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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35:06 作者: 吃吃湯圓呀
牧傾酒此時正在搭弓預備射箭, 他專心致志瞄中站在前頭的胡人首領。
謝寶樹心裡犯了個激靈,不敢多想:「胡說什麼呢!且聽聽。」
「還有什麼說的?左不過是認祖歸宗罷了。」周岑不屑。
恆鴻厚果然正說到:「我生在江南, 漢名喚做恆鴻厚,如今我要改名。」
眾人譁然。
胡人們湊趣得歡呼起來, 這邊的宋人們則遲疑躑躅。
謝寶樹幾人心裡一揪。
「我娘臨去世前才告訴我爹原來喚做何卿, 如此一來,我也應當喚做何鴻厚。」
恆老爺坦坦蕩蕩, 輕輕鬆鬆。
胡人們面面相覷。
謝寶樹莫名地淚盈於眶。
「我自小就知我爹待我娘情深義長,我娘待我爹知冷知熱, 那時我還不知原來我是我娘被賊人姦污所生下的遺腹子。」
西苑王感覺不對,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他還未說話,立即有幕僚向前低聲牽扯住恆老爺衣袖:「慎言!」
那幕僚就是位歸降的漢人, 他這些天在西苑王的授意下每日遊說勸導恆老爺,以儒家孝道、以滔天權勢、以建功立業等多個角度勸解恆老爺。
原以為恆老爺最後換上了胡人衣裳就是歸降,誰知他居然並不打算屈服。
這回他在腦子裡急速思索著應當拿出什麼來勸誡恆老爺,誰知恆老爺從他手裡扯出衣袖,嫌棄地撣了撣灰。
「 爹!」
遙遙遠遠遠離戰場的山坡上,曼娘認出了父親的身影,對著城牆的方向大喊。
旁邊的恆大郎不明所以,也跟著急切揮舞雙手。
可惜他們只能遠遠看見城牆上模糊影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恆老爺也不知兒女在附近,他遙望著南邊開封故都的方向:「胡人燒殺劫掠,毀我故都,視宋民為牲羊,我絕不可能認賊作父!」
此話一出,那位西苑王登時大怒,他拔出佩劍,對著兒子脖頸。
可是恆老爺毫不屈服,他淡淡一笑:
「請諸位宋軍捎話給我兒女,待我死後將我骸骨送到大宋地界。 」
「什麼?」
謝寶樹忽得生起不祥預感。
牧傾酒亦是驚得往前挪步了半步。
旋即就見恆老爺笑道:
「賊人辱我娘親,我今日便替我娘與萬千宋女報仇。」
隨後說完不顧身後逐漸靠近的胡人,將身上胡服一把撕去,
原來他下面穿著仍舊是宋人衣服,他很快扯開藏在內衣腰帶下的短匕首。
迅速刺向西苑王。
而後大喊:「我生是宋人,死也是宋鬼。」
說完便從城牆上一頭栽了下去。
「爹!」
遠處的曼娘只看到一抹身影從城牆下墜下,如一抹流星划過。
她急得往前飛撲而去。
後頭的恆夫人也驚呼了一聲,恆福一把攥住了自己家大娘子袖子:「不可!」
恆夫人垂淚道:「趕緊回去罷。」
她固然為丈夫揪心,可前面是戰場重地,他們偷偷潛伏過來已經冒了巨大風險,眼看就要打起來,怎麼能拿一對兒女的性命犯險呢。
胡人王胄貴戚們便這變故驚呆得各個目瞪口呆,
漢人隨從更是呆愣在原地。
他反反覆覆想著適才那一句我生是宋人,死也是宋鬼,臉頰一陣陣發燙。
胡人反應過來以後,有忙著叫大夫的,有忙著探頭看恆老爺的,還有想坐上王位的。
趁這混亂當口,牧傾酒大喊:「進攻!」
這一仗打得毫無懸念。
胡人群龍無首,又各懷心思,都不想留著自己的精銳在以後奪取王位時用,因而都保存實力。
此時見西苑王已死,各個無心戀棧。
而恆老爺的墜樓則讓宋人上下士氣大振。
一個富戶員外,放著從天而降的富貴榮華不要,轉而手刃生父跳下城牆。
這是什麼氣節?
當即宋人將士各個精神鼓舞,大喊著\」殺\」,將胡人打得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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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之後牧傾酒又毫不鬆懈,乘勝追擊,直將胡人打到了居庸關後。
此時胡人已經是敗家之犬,四分五裂不成氣候。
而冬天已經到來,不適宜用兵,牧傾酒任命周石老將軍守城,自己則進京面聖。
北疆已經落雪,臨安卻仍舊是草木萋萋。
官家坐在大內的御花園內接見了牧傾酒。
他神色微沉,並不因打了勝仗而高興,反而垂著嘴角,聲音也低沉得駭人:
「你所言可是實話?」
牧傾酒垂頭,眼睛盯著地面:「太子背地裡勾搭胡人頭目,約定其進攻燕山,事成後以淮河以北江山拱手相認,往來書信人證俱全。」
官家一下子似老了許多歲:「那麼多人參奏太子,朕不想信。可你若是開口,朕不得不信。」
一向倚重的太子有了謀反的心思,足以讓他神色疲憊。
牧傾酒一側唇角微微勾起:「官家這話卻是折煞臣了,臣是臣,君是君,太子再有不是,也是皇親貴胄,豈能被臣兩句話左右?」
官家見他言語間不少譏誚,心裡酸楚湧上,喃喃自語:「他就這麼等不及朕死嗎?」
「朕給他留下安穩江山、手足良將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