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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42:02 作者: 老草吃嫩牛
那一晚,下雪了,很大的雪。關淑怡半夜興奮的睡不著,她躲在被窩裡給秦知發簡訊。
「俺想你。」
秦知原樣也回了三字。
「一個人在被窩,可恓惶了!」
秦知原樣回了。
「原本我是一個人睡得,現在怎麼就不習慣了呢?」
秦知抱著個枕頭在床鋪上滾來滾去的想了會回了一條:「要不然,我上去?」
「還是算了吧,咱忍耐兩天。」
秦知回了個「恩!」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沒一會,關淑怡又發了一條過來。
「還是……我下去吧!不抱抱你,這覺是沒法睡了!」
緬懷我們的青蔥
結婚前最後兩天,家裡忙成一團亂,秦知大清早的就被奶奶拽起來。等他洗漱完畢出來,自己的床上一堆老太太已經鋪好棉花開始做被子,一塊百子圖緞子被面被放置在椅子上,秦知無語的看著那群老太太。現在,誰家還蓋棉被啊?
「這塊被面,奶奶早就給你預備好了,十年前買的,這麼好的上等的蘇繡,現在已經沒有了。你摸摸,多好的緞子。你掂掂,可重呢!」秦奶奶的語氣帶著誇耀,她強抓了秦知的手去觸摸被面。還掂掂重量,別說,那塊被面的份量還真挺壓手的。
「大紅的呢!」秦奶奶笑眯眯的在他耳邊說。
秦知看著那副百子千孫圖,想起一件事,跟關淑怡的第一夜,兩人都過分激情,沒穿安「安全服」。這萬一要是有了?這可怎麼好?他不想自己的後代走自己的老路。別人的孩子生出來,起跑線,人生起 點是同等的。而他的孩子生出來,這個世界十分之七八的職業不能幹,性格好便罷了,若像了自己,那又是一個痛苦的前半生。如果沒有一個好伴侶,那麼整個的人生都會很悲慘。
「挺好看的。「秦知誇了一句,心裡有些難過,要是奶奶知道自己不想要孩子,一定會很難過吧!
秦奶奶的臉笑成了花的過去跟老太太們炫耀自己的孫子,能幹,孝順,關淑怡有多麼好。老人家聚在一起熱鬧起來,熱鬧勁兒並不比年輕人差。
「柱柱,快點快點!」關淑怡站在門口提著大包小包召喚自家老漢子,屋子裡的老太太一起抬頭樂。秦知換好衣服穿好大衣跟著關淑怡一起出去,他不能開車,今兒原本是想租車送請柬,末了的魏琴打來電話,說這事她包了。
院子裡,新買的QQ車上貼著大紅的囍字,一群親戚圍繞著看著,關爸爸夾著一條香菸在派發,這周圍街區里,嫁妝里有汽車,有房子的關淑怡是獨一份,連帶的,她們全家都很體面,關媽媽出著大長氣的在院子裡指揮大家勞動,二號鍋子的對面牆壁上,一副巨大的百元人民幣貼滿的大紅布正被眾人瞻仰。秦知無語冒冷汗的看著那邊對關淑怡嘆息:「太誇張了。」
「風俗啊,得了,只當哄我媽高興。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關淑怡也很無語的看著自己家小弟,他拿著一根竹竿坐在紅布下面看錢,樣子拽的那叫一個二五八萬。
院子門口,一輛銀灰色的高級轎車停在那裡,竇建業憋著一肚子火的狂按喇叭。魏琴坐在邊邊的位置一副晚娘臉,嘴巴里說話也不好聽:「呦,不就耗費你一點油嗎,至於嗎?」
竇建業更加氣憤,他猛的打開收音機,將音聲調到最大。詭異的聲音從車裡很大聲的傳了出來……「我……我要……我要你……我要你的……我要你的愛……你為什麼不走過來……」
魏琴瞥了憤怒的竇建業一眼,她什麼都沒說的只是輕輕的伸出手,手裡拿著一部寬屏手機晃了兩下。竇建業二話不說的關了收音機老實了。
「我錯了,原諒我吧。」竇建業真誠的說。
魏琴笑了下,特大度的安慰他:「沒什麼,民族英雄我也喜歡,真的尤其是……林則徐老先生!」
竇建業氣的臉孔發白,卻又無可奈何,自從被抓住小辮子,他就成了這個陰險女人的狗腿子。
「哎?小老闆?」關淑怡驚訝的彎腰看著竇建業,這人怎麼會來?魏琴這傢伙幾天沒見,都混成上等人了?小老闆都用的動?
竇建業苦笑一下,打開車門站出來說:「什么小老闆?叫名字吧!恭喜你了,關淑怡。」
關淑怡臉色紅彤彤的道謝:「謝謝您。」
「跟他還您不您的,你現在不歸他管,得了,快上車,凍死了,快說去那裡?」魏琴在車裡探出頭喊著。
關淑怡沒理她那個茬,她轉身拉過秦知帶著一絲毫不遮掩的炫耀給竇建業介紹:「這是我家那個。」
秦知伸出手:「你好,我叫秦知。」
竇建業伸出手跟他回握並上下打量:「竇建業,以前關淑怡的同事。我在那裡見過秦先生吧?看著你面熟?」
秦知笑笑:「我是大眾臉。」
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會,竇建業心裡微驚,秦知這個人的氣質非常好。有一股子從內到外的清風撫綠柳,淡雲飄枝頭的味道,他記得小時候父親常對他說,一個上位者的強勢並不是你梗著脖子繃出青筋大嗓門便能壓過別人了。真正的上位者他帶給你的壓力是無形的,就像面前這位先生一樣。他在打量你,你頓時覺得無所適從,只是怕那裡說錯,穿錯,於是倍加陪了小心。
「秦先生在那裡高就?」竇建業拿出一支香菸遞給秦知。
秦知擺手拒絕:「就是個替老闆打工的打工仔。和果果開了家書店,你有空,想看什麼書了,就去坐坐。」
竇建業:「果果?」
秦知剛要回答,關淑怡從後排座上探出頭:「老公,你冷不冷,快坐進來。」
兩位男士相互笑笑,開了車門坐進去。
竇建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關淑怡:「說吧,新娘子!今兒你最大,先去那裡?」
關淑怡從小包包內拿出一大疊請柬:「回公司。我在公司上了那麼多禮,這次要一次討回來,少一份都不成。」
車子緩緩開動,魏琴扭頭沖關淑怡笑:「其實你是去炫耀的吧,壞女人!」
關淑怡放下請柬,扭頭看著秦知,越看越滿意:「莊妮妮,別(biao)這樣說啊,我怎麼能素壞女人呢?我還是一個沒嫁人的壞女孩,女……孩!記住了。一天沒嫁,我就是女孩!」
魏琴噁心了幾下,回頭伸出手:「去北京的禮物呢?老女孩!」
關淑怡捅捅秦知,秦知把他背的那個大包包遞到前座。
「這麼重……什麼啊?」魏琴打開包包,接著呆住。
整一書包的《尼羅河的女兒》漫畫書。
小芳芳跟莊妮妮的感情,有很多是因為她們的共同愛好,收集漫畫書,很早很早之前,她們就一起收集《尼羅河的女兒》,痴迷的那個時代,這兩個傻丫頭喜歡趴在護城河欄杆上做白日夢,說神經巴拉的話,比如這樣:
「喂,莊妮妮,你說我從這裡跳下去,會穿越到那裡?」
「你跳下去就知道了,小芳芳。」
「死了咋辦?」
「那就魂穿。裝成小嬰兒,連失憶都省了。」
魏琴覬覦關淑怡那套《尼羅河的女兒》已經很久,小時候她家境很一般,她父親是小小的派出所長,母親在農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吃父親那點死工資,她零花錢並沒有關淑怡多,所以,每次都是關淑怡買漫畫,她們一起看。一起分享,一起幻想。一起成長。
魏琴心裡酸酸的,她撫摸著那套漫畫。許多記憶都嘩啦啦的從腦袋裡繁衍出來,這之後,小芳芳便是別人的了,天大地大的,卻剩下她一個,長大以後,她已經忘記了這套漫畫。多久沒做那些夢了,人說,長大其實就是個清醒的過程。這個過程真是令人不愉快。
「你……還記得呢?」她低著頭哽咽著說。
「恩,一輩子也忘不了吧?」關淑怡回答。
這輩子,都收集不全了吧?」魏琴扭頭看著關淑怡,眼睛裡,淚水已經開始向外流淌。
關淑怡點點頭,歪歪嘴巴:「那傢伙,她坑死我們了。」
竇建業開著車子,湊空扭頭看著掉眼淚的魏琴,心裡不知道怎麼搞的竟有些心疼,他空出一隻手,從身邊的紙抽盒裡抽出幾張紙遞給她。
微妙的氣氛在蔓延,魏琴哭了,關淑怡也哭了,的很傷心。
剛下過雪的路面很滑,竇建業的車子開的極其緩慢,關淑怡靠著秦知,大大咧咧的她,直到這一刻才有了自己要嫁人了的認知,她扭頭看著秦知,再過兩天,他們就要組成一個家庭了?跟這個人嗎?這種感覺是如此的不真實。
秦知伸出手,抱住關淑怡的肩膀無言的拍打幾下。
汽車在緩慢的行駛,車內四人各有心思。停了的雪花又緩緩的飄了起來。霧蒙蒙的都市中,有個小女人就要成長。關淑怡看著窗外,看著熟悉的都市,看著熟悉的街景。許多記憶從腦海深處繁衍出來。
她想了一會拍拍竇建業的肩膀說「小老闆,我不去公司了。」
竇建業愣了一下:「啊?」
「知道鳳凰脖子街那邊的小學嗎?」
「知道啊。」
「去哪吧。」
竇建業呆了一下,還是調了車頭。
關淑怡跟魏琴站在那所已經破敗的小學校的門口,城市合併後,這間小學已經消逝在城市的塵埃里成為建築公司的倉庫。給了看門房大爺一盒煙之後,這些人推開了學校破舊的大鐵柵欄門。
寂寞的學校已然破敗,二層小樓的玻璃沒有幾個全換的。風中搖擺的國旗杆子還在標示著,這裡曾是一所教書育人的學校,大樓空白的牆壁上,多年前的黑板報還留著。最後的殘破的黑板報還能隱約的讀出內容。
「啊!那向陽的花開了。開在祖國的田野。我們是祖國的花朵,我們是祖國的未來。我們學習知識,我們理想遠大……我們在新時代的航船上……」
學校的糙場上疊放著很多建築材料。兩個女人拉著手一起在學校里溜達,尋找著自己的記憶。她們懷念著當初那些亮晶晶,黑漆漆的眼睛。雖然那些人的面孔已經看不到了,只能想起那些眼睛。一雙又一雙的滿是快樂的眼睛還有環繞在耳邊的小聲卻一層層的傳來。
她們想起小時候的一篇關於去烈士陵園後的感悟作文。在那篇作文里,關淑怡是這樣寫的。
「……我長大了,要做一名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烈士……」
班主任老師的批語是這樣的:「字跡很端正,理想……很遠大!」
整個校園的深處,孩子的笑聲在兩個小女人的記憶力流淌,她們爬到水泥預製板的頂端,看著國旗杆。神情肅穆的行少先隊的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