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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9:41:15 作者: 林嘯也
    窗外突然照進一束光,風鈴被吹得叮噹響。

    貓崽猛地抬起頭,流著淚的小臉喜笑顏開。

    看到了什麼?

    季庭嶼想不起來了。

    貓崽奶聲奶氣地朝窗口叫:「哥哥,哥哥!」

    哥哥?季聽瀾?

    季庭嶼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見一頭銀白色的巨狼將頭搭在四四方方的小窗前,占據了大半個窗子的冰藍色眼眸是那樣的青澀和柔軟。

    「抱歉,我今天來晚了。」

    季庭嶼的心被驀地拖進他的眼睛裡。

    原來賀灼這麼早,就出現在了他生命中。

    貓崽抹抹眼淚,站起來,搖頭說不晚的。

    想要朝他跑過去,但看到窗口的爬山虎又有點慫地縮回腳丫。

    賀灼看到了,一口扯下整面牆的爬山虎:「怪物被我趕跑了,過來吧,寶寶。」

    貓崽眼睛裡一下子蓄滿了淚,嗚嗚咽咽地朝他跑去,跑到一半摔倒了不慎變回小貓,團成球嘰里咕嚕地往窗外滾。

    賀灼怕他掉下來連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窗戶,小貓崽屁股朝天撞到了狼吻上,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對不起,還撅起屁股來給他揍。

    可賀灼卻把他叼起來:「謝謝寶寶給哥哥抓癢。」

    季庭嶼怔愣地看著這一幕,嘴唇顫動,卻說不出話來,胸口被那股酸澀漲得滿滿的。

    「他好溫柔啊,對吧。」臧先生說。

    「嗯……」

    季庭嶼喉嚨里仿佛堵著一口苦藥湯。

    巨狼把貓崽叼到樓下玩球。

    體型如此懸殊的一對朋友,卻莫名和諧。

    大狼用腿輕輕碰一下球,小貓要跑好久才能追回來,嘴裡叼著比他腦袋還大的球,搖搖晃晃地看不到路,老是摔跟頭。

    但是有人陪著,摔跟頭也開心,尾巴甩得像螺旋槳。

    「是不是生錯物種了,怎麼和小狗似的。」

    季庭嶼哼他:「我這是活潑。」

    玩夠了球,巨狼就用尾巴做逗貓棒在他眼前來回晃。小貓崽伸出兩隻小爪,一蹦一蹦地抓。

    「現在倒像小貓了。」臧先生話裡帶著一絲揶揄:「這人誰啊?」

    季庭嶼遲疑了兩秒。

    「我愛人……」

    「哇哦,他這體型你可有得受。」

    「……」

    「至少他不會讓我馬上風。」季庭嶼反擊得毫不手軟,臧先生口氣更欠了:「知道了,說不得他。」

    從那之後的每一天,太陽落山前,巨狼都會如約出現在窗邊。

    貓崽不再害怕,不再一個人玩,他嘗試著和巨狼聊天、分享,給人家讀自己幼稚的繪本,還把幼兒園發的小花送給他。

    巨狼話不多,但聽得很認真,還會像長輩一樣誇獎他。

    得到小紅花那天,貓崽攪著手指不好意思好久,才墊起腳把小花戴在巨狼耳朵上。

    「送、送給哥哥。」

    巨狼退出窗外,和樓下的小朋友顯擺。

    貓崽羞得不得了,一直叫著哥哥回來,好丟人,不要給別人看啊。

    後來看怎麼叫他都不回來,還有脾氣了,轉過身用屁股對著他。

    賀灼一口就咬在他屁股上。

    「別羞了,帶你去玩球。」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保姆依舊不在家。

    雷聲裹挾著閃電震天響,把房間裡照得一陣黑一陣亮。貓崽嚇懷了,變回本體躲進小襪子裡。

    「嘎吱」一聲,窗戶從外面打開了。

    季庭嶼和貓崽一齊轉過臉,看到巨狼渾身濕透地出現在窗前:「寶寶?」

    恍惚間,季庭嶼還以為賀灼在叫他,出於本能地飄了過去,可不等他張開雙臂,貓崽就穿過了他的身體,撲到了狼吻上。

    季庭嶼呆愣在那兒了。

    「你很想他?」臧先生看出來了。

    季庭嶼眼裡滑出兩滴淚:「好想好想……」

    「想他為什麼不抱他?他又不會發現。」

    因為,我已經死了。

    就算沒死,我們也不能在一起了……

    臧先生長嘆一聲,大手一揮就把緊緊相擁的貓崽和巨狼變走了,指著窗戶:「你怨恨他在那扇該死的窗戶前放棄過你一次,可他曾在這扇窗戶前拯救過你無數次。」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要知道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從而何來。」

    臧先生抓住他的手,帶著他在風沙中快步前行,季庭嶼的人生軌跡變成一幀一幀的彩色畫面,走馬燈一般閃過他們眼前。

    學生時代就獲得無數獎項,成績和體能都拔尖。

    耀眼的男孩兒在綠茵場上開懷大笑,盛夏的風灌滿他單薄的球衣。

    十三歲,母親帶著他離開家鄉,小季庭嶼扛著攝像機和旅行包,踏上人生第一道旅途。

    他走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地方,足跡遍布二分之一地陸地和海洋。

    依雲山下最湍急的雪水,塞北荒漠覆滿黃沙的洞窟,蓋亞那沿線終年不止的硝煙與炮火,以及不存在於任何地圖上的至今還信奉巫師來治病的古老村落。

    蓬勃的血液,柔韌的骨骼,硝煙戰火混雜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語言,他是在不斷前行的路上被歲月養大的少年。

    從那個爬滿爬山虎的狹窄庭院中走出去,以所有自己未曾見識過的島嶼綠洲為駐點,最終,落腳在尼威爾延綿不絕的十萬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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