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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37:04 作者: 藥渣
    裴五搓了一把臉頰,紅著眼睛應了一聲,他知道她是擔心他傷勢才不允許他離開,比起幾個同伴輕傷,他傷得最重,和他們一起去只會是拖累。

    或許是西戎人的驅趕之策奏了效,抑或者是大家也覺得邊軍駐地那邊更為安全,越來越多的人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顏書語幾人擠在人群中,被人推來搡去,就像江河湖海中隨波逐流的浮萍,只能任由水勢主導。

    腳下的路從未如此坎坷漫長,顏書語在煙氣與血腥氣中努力拽著身邊人往前走,心裡卻平靜得厲害。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過一次的關係,每次遇到這種危險情況,她的心都格外平靜。

    火光,黑煙,慘叫,吵鬧喧囂,這就是西戎人虎視眈眈的西北,她的丈夫曾經呆了許多年的地方。

    突然想起這些的顏書語,眼睛不知為何澀了下,這是和望京的安逸富貴截然不同的世界。

    也是裴郁寧除了家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她的腳步仍舊未停,卻覺得自己仿佛永遠都到不了想到的地方,春月和秋玲已經累得面色發白,她抓緊她們,卻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同樣白得可怕,眼神還有些惶然。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該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在哪裡一樣,有著茫然與無措。

    越靠近邊軍駐地,逐漸匯集在一起的人群越是混亂,大家盲目的朝著一個方向擁擠前進,層層湧來的人浪很快讓情勢失控。

    即便手抓得再緊,仍舊被混亂的人群沖開,等顏書語發覺時,她早已和春月她們失散,裴五也不見蹤影。

    她心跳得極快,胸口有些悶疼,氣息急促,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平穩了呼吸,身邊的人一個個越過她,朝著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前進,她跟著他們抬起腳時,才發現自己雙.腿酸痛得提不起力氣。

    這輩子的日子,活得還真是驚險,顏書語對自己笑了下,笑容里全是自嘲。

    只是這樣就受不住,她和裴郁寧,真的差別很大。

    越靠近關隘附近,逃跑的眾人情緒終於開始放鬆,駐地附近沒有西戎人來犯的動靜,他們雖然被一路驅趕至此,但至少走的是條活路,就在眾人忍不住鬆口氣覺得徹底逃出生天之時,斜刺里一隊西戎人突然出現,不分男女老幼,見人就殺。

    或許這是埋伏在此地的奇兵,抑或者是縣中那群西戎人,顏書語不清楚,但不妨礙她選擇逃命。

    倉皇逃離的人群是比西戎人更為可怕的敵人,他們的慌亂讓無數同伴跌倒或受傷,成為西戎人的刀下亡魂。

    顏書語被人撞倒在地,差點被踩到手腕,她努力撐起身子,跟上那些人,卻不妨她在人群中太過顯眼,有西戎人直接朝著她的方向跑了過來。

    她身上有一把裴郁寧給的護身匕首,那是他外祖父給他的及冠禮物,縱然他現在不過十七歲,還是像從前一樣把它給了她。

    她握緊匕首,努力往前跑。

    她的這條命很重要,重要到她必須努力護著,不能折在這裡,更不能死在西戎人手裡。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地跑,直到尖銳風聲突得在身後響起,她不由自主的往前撲倒,躲開了那意圖砍傷她的雪亮彎刀。

    下意識回頭時,她看到了一張猙獰又噁心的臉。

    「長寧,閉眼!」熟悉的聲音帶著暴怒的氣息,模糊視線中,她看到了騎在戰馬上的裴郁寧。

    縱馬馳騁的邊軍出現,讓西戎人從獵人變成了獵物,情勢瞬間顛倒。

    「殺!」

    震天喊聲中,裴郁寧的聲音格外清晰,「閉眼!」

    顏書語不由自主的握著匕首閉上了眼睛,溫熱腥臭的鮮血立刻濺了滿身。

    她閉著眼睛摸索著爬起來,很快,她感受到了裴郁寧的存在。

    他沒靠近,在履行他作為一個士兵的職責,殺掉這些入侵大雍國土的西戎人。

    這時候的他,只需要殺人,不需要兒女情長。

    耳邊的悽慘叫聲與哭喊聲同剛才毫無二致,但顏書語卻覺得它動聽許多,敵人的悽慘,總是會讓人感到高興。

    如果只能活一個,要死的當然只能是敵人。

    對於侵略者,任何時候都不能心慈手軟。

    她閉著眼胡思亂想,很快,周圍慢慢安靜下來,她聽到了近在咫尺的裴郁寧的聲音,「跟我走。」

    被人像小孩子一樣抱在懷裡,她卻沒有拒絕,裴郁寧氣息不穩,情緒波動很大,這個時候安靜一些最好。

    他受刺激的時候,她不能輕舉妄動,這點,她現在已經足夠清楚。

    「睜眼。」被允許睜開眼時,她看到了頹唐破敗的土牆,以及土牆對面茂密的野草。

    她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裴郁寧身上血腥氣重得嚇人,就像是剛從血池裡出來,很多地方還能看得到細碎的血肉,顏書語看了兩眼就立刻移開了眼神去看那些綠色的野草。

    「看著我。」裴郁寧聲音有些冷,比起剛才,他現在似乎徹底冷靜下來了,但顏書語反而覺得更危險了些。

    她抬眼去看他的臉,裴郁寧的臉上同樣有血跡,和他猩紅的雙眼一起,凶狂且懾人。

    她看了兩眼就想低頭,卻被他捏著下巴被迫抬頭,「怕我?」

    他問了和從前一樣的問題,她看著他,許久之後,才用乾澀嗓音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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