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2023-09-26 22:19:55 作者: 徐徐圖之
彥容說出那兩個字,便倉皇的側過身,用手臂抹了抹臉上的淚,說:「你工作吧,我要走了。」
王錦難忍心頭酸澀,他想抱抱他,想給他安慰,可讓他難過的人恰恰就是自己,最後只能說出:「你說出櫃了,是怎麼回事?和同學翻臉了嗎?」
彥容向後退了退,道:「我能解決。」
王錦皺眉,又道:「學校那邊有事的話,要我幫你找梁璽……」
彥容打斷道:「有事我自己會找他,謝謝你。」
他的眼中噙滿了淚水,他甚至看不清楚王錦的臉,他忍著哽咽,努力的說道:「也謝謝你肯陪我這幾個月,我會記住你對我的好,希望以後……不,沒有以後了,我們以後都不要見面,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王錦:「……」
彥容走了。
王錦呆立在原地。
過了很久,他扶著膝,慢慢彎下了腰,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
空氣是真的,缺氧的頭暈目眩也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失去了他的彥容。
彥容從辦公室里出來,終於還是崩潰,疾步來到走廊的角落裡,面對著牆壁,用手蒙住眼睛,無聲的大哭出來。
他的腦中閃過他與王錦從相識到相戀、再到此刻的一幕一幕,發現除了那句「二十歲生日之後就結婚」,王錦竟然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承諾。
原來從始至終真的就是他一廂情願以為他們能相愛到永遠,可王錦就只是把他當成生命里的一個過客。
過去的幾個月,原來只有他一個人在期盼著天長地久,他自以為的相愛,根本就不曾存在。
他哭夠了,離開的時候,遇到那個坐在自動輪椅上的聰聰,又是過來找王錦,腿上還放著那個餐盒。
聰聰迎面看到他,有些尷尬道:「聽說你爸爸回來了,這個包子真的很好吃……你怎麼了?」
彥容的雙眼紅腫,看起來很狼狽,卻逞強道:「沒有怎麼,我很好。」
聰聰猜測道:「今天周一,你是不是逃課來的?被你爸爸罵了?」
彥容不說話,卻擋著路不讓聰聰過去,聰聰只好繼續和他搭訕:「你上高几了?」
彥容道:「高一。」
聰聰詫異道:「我還以為你比我大,我也上高一。」
彥容吹牛道:「我轉學來的,所以才上高一,我就是比你大。」
聰聰道:「哦。」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大眼瞪小眼的在走廊上僵持著。
聰聰忍不住了,問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給你爸包子?」
彥容:「……」
聰聰道:「我聽護士說,你沒有媽媽。」
彥容炸毛道:「你有媽媽很了不起嗎?」
聰聰忙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和你爸爸感情真好。」
彥容臉一黑,道:「誰和他感情好,他才不是我爸爸。」
聰聰以為他剛被王錦罵過,說的是氣話,道:「以前我和我爸關係也像你們這麼好,去年他找了個小三,要和我媽離婚,我恨死他了,剛生病的時候,還想過不治了,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誰叫他那樣對我和我媽。後來做了手術,我站不起來了,他哭得死去活來,比我還傷心,一晚上頭髮全白了,剛開始我覺得特別解恨,後來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彥容:「……你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聰聰也有點懵逼,撓撓頭道:「我就是想勸你不要和你爸生氣,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彥容抓狂道:「都跟你說了他不是我爸爸。」
他走上前,伸出手,說:「你不是要請我吃包子嗎?謝謝你,拿來。」
聰聰剛才就是客氣,壓根沒想過讓他吃,餐盒裡的這兩個也是專門留給王錦的。
彥容就把手攤在他面前,一副「你這個小氣鬼」的表情。
兩個小男孩鬥氣,誰被鄙視,誰就先輸了。
結果就是聰聰不甘不願的把餐盒給了彥容,悻悻的把輪椅轉個頭,回了病房。
彥容拿著飯盒,勝利的感覺持續了還沒有幾秒,很快就覺得自己無聊透頂,他都已經和王錦分了手,還擋著別人接近王錦有什麼用?
他也擋不住這世界上其他弱小可愛的人,王錦總會再遇到他們中的一個,他從王錦那裡得到過的溫柔,那個人也一樣會得到。
這些想像讓他心如刀絞,他不願再想下去。
他有些可笑的想,如果王錦真的是他爸爸就好了,那樣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長大了,長殘了,變得醜陋,變得一點都不可愛,王錦也一樣會永遠愛他。
正在工作的梁璽,休息時聽助理說王錦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讓他聯繫彥容。
他莫名其妙的回撥給王錦,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王錦道:「你打給他,讓他自己跟你說,具體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在學校出了櫃。」
梁璽一驚,道:「他現在人還在學校?」
王錦道:「沒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梁璽更吃驚了:「什麼意思?什麼叫你不知道?」
王錦沉默片刻,道:「我們分手了。」
梁璽:「……」
王錦不願多說,只催著他快點聯繫彥容,他雖然心裡充滿疑惑,但也聽出王錦語氣里的疲倦與擔憂,便沒有再多問。
彥容從醫院出來,恍恍惚惚的坐了地鐵,出站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終點是王錦家。
他猶豫了一下,既然已經過來了,不如就去拿走他的行李,都分了手,總不能還留在對方家裡占地方。
他有王錦家的鑰匙,心情沉重的開了門進去。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把這裡當成了他和王錦的家,來到中國以後,這是他從心底當做「家」的第一個地方。
他喜歡這個家裡的所有東西,院子裡的一糙一木,房子裡的所有家具擺設,他和王錦一起看過的書,一起聽過的歌,一起看過的電影,還有親熱過的每一個角落,當時的甜蜜纏綿歷歷在目,回憶起來卻讓他更加難過。
王錦不再是他的未婚夫,而是他的前男友。
中文裡的「前」字是個善變的小人,一會兒說要向前看,前面都是新的,一會兒又說,前任就是舊人。
彥容苦澀的想,他也不用再費力的學習中文,他嫁不到中國來了。
他沒有太多行李,只有衣服和洗漱用品,還大多都是王錦給他買的,其餘就是一些武俠小說,別的就沒了,小號行李箱都沒裝滿。
收拾完以後,他在床邊坐下,默默哭了起來。
這個家裡居然只有這麼一點東西是屬於他的,這樣一走,王錦會不會很快就忘掉他。
剛睡醒的王超從樓上下來,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一看,奇道:「彥容,你怎麼沒去上學?」
彥容忙抹掉淚,才轉過來說:「我請假了。」
王超看到了他的行李箱,道:「你哭啥?這是要幹啥呀?」
彥容站起來道:「我要走了。」
王超沒懂,道:「去哪兒?」
彥容低聲道:「我和你哥哥分手了。」
王超張大嘴巴。
「他給了我倆包子,就走了。」王超在電話里說,「我說去送他,他不肯,我也不敢硬送。那倆包子還挺好吃的。」
王錦:「……」
王超道:「你倆這是幹啥呀?昨天你拉著我喝酒,我就覺得不對,可回來瞅你上床摟著他就睡,還當是我多想,怎麼今天我一睜眼你們倆就分了?」
王錦道:「他不讓你送你就不送了?該你聽話的時候不聽,不該聽的時候你倒是一聽一個準兒。」
王超十分冤枉,道:「他眼睛腫的跟倆桃兒似的,說了沒兩句又要哭,死活非要自己走,我又不敢動手,看他腿一眼你都把我臉擰腫了,我要是碰著他哪兒了,你不得削死我呀。」
王錦聽他的形容,彥容就是個小可憐,又是心疼又是煩躁,哪兒還有心思聽他瞎貧嘴,直接掛了電話。
王超十分鬱悶,對著手機嚷了句:「當誰沒分過手,多大點事兒。」把手機扔了,又對著空氣嚷:「你們這些當1的,就沒個好東西,我呸呸呸!」
梁璽聯繫到彥容的時候,彥容已經回到了他和柏圖的家裡。
梁璽問他:「聽說學校有什麼事兒?」
彥容道:「梁哥,我在學校出櫃了。」
梁璽已經知道他出櫃的事兒,並不驚訝,倒是因為這新稱呼而愣了一下,又問:「你的同學和老師什麼態度?」
彥容道:「我不知道,我很快就請假離開學校了。」
梁璽想了想,說:「那你別管了,在家休息一下。」
彥容道:「嗯。」
梁璽試探著問他:「你和王錦鬧彆扭了?」
彥容道:「沒有。」
梁璽鬆了口氣,彥容既然說沒有,可能事兒就不大,他也不希望這倆人分手,別的就不說了,他在柏圖面前替王錦說了幾大車的好話,這要真分了手,他可怎麼跟柏圖交代。
彥容道:「沒有鬧彆扭,我不喜歡他了,就甩了他。」
梁璽:「……」
第六十章、杜鵑
彥容沒有把他和王錦分手的原因說出來,這個時候他開始理解王超的一些想法,他也不希望分手給王錦帶來其他的麻煩。
還有就是,他寧可讓別人覺得是他甩掉王錦,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分開,是因為王錦不夠愛他。
那多多少少有點丟臉。
掛掉梁璽的電話,他繼續整理帶回來的行李,打開衣櫃要掛衣服的時候,看到衣櫃底層的透明收納箱,裡面是一些他的小玩意。
元宵節時王錦買給他的幾盞燈籠,還有喜羊羊的面具。
那時他還沒有愛上王錦,只覺得這個男人太溫柔,太會勾引人了,他甚至還總在提醒自己不要被王錦勾引到。
幾個月前的事,好像過了幾生幾世,又好像就在昨天。
王錦牽著他的手,穿過熙攘的燈市,在燈火闌珊的街尾,笑著問他:「要不要吃棉花糖?」
悲傷瞬間如同海嘯一般席捲了他,他把那個喜羊羊面具拿出來,紅著眼睛戴在了臉上。
這邊梁璽告訴王錦,彥容回了家。
王錦道:「那就好,你問他學校的事了嗎?」
梁璽道:「問了,我明天聯繫他的老師,看看什麼情況,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幫他辦轉學了。」
王錦「嗯」了聲,又說:「要幫他轉學的話,得先和他商量好,聽聽他自己什麼想法,雖然你幫他辦好他也不會有意見,可是他其實很不喜歡別人幫他做決定。」
梁璽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