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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37:04 作者: 藥渣
這點,顏書語不能明白,裴郁寧把一個她曾經住了許多年的家重新放在她面前,是為了什麼?
以他的性子,難道不是應該全部給她新的?最好一分一毫都不見曾經的他的痕跡才最好。
裴郁寧重新擺在她面前的這個家,她確實喜歡,她住了二十幾年的地方,她打理了很多年的家,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她精心歸置,每一樣都是她的喜好,她熟悉它們,就如同熟悉自己。
可再熟悉,那是過去,是望京的侯府,不是西北這裡的威武將軍府。
裴郁寧看著她的背影,許久後才笑了一聲,聲音低啞,「我們真的,是兩個人嗎?」
聽到那笑聲,顏書語終於捨得轉身,他縱然在笑,可是聲音里卻毫無笑意,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消沉與低落。
「你什麼意思?」顏書語皺眉,她知道他在他身上,縱然他只出現過一次,但毫無疑問,他在。
她接受過去,努力讓自己解開心結,釋放心裡的那些情緒,她能心情平靜的提起他說起從前,卻並不意味著她想再見到他。
縱然她看似已經徹底放開,但有些人,她並不想見,她寧願對著面前這個還未犯錯還青澀的他,也不想見到過去的他。
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未再次見到他。
無論是現在的她還是現在的裴郁寧,對於從前存在的那個人都很抗拒,他們的這種心情讓他不再出現,她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但現在,裴郁寧說了什麼?
如果他們不是兩個人,她拿來說服自己的理由是不是成了一場笑話。
裴郁寧看懂了她的眼神與心情,但他卻不想選擇騙她,有時候事實縱然殘酷可悲,但依舊需要面對。
從他知道真.相那一天起,他就在極力避免自己想起這些,但回到西北,回到這個家,一切都被徹底攤開在天光下,他只能選擇實話實說。
「這世上,我和我,你和你,」他笑笑,眼神沉鬱,「我們怎麼可能是兩個人呢?」
「這世間又怎麼可能存在兩個同樣的我們?」
他看向廊下燦爛的陽光與風中搖搖擺擺的金梨,想起那老和尚悲天憫人的神色與慨嘆惋惜的眼神。
「執念入骨,迷障難消,唯有良藥可解。」
在西北的這幾年,他除了忙他的大事,就一直不曾懈怠的尋找高人,他厭煩身上的這個蠢貨,不讓他灰飛煙滅神魂消散,他寢食難安。
原本以為找到了高人破解迷障,卻不妨觸摸.到了令人厭惡的真.相。
裴郁寧看向她冷漠神色,笑得苦澀,「他從來不是另一個人,他是我,我也是他,你看到的他,」他頓了頓,聲音極低,「只是入了迷障的執念。」
「這世間,每個人的神魂都只有一個,」那時,老和尚看著他,搖頭嘆息,「縱然違逆天意篡改命數,這神魂也依舊只有一個,何來過去與現在之分呢?施主謬矣。」
那天,在那個破舊的土地祠中,裴郁寧一個人站了許久,老和尚說完那些話人就已消失,他看著面前泥塑的破敗神像,靜靜地立了許久。
他從前那麼厭惡那麼抗拒的人,卻是他的一部分,即便他不知前情,但做下曾經那些的也是他,讓她苦讓她痛讓她哭的,一直以來都是他。
「我是真的想殺掉他的。」他笑意不入眼底,神情冷酷,「但我不能。」
那是入了迷障的執念,無法殺死,或者只有他一同死去,那執念才不會再作祟,否則,他只能永遠和他一起。
除非他殘酷果決到願意讓自己變成一個傻.子,寧願以殘缺的神魂的陪在她身邊,不然,他只有坦誠事實這一條路。
顏書語垂下眼神,看著腳下青磚上的花紋,他把一切都記得很清楚,就連這小小的花紋都重新出現在了她面前。
縱然她覺得可笑,覺得可悲,覺得無奈,但這就是裴郁寧所謂的愛和對她的心。
「我知道你們是一個人。」顏書語再抬頭時,已沒了剛才的冷漠,神色平靜得仿如面對的並不是需要她震驚的真.相,「從我醒來那一刻,我就知道的。」
她所說的醒來,正是烏安縣那次昏迷,神志昏沉時夢中事她早已模糊,後來卻斷斷續續記起了一些,從那個梨花樹下的小姑娘說她在她就會消失時,她就明白了一切。
世間從來不可能存在兩個她,自然,也不會有兩個裴郁寧。
不過,「我需要你們是兩個人。」顏書語聲音平靜,「不管過去如何,我活在現在,既然我選擇了現在,我就需要你們是兩個人。」
「裴容之,你是他嗎?」她問他。
裴郁寧跑過去將她抱在懷裡,抱得緊緊的,就像抱著他的落水浮木,「長寧,我不是他,我永遠不可能像他那樣!」
「長寧,長寧,」他一迭聲的叫她,終於從那個下午的絕望與夢靨中脫離,整個人都暖和起來,「長寧,我不會是那個蠢貨,你信我。」
顏書語心底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我信你。」
她除了信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
軍師坐在外院廊柱旁邊的石凳上,賊眉鼠眼的朝著內院的方向探頭探腦。
裴六剛和人收拾好行李進門,就看到他這副模樣,嘴賤的來了一句,「您這是做賊呢還是偷看人洗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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