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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53:16 作者: 月下桑
    盯著門板與地面的fèng隙,沈嘉言恨不得用眼光將那裡瞪出一個洞。

    水,順著那裡蔓延,外面的地板比浴室高,可是就算這樣,現在外面也一定有很多水。

    門鎖被人扭動,咯吱咯吱。

    喬夜雪果然在外面。

    沈嘉言咽了口唾沫,大氣不敢出一聲,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窩囊,可是本能提醒他,他現在這樣是正確的。

    轉了幾圈,門鎖不動了,似乎喬夜雪發現自己無法打開它之後離開了。

    鈴聲又響了。

    第三張照片。

    吞著口水,這次又是什麼照片?

    緊張又害怕,沈嘉言顫抖的按下按鍵,倒吸一口氣──

    「天啊!」

    刀子!照片上的喬夜雪竟然拿了完全不該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把極其鋒利的菜刀,這個時間,喬夜雪拿著菜刀幹什麼?

    喬夜雪瘋了麼?!

    沈嘉言慌亂的看著自己周圍。水!到處都是水!大門緊閉,喬夜雪就在門外,聽聲音她已經拿到了鑰匙……躲起來?躲在哪裡?牆上有窗戶,可是憑他現在的情況,貿然出去最大的可能不是生還,而是掉下去摔斷脖子自殺!

    密室。沈嘉言忽然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現在,他正置身在其中,唯一的出口,正被一個行徑可疑、疑為瘋癲的女子所把持!

    慌亂的探看周圍的環境,沈嘉言的視線最終落在那嘎嘎作響的浴室門板上,心臟怦怦跳著,等待下一秒鐘就會出現在他面前的喬夜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吃驚的瞪大雙眼,沈嘉言目瞪口呆的看著水忽然流向門口,不,並不是忽然,而是早有預謀般的,浴室的地面原本要比外面低下去幾厘米,之前那任由沈嘉言如何用力也停不住的水龍頭,彷佛就是為了現在這個時刻積蓄力量一般。

    沈嘉言看著水龍頭,那裡彷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擰動開關,水龍頭裡面的水忽然噴了幾下,水流更加大,沈嘉言分明看到那伴隨著銀白色水流噴薄而出的、分明是黑色的絲線一般的物體……

    頭髮……

    那些頭髮不慌不忙的、纏綿著,沒在水面之下,之前垃圾桶內的頭髮也參與其中,匯成烏黑的一片。水面上,黑色的頭髮在浮動,一搖一擺,像有生命的水糙。

    那頭髮,好像在動……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在動……

    沈嘉言臉色蒼白著,盯著自己身下水面上的頭髮。

    只見那團黑色逐漸抬高,白色漸漸露出,先是額頭,然後眼睛,再來是鼻子……

    那是一張蒼白的,女人的臉。

    沈嘉言覺得那張臉有些眼熟。是了,那是姚美雪的臉!

    可是姚美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

    沈嘉言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又知道,自己現在正在目睹一件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露出半張臉的姚美雪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慢慢的向浴室門游去,游到門前的時候,那黑色的頭顱往下一沉,再也不見了。沈嘉言知道她出去了。

    他的手緊緊抓著浴缸的石壁,瑟瑟發抖。

    他的手機又響了,這一回不是響完即止,而是一聲一聲,沈嘉言知道,那是不斷有新的簡訊進入的聲音。他不敢去接,他知道那是誰發來的,所以他不敢。

    浴室里一片黑暗,只有手機屏幕不斷閃著光。

    沈嘉言聽到門外喬夜雪的尖叫聲,聽到東西撞翻的聲音,還有一切其它的、他無法分辨的詭異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在沈嘉言泡在水裡感到渾身發冷的時候,外面一切響聲忽然消失了,彷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詭異事情一般,消失了。

    沈嘉言聽到浴室大門忽然喀嚓一聲響,之前他怎麼擰也擰不開的門鎖,竟然如此輕易的轉開了。

    那樣的簡單,就像別人設了一個圈套……

    吞了口口水,沈嘉言挪了挪腳步,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已站得發麻。

    他不想出去,可是警察的職責感促使他不得不出去。於是,他慢慢催動麻木的雙腿前行,轉開房門,吱呀一聲響,房門應聲而開。

    門外,黑暗,且靜悄悄。

    他打開了客廳的燈,卻不見喬夜雪的身影。

    他的手機又響了,這一次,沈嘉言遲疑了一下,最終按下了手機。

    屏幕上沙漏狀的小圖示轉了幾轉之後,簡訊打開,出現的房間赫然是臥室。

    之所以知道那是臥室,因為照片正對的是一張床。沒有人物,只有一張床。

    彷佛被指引一般,沈嘉言沒有做其它的尋找,直接拐進了喬夜雪的臥室。

    然後,那裡,他看到了照片上出現的那張床,以及床鋪上方,吊在吊扇之上的喬夜雪的屍體。她的屍體一搖一晃,彷佛鐘擺。

    心裡咯@一聲,沈嘉言往後一退,手中的手機再度響起,這次的屏幕上赫然是他驚愕晦然的臉孔。

    什麼時候!他怎麼會出現在照片裡的?

    頭皮一陣陣發麻,沈嘉言僵硬的轉動脖子,向自己的左下方、剛才照片中的拍攝角度看去──

    那裡,赫然一隻人手,纖細的、少了一截小指的女人的手,手掌之間,拿著一隻手機。

    喀嚓一聲,又是一張照片,然後沒過多久,沈嘉言的手機響起了熟悉的音樂。

    這一次,沈嘉言沒有按下接收鍵。

    看著那隻自塑膠袋之中伸出的人手,沈嘉言感覺身後陣陣發冷。

    他認出了那個塑膠袋,是喬夜雪出門時拎著的那個塑膠袋。他忽然想起了第一張接收到的簡訊,那個仰視角度的照片……

    沈嘉言彎下身,僵硬的解開了那個塑膠袋。

    裡面露出了一張人臉,雙目圓睜,面目詭異扭曲的、姚美雪的臉。

    袋子裡面,是姚美雪的人頭還有右手,那顆頭頭頂空空如也,照片中姚美雪的一頭長髮完全不見,想到那消失的頭髮,沈嘉言忽然想到了浴室裡面那個垃圾桶……

    沈嘉言吞了吞口水,將塑膠袋裡的姚美雪的頭顱拿出來。

    「你、你想讓我知道的……就、就是這個吧?」

    看著面前表情恐怖的死人頭,沈嘉言渾身顫抖不已。

    彷佛響應一般,袋子中姚美雪一直握緊手機不放的手忽然鬆開,手機落到地上,沈嘉言的身後。

    不想再面對那可怕悽厲的女人頭顱,沈嘉言忙轉過身,一邊往手上套著塑料手套、一邊彎腰去撿那可以作為證物的手機,匆忙中,他按下了手機上一個開關,之後他手機再度響起的時候,沈嘉言幾乎跳起來。

    「該死──」又是簡訊,一看號碼,竟然還是姚美雪的手機發來的,想到自己剛才按下的鍵,心想估計是當時自己錯按下了什麼的沈嘉言,再度按下了接收鍵。

    照片打開,占據屏幕大部分的,是彎腰看手機的沈嘉言的臉,然後,上方一個小小的角落,是那被沈嘉言擺放在床上的、姚美雪的頭顱。

    照片上那個瞬間的姚美雪,不是之前沈嘉言看到的那樣猙獰。

    直直看著屏幕,照片上,姚美雪正在微笑,對他微笑。

    之後的事情,沈嘉言只是聽說,負責該區域的郵差正好趕到,看到房門開著覺得有些不對,就進去了,然後看到了那一切,立即報了警,正好,還是之前報警的那名郵差。

    算是被那名郵差救了兩次,沈嘉言卻一次也沒見過那名郵差。脖子上的傷口惡化,他被要求住院治療兩個星期。

    沈嘉言的手機和姚美雪的手機被送去警局的時候都不能用了,原本可以當作證據的照片也完全消失。

    那些不可思議的相片能夠當作證據麼?沈嘉言也懷疑,他想起那些已經消失的照片中,有好幾張正是記錄喬夜雪死亡過程、他因為恐慌而沒有查看的,那些照片上到底有什麼,手機壞掉了,沈嘉言自此無從查之。

    取而代之,重新被警方當作證物的,正是那名郵差當時送往楊承延家的包裹,那個寄信人寫著「姚美雪」的包裹,充分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打開查看的時候,裡面赫然是姚美雪的其它肢體!

    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按照那名郵差的說法,那個包裹本不是正常管道的包裹,而是他在樓下被人託付的。

    他在樓下碰到一名女子,問明他即將送出的信件中有楊家的信件,於是將自己的包裹託付給他。

    那名女子的長相,對比核查之後仍然不能確認身分,事情於是只能這樣不了了之。

    案件最終被定性為情殺。

    丈夫有了情人想與妻子離婚,情人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手段綁架了他們的女兒,或許她殺了那個可憐的孩子,殊不知妻子有了準備在先,早早搬到了情人住所的對面,那正沖情人窗子的搬家原本不是巧合,然後,某一天……

    情人殺了孩子,妻子又肢解了自己的情人,可憐的丈夫或許是事件中唯一被蒙在鼓裡的傢伙。最早在情人家發現女兒屍體的丈夫不敢聲張,也不敢詢問失蹤情人下落,害怕事情進一步擴大的直接後果就是:情人死亡多日也無人知道。

    楊承延被送去了郊外的療養所。

    喬夜雪的死亡最終被認定是自殺,而勒死她的繩索材料被確定為姚美雪的頭髮,警方認為她是畏罪自殺。

    只有沈嘉言不這麼認為。

    病好之後,他最後一次路過喬夜雪家門之下,抬頭往上看,居高臨下,他看到了窗邊朦朧一個白色影子。

    喬夜雪!那是喬夜雪!

    面容模糊,可是他就是確定那人的身分。

    世界上,有些事情原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緊了緊衣領,沈嘉言快步離開了那裡。當天晚上,他坐上了前往Q市的火車,那是個遙遠偏僻的地方,居民善良淳樸,沒有大案發生,或許不是警察發展的好地方,可是,對於現在的沈嘉言而言,那裡卻再好不過。

    第六章 邢楠之一

    「……那一天,誰也不許遲到,我們在這裡集合。」

    「拉鉤上吊,死約定,一百年,不許變。」

    每個人都有童年,邢楠也不例外,每個人的童年大概都做過一些後來看起來非常愚蠢的約定,邢楠也沒有例外。於是在他長大後的某一天,他收到了一份要求他履行童年時代約定的信函。

    「八月三十一號,時光寶盒開啟的日子,死約定,不見不散。」

    信是列印出來的,沒有寄件人地址,郵戳則顯示了信件來自很遠的地方。

    既然住得那麼遠的地方的人,都有熱情為了一個約定過來了,那麼留在本市的自己似乎沒有理由不參加。於是,八月三十一號那天,邢楠摘掉了鼻子上耳朵上嘴唇上的釘環,頭髮規矩的扎了個馬尾,然後難得穿了件正常的休閒西裝,出門了。

    習慣就是最正常的,平時一副視覺系打扮走在街上都自覺很正常的邢楠,如今難得穿得和普通人一樣,卻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老覺得有人在看他,可是回過頭,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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