作者: 過雲驚鶴
尋夢要走了,身上帶著她偷偷描下來的信物。她給尋夢敬了一杯酒,說道,「一路好走。」
尋夢喝下去了,她又讓他也給尋夢送別,親手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就那麼柔柔地看著他笑,眼眸澄黑,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好像眼裡只看得見他。
分明還沒有喝酒,可那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醉了,幸福充盈整個心臟,甚至快要溢出來。
他沒有懷疑,接過酒喝了下去。
她微微一笑,繼續給尋夢交代事務,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貼著她的側身細聽。
灼燒感從腹部升騰而上,直衝頭腦,沒多久他便覺得腦袋一片暈暈的,呼吸間都是酒香。
他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對上她疑惑的目光,含糊道,「……妻主,我喝醉了。」
聞言,她微微一笑,眉眼更加柔和了,「……殿下醉了,睡會吧。」
他本來沒有生疑,可閉眼前卻看見了她眼裡陡然出現的輕鬆,心中警鈴大作,卻什麼也來不及了,意識被一隻大手拖拽著往黑暗中倒去,無力反抗。
等他再醒過來,周圍一片漆黑,一片冰冷。
沒有她。
想起過去那一段煎熬的時光,他便覺得心臟悶悶地疼,視線漸漸從甘棠身上轉移到地上,他低落道,「妻主都不知道,我見不到妻主,有多難過……」
他快急死了,卻被尋夢攔著不能回去,只能按照她的委託去找燕成言。
現在想想,她方才說的應該是真話,並且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去找她,否則怎麼會叫燕成言留住自己?
好在燕成言沒攔成功,還給他找了最好的馬。
他又忍不住回過頭盯著甘棠,眼裡帶著著急和難過,好像重現了過去的模樣,剖白道,「我聽說靈陵被攻破了,聽說妻主被梁國人帶走了,快要嚇死了。」
他說到這裡,又覺得鼻尖一陣酸澀,「妻主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甘棠一陣啞然,許久道,「對不起。」
她確實沒怎麼想過這件事,事態緊急,她當時沒有辦法。
她抿著唇,許久道,「倘若……我是說倘如若啊。」
她強調了一下,隨後道,「倘若真的出事了,殿下能好好活著便也夠了。」
她笑了笑,身體慢慢往後倒去,最後躺倒在床榻上,目光直直落在床頂上,有些怔怔的,「屆時殿下想做什麼都行,繼續留在甘家也好,遠走高飛也好,總之不必顧忌了。」
燕沉瀟:「……」
他聽著她的話,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窟窿,寒風夾雜著冰雪翻湧進去,在他身體裡使勁地攪,把五臟六腑都絞碎了。
甘棠睫毛閃了閃,繼續說道,「若是可以,能替我偶爾照看一下娘和爹就好了……」
話語漸漸低沉,到了最後寂靜無聲,只剩餘死寂在空氣中蔓延。
燕沉瀟一直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甘棠看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視線變得模糊,暈開一團團虛影。
燕沉瀟說不出話,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涌了上來,被他死死憋在眼眶裡,不願意弄出一點動靜。
「那我呢?」
甘棠微微抬起頭看過去,燕沉瀟恰好俯身下來,半壓在她身上,淚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好像被她的話捅傷了,固執道,「那我呢?」
「妻主為什麼覺得我會離開?」
淚水從眼眶滑落,徑直落在甘棠臉上,冰冰涼涼的,像是夜裡初下的雪。
甘棠有一瞬間的懵然,「我沒有這麼覺得……」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都死了,難道還要束縛著他的自由嗎?
燕沉瀟唇抿著一條直線,把腦袋窩在她肩窩裡,聲音悶悶的,「那妻主為什麼要這麼說?」
甘棠感受到他的眼淚潤濕了自己的脖頸,有些癢,垂著眼眸答道,「……我就是不想拖累殿下。」
拖累……
燕沉瀟又抬起了頭,直直盯著她,眼眶通紅,嘴癟著,「沒有拖累。」
「倘若妻主真的出事了,我絕不獨活。」
甘棠:「……」
這同她一貫的理念不符合,忍不住說道,「殿下不用這樣。」
燕沉瀟抱緊了她,「反正就是。」
甘棠無力反駁,燕沉瀟見她這個模樣,心裡也難受得緊,「那妻主別出事就好了。」
他貼著甘棠的臉頰,蹭了蹭,「跟瀟瀟一起活著,好好地活著。」
「到時候回了大燕,妻主想去哪兒我都陪著妻主去。」
許久沒聽到甘棠的聲音,他有些緊張,微微抬起頭看她,「……好嗎?」
噙了淚的眼眸,碎星浮動,漂亮到了極致。
甘棠心頭好像被花瓣颳了一下,痒痒的,又好像鵝毛掉落在清泉上,輕飄飄的,不知所去何方。
燕沉瀟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喉口滾動,再次問道,「怎麼樣? 」
甘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聲音微澀,「好。」
燕沉瀟滿意了,唇角忍不住向後牽出愉悅的弧度。
他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甘棠方才吻他的樣子,心頭有些痒痒的,還有些懊惱。
那樣的自己看起來未免也太笨了些,竟然就這麼呆呆地望著她,錯失良機……
他還在想,可脖頸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向下拉扯的力道,與此同時,眼前籠罩了一道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