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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42:02 作者: 老草吃嫩牛
    姑且算是吧,錯也就錯了。

    秦知凌晨才睡,喝得不少----三點後他跟幾個弟兄又就著一些小菜,喝了很多,說了一晚上胡話。秦知的酒品還真的說不上好,剛開始的時候,他拉著可憐的關淑怡說了一大車皮的廢話,而關淑怡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也喝得不少。究竟怎麼回來的,這兩個人自己都不太清楚。

    早上起來的時候,這兩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自己父母的臥房,唯獨不在洞房。

    早上秦奶奶起床的時候,發現秦知枕著一口新鍋睡在廚房。關爸爸關媽媽半夜飽受驚嚇,自己家女兒半夜進屋,鑽進他們的被窩哭著說愛他們,一輩子不想離開,然後就擠在父母中間睡著了。

    要說嫁得太近也實在不是個好事兒,一點神秘感都沒。這會兒老關家完全沒有嫁女兒的感覺了。

    關媽媽看著女兒的睡顏,吸吸鼻子,咽下眼淚:「咋就覺得她才出生,穿個小花夾襖躺在咱倆中間呢?」

    關爸爸沒吭氣地爬起來,披上大衣去閨女以前的房間睡覺了。

    關家人沒有嫁女兒的感覺,秦家人也沒用娶媳婦的感覺,總歸是……嫁得太近了。

    上午十點,秦知被自己家奶奶一鍋蓋子敲醒,親戚們已經離開,大院裡恢復了平靜,秦知找了半天自己,終於在疼得要炸開的腦袋上找到了。他傻呆呆地看著自己奶奶收拾臨時的新房,被窩裡,新娘子沒有,香蕉皮倒是有幾塊,白色的男士襪子有一隻,但是絕對不是他的。

    「上去接你媳婦去!」秦奶奶話音未落,又是一鍋蓋。

    秦知捂著發脹的腦袋上了樓,敲開老丈人家大門。老丈人不叫他進去,說是規矩,要三回門才能進去。沒過片刻,老爺子背著穿著自己家老婆花睡衣的女兒出了門。

    「你那幫朋友也是,灌一點兒得了……這丫頭,怎麼怎麼這樣重……」老爺子嘮叨著,話語中卻是滿是疼愛。秦知賠著笑臉跟著老爺子下樓。關淑怡依舊是宿醉未醒,在二樓轉彎的地方,她抬起頭看著牆壁,突然說:「有老公了不起啊?!我也有了!」

    秦知驚了一下,接著一臉苦笑。這丫頭大概在夢裡還跟別人攀比呢。

    關爸爸把女兒送到一樓,轉身回屋,臨出去的時候扭頭對秦知說:「昨兒你家朋友把禮錢上我們那邊了,回頭我給你送回來。兩家一起請客就這點不好,禮錢都上錯了。你回去跟你奶說下。」老爺子是想顯示自己不愛財的心理,奈何秦知不吃這套。他胡亂點頭,大概啥都沒聽進去。

    「叔,你回去吧!」秦知捂著腦袋嘟嚷著。

    BBS.\nJOoYO o .NET  秦奶奶又是一鍋蓋,「叫爸,還叫叔叔呢!」

    關爸爸一臉不在意,「不用,不用,客氣啥呢,孩子不習慣呢!」畫死這樣說,但老爺子站在那裡沒動彈。昨兒改口費他是給了的,整整一千塊呢。按道理女方家不用給這個錢,但是昨兒關爸爸也喝多了,摟著秦知說:「老弟啊,老哥給你一千塊,你叫我爸爸成不成?」

    秦知憋了半天,低頭喊了一聲「爸」。老爺子很高興,一激動大包大攬的脾氣又上來了,「哎,那個,那個回去睡吧。新房、院子裡衛生我找人幹了,你們睡吧,睡吧!什麼都別管,爸包了……」

    秦知點點頭,轉身回了屋子,一頭扎到床上,摟著自己家媳婦睡了。這一睡便睡到了每晚新聞聯播搖滾地球的時刻,小新人雙雙餓醒,齊齊賴在床上,不想動。

    秦知拿手肘捅捅關淑怡,「媳婦,起來端飯去。」

    關淑怡不樂意了,她扭動一下,撇嘴,「這是你家。」

    秦知一副大老爺的樣子,「也是你家。」

    關淑怡大鼻子裡噴出一股子故作嬌憨之氣,「嗯……人家不嘛……人家害羞嘛。」

    然後……秦知就吐了。真吐了,昨兒喝了一肚子酒,沒吃到啥東西。這不頭一回結婚,沒啥經驗嘛。

    關淑怡趴在床上指著秦知胡說八道:「你……你這個不守貞潔的男人,這孩子是誰的?」

    秦知扭過來胳肢她。

    臥房裡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聲音很大,秦奶奶瞅著自己家老爺子,這老兩口眼對眼地笑得那叫了曖昧哦。

    「早點兒要孩子好, 早點兒要,我們給他們看。」奶奶對爺爺低聲叨咕了一句。

    秦知磨磨唧唧地爬起來,對著鏡子摳摳眼屎,晃晃悠悠出了臥室入堂屋。堂屋的小角落裡,爺爺奶奶在數鈔票。一小時前,陳律師帶著帳房來交帳,沒敢打攪秦知,交代完就匆匆走了。這都要過年了,誰家都是一大攤子的事兒沒整完呢。

    好心情的秦知笑眯眯的調侃老兩口,「這麼多錢?奶奶,發財了啊!」

    秦奶奶卻一臉不高興,她跟著秦知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將昨天在飯店打包的菜餚拿出一盒,倒出來放到蒸鍋上熱。

    秦知對爺爺奶奶這份節省習以為常,覺得完全沒問題。老一代人,節省慣了。再說了,打包也沒錯啊,昨兒那頓飯整雞整鴨不知道剩下多少,浪費實在可恥。

    無論是老秦家,還是老關家,可都是一樣的朴樸實實的勤儉人家。

    「你四表姑,四個閨女我哪個不上五百塊,你猜她給你上了多少!」秦奶奶拿著鍋鏟敲著鍋蓋數落。

    「多少?」秦知一邊隨口應付,一邊看著冰箱裡成堆的打包盒發愁----這要吃到什麼時候?他真沒在乎別人給上多少,但是他必須對奶奶的話題表露出適當的關注。

    「五百!你說說,有這個道理嗎?她家是個孩子,咱家就你一個,趕明兒你們有了孩子滿月,紅白喜事都不許請他們,咱不稀罕她家的錢。還有,他們家以後有事兒,你也不許去!聽到沒?!聽到沒?!聽到沒?!」秦奶奶端出盤子,將半隻肥雞放進去,還順手盛了兩碗稀飯,一邊做飯一邊憤恨地嘮叨著。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秦知忙不迭地答應著,心裡卻在為老人提及的孩子問題發愁。他不知道怎麼跟兩位老人家開口,這個問題……孩子,他還是堅決不能要的。他端著盤子轉身進屋,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問自己家也有:「爺?」

    點票子的秦爺爺扭頭,「啥?」

    「四表姑是哪個啊?」秦知納悶地把腦袋裡的親戚回憶了一次。

    「就你小時候,借咱家自行車一年不還,你奶奶上門要才要回來那家。」秦爺爺也實在是對這位親戚有意見。

    點點頭,秦知抬腳踢開門。關淑怡已經起了床。

    看著一整盤子的肌肉,關淑怡噁心了,站起來對秦知說:「我是死也不吃的。我回自己家吃。」

    秦知叼著雞腿點點頭,順手打開臥室內的一部擁有秦知特色的老式黑白電視機。都什麼年代了,老秦家的黑白電視依舊生存著,那電視一側的按鍵上,頻道數只有十二個。

    關淑怡上了樓,沒過一會兒又回來了,一臉黯然地對秦知說:「我家 也在吃剩飯,還是好幾种放在一起混著吃。老公,咱離家出走吧,等他們吃完那些剩飯咱再回來。」

    秦知樂了,他回手指指門口,「今兒起,你吃蘋果不要錢。」

    關淑怡表情誇張地狂喜了一下,轉身出屋,大模大樣地走到蘋果攤那邊挑了幾個。正挑著,秦奶奶叫住她,指指倉庫那邊說:「那邊有好的,這些都蔫了,別吃。擱著賣吧,賣不掉奶奶給你醃蘋果醬。」

    關淑怡點點頭,幸福得都要死了。她想想又不對,合著以前她吃得都是不好的?算了,算了,著如今還有什麼事兒能比不花錢吃蘋果更開心呢?想來是沒有了。嫁個賣水果的,果然是最正確的。

    「爺爺奶奶還數錢呢?」秦知夾了一塊雞肉放到關淑怡嘴巴里,問。

    關淑怡咬一口蘋果加雞肉,嚼著點頭。她伸出指頭,說:「數三次了。我媽那邊也在幹這檔子事情,大概他們未來幾天都要靠數錢過活了。給我捏捏腳,昨兒累死我了!」

    秦知拿起一邊的紙巾擦擦嘴巴和手,認命地搬過老婆那隻並指的腳丫子揉起來。當然,偶爾揩個油這樣的行為也是有的。

    這兩人正在嘰嘰嘎嘎地樂和著,秦奶奶和秦爺爺沒敲門就那麼直接進來了。

    關淑怡驚得蹦起來,老人家倒是一臉無所謂,也不是無所謂,兩位老人家的表情有些沉重,沒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麼。

    秦知看著爺爺左右兩隻手各拿著幾疊子錢,秦奶奶抓著一條長長的禮單,表情有些呆滯,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呢!

    關淑怡趕忙讓出沙發,請老人家坐了。做了一會兒後,秦奶奶一直拿手肘碰秦爺爺,老爺子開了口:「筐筐啊……有個事兒跟你說下。你奶奶的一絲絲過幾天說,我尋思著,還是早點兒說的好,不然我們倆都睡不著。」

    秦知愣了下,他看看關淑怡,關淑怡看看他。

    秦奶奶將禮單鋪開,指著上面的一行字對秦知說:「你看看這個。」

    秦知低頭看,禮單上這樣寫著----

    姓名:給孩子  禮金:兩萬元。

    秦爺爺摸索著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包香菸,看突出的那一排香菸嘴兒,這煙是好多牌子合起來的一盒菸捲。老爺子抽出一根點著,吸了好幾口之後說:「我想著吧,這可能是你親爸、親媽給的錢。咱家沒這樣的親戚,一給就是兩萬塊。而且,以前也接到過一封信,也寫著給孩子。」

    秦知不做聲,關淑怡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秦奶奶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老式信封遞給秦知,「你上三年級的時候,也是冬天,大清早的我和你爺爺一開門,就看到地上有個信封,裡面有三十塊錢,其他的啥也沒寫。」

    秦知結過信封,第一眼看的卻是郵戳的位置,可惜那上面啥也沒有,就是一個老式的牛皮紙豎式信封。

    「我和你奶奶也害怕。最開始的時候俺倆害怕有人來帶你走,接到那三十塊錢之後,就帶著你回鄉下住了一年,提心弔膽了一年多。慢慢地也想開了,這感情跟別的不一樣,我們就是把你藏得再好,人家親爹親媽要來了,咱也不能攔著,對不?後來我們就等著。剛回來那時候,你奶奶在門帘上悄悄吊了個鈴鐺,那段時間,只要稍微有個響動我們就會蹦起來。我們等啊,等啊,一等就等到現在,那鈴鐺再沒響過。」秦爺爺在那裡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秦知的表情。

    秦知面無表情。關淑怡緊緊握著他的手,她能感覺到,一層層汗從丈夫的手心冒出,那些汗珠全部是冷的。

    打拿到那個三十塊的信封開始,老人家這些年就有了心事。這麼多年了,想起來就是一陣沉甸甸的,想起來就是貓抓一般的鬧心。現在好了,秦知成家了,媳婦也有了,老人家不想再瞞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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