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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35:06 作者: 吃吃湯圓呀
    牧傾酒假裝沒聽見那句「手足良將」,他只是垂首,將頭埋得更低。

    官家看著鋪陳書桌上的太子書信,忽然眸中放出精光,死死盯著牧傾酒,狀若癲狂:「你說,這是不是你偽造的?」

    牧傾酒瞥了一眼桌上如山鐵證:「臣偽造這些也不過是替別人做嫁衣裳,莫非官家還以為臣有貳心?當初殿下賜給臣的封號里有個忠字臣時刻敏記在心。」

    官家苦笑:「也是。」

    牧傾酒不想再多談,他說明來意:「臣此行是求官家赦免恆家人。」

    官家眸色低沉:「不許!」

    「恆家是什麼人?早有人給我報上來過,胡人餘孽!」官家說著說著情緒就激動起來,「西苑王好容易死了,他後人在世,只怕會被有心人拉出來做招兵買馬的靶子。」

    「官家可是忘了?西苑王怎麼死的?」牧傾酒慢條斯理,並不見任何懼怕之意,「是被恆家人刺死。」

    官家毫不動搖:「恆鴻厚是忠誠不錯,可朕不敢冒這個險。朕可以在他們死後為他們立碑,但恆家上下必要從這世間消失。」

    牧傾酒搖搖頭:「臣願意郡王之位和手中兵權向官家換得恆家上下平安。不知官家願意否?」

    官家先是瞳孔微動,如午憩的老虎忽得瞪大眼睛:「混帳!」

    牧傾酒抬起頭,臉上盡數是譏諷之意:「若是官家覺得這砝碼不夠,再加上太子罪證如何?」

    「你,你,你!」官家氣得青筋直跳,「你膽敢跟朕討價還價?!」

    牧傾酒臉上波瀾不驚:「非但如此,臣今後還要入贅恆家,跟隨恆姓,哦,不,如今是何姓。」

    「你要朕的兒子去跟一個太監的姓?!」官家氣得站起來,一把將桌上厚厚的卷宗全甩到了地上。

    隨後兩人都愣住了。

    只有巨大的沉默。

    太陽照進來,蒼涼如水,直照得殿內灰塵在空中無處遁形。

    旋即官家才出聲:「你都知道了麼?」

    牧傾酒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臣不懂官家在說什麼。」

    他自小就不懂為何自己的父母待自己都極為冷淡,因而養成了叛逆的性子,好在皇城內院內太后娘娘極其疼惜自己,動不動就宣召他進宮住個小半年,是以他自小便出入皇城大內如自家門庭。

    帶著謝寶樹一堆紈絝子弟橫掃臨安內外。

    直到少年時與太子打鬥,一向看不慣他的太子指著他罵「狗雜碎」,又說「你娘還不是個人盡可夫的賤貨。」

    他憤怒將太子揍了一頓。

    而後被官家沉著臉罰跪。

    牧傾酒才生了懷疑,他暗中探查舊時奴僕,才知道原來娘親年輕時名動京城,有次進宮覲見聖人娘娘,被酒醉的官家誤以為是嬪妃而臨幸。

    之後就有了他。

    牧傾酒知道之後沒有哭,他把自己從牧將軍府里得來的一字一畫都還了回去。

    而後什麼都沒帶,隻身就去了青州。

    第七十五章 吊爐燉飛龍、炭烤鷓鴣、缽……

    牧傾酒出發去北疆的時候少年意氣, 滿腦子迷惑:我是誰?誰認我?為何如此?命運何以待我不公?

    爹不是爹,娘不是娘。

    牧將軍全家親眷待牧傾酒都有淡淡的厭惡,就是牧夫人本身都見不得牧傾酒。

    牧傾酒道:「牧夫人待自己與將軍的幾個親兒無微不至, 卻在我生病時詛咒『死了才好』。那年我去了青州,原先只靠一腔對老天的憤慨。」

    「走著走著,看胡人視漢人為草芥, 我便忍不住刀癢殺了幾個,最後百姓們紛紛投靠我而來。」牧傾酒抬起來頭, 「自那以後我便知道我姓什麼不要緊, 要緊的是我心裡有什麼。」

    官家嘆息, 臉上皺紋深蹙。

    「恆鴻厚姓什麼要緊麼?姓何?姓鴻?還是姓耶律?最要緊的是他心裡知道自己是誰。」

    牧傾酒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官家。

    從前敬他, 後來恨他, 如今只剩下了釋然。

    官家一身頹然,此時才有些老人的模樣。他緩緩道:「既然如此, 也罷,便聽你的, 免了恆家諸人罪責。」

    牧傾酒得到了官家的允諾後,不願在此多停留半刻, 垂首行禮:「謝官家。」

    說罷看都不多看官家一眼, 大踏步走了出去。

    **

    開封府一處客棧。

    恆夫人正在床前抹眼淚,恆老爺睜開了眼睛, 他哼哼了一聲。

    「醒了?」恆夫人忙撲過去。

    恆老爺艱難轉了轉脖頸:「我怎的在這裡?」

    他掙扎著翻身起來,顧不上疼痛先抓住了恆夫人的手:「我還活著?」

    恆夫人抹著眼淚:「無事便好。曼娘回來說你從城牆墜下, 我當時都嚇暈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在往開封走的馬車上,曼娘說很快兩軍混戰起來,無法上前撿拾屍體。暫且去臨近的州府避避再過去。」

    恆夫人忍著心裡悲傷和兒女到了開封府暫住。等大戰結束後再去尋找恆老爺屍首, 卻再也尋不到。

    「我還以為你被軍馬踐踏,所以屍骨無存了。」恆夫人流淚,「是以便帶著孩子給你立了個衣冠冢。誰知前天居然有個人將你送到了這家客棧。」

    「這……」恆老爺抹抹脖子,「我跳城牆時被什麼托住了身體,雖然性命還在可到底還是身體大傷,這些天暈暈沉沉,時醒時暈,只記得模糊中有人餵我吃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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