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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5:12 作者: 溪畔茶
霜娘拼著最後的一點力氣,要過孩子們來看了一眼,頭一歪,就在這嘈雜喜氣里安心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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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娘半夜發動,本來就沒睡足,再費上許久力氣,這一覺睡得是天昏地暗,等醒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移回了臥房。
室內昏暗而安靜,空落落的肚子第一時間提醒了她,她忙啞著嗓子出聲叫道:「金盞,孩子呢?抱來我看看----有什麼吃的,再拿點來。」
她補那後一句乃是因前一句話的功夫,她感覺到了肚子的空落不只是因為卸了貨,同時也是餓的。
金盞在外間應了聲,掀簾進來,一個高高的身影跟在她後面,等金盞點起燈,那身影過來床邊,霜娘才驚訝地發現是周連營。
他懷裡抱著個大紅襁褓,湊過來,小心地把胳膊放低了到她枕畔,滿面笑意,道:「你看。」
霜娘側頭,見襁褓里的寶寶被包裹得齊齊整整,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膚色比剛出生時淡了一點,但仍是紅通通的,兩個眼睛像兩個小破折號,緊緊閉著。
嬰兒剛出生幾天都是閉著眼睛的,霜娘分不出他這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盯著看了一會,見他基本不動,只有小小的嘴巴蠕動過一下,才聲音輕輕地道:「他睡著了嗎?」
周連營道:「嗯,乖得很,吃飽了馬上就睡了。」
霜娘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襁褓,知道是雙胎後,準備的這些物件上就格外都做了記號,她見到側邊上繡的一個小小「壹」字,抿唇笑了:「這是茉姐兒。」
這個名字是霜娘想出來的,但直到周連營上回回家時才最終定下,因為霜娘想出的太多了,她不過懷了兩個,名字卻想了有百八十個,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看哪個都好,直到能做主的人回來了,才忙忙求助了他。
不過這只是小名,大名還沒定,一來大名不著急,拖一拖無妨,二來霜娘也是特意沒想,她孕程的大半周連營都在外地,基本沒插上手,現在把名字留給他起,好讓他對孩子盡一盡心,更把孩子放在心上些,這是霜娘的一點小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也。
「還有寧哥兒呢?」
周連營笑道,「那小子胃口大,還在那邊餵著,吃好了再抱過來。」
霜娘點點頭:「嗯。」
兩人說著話,金盞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鮮肉小餛飩進來了,這就早包好了備上的,滾湯里一下就得,又快,吃起來也比麵條之類的方便。
霜娘把一碗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倦意就又上來了,她畢竟剛生產完,體力消耗太大。
這時候寧哥兒也已經抱過來,霜娘勉力撐著眼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都睜不開了,還捨不得睡。
周連營替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困了就睡吧,孩子們就放這裡陪著你。」
「算了,還是抱走吧,兩個呢,我睡著了壓著他們就糟了。」霜娘說著,眼睛還是盯著沒有移開。
周連營柔聲道:「不怕,我不困,在這裡看著,等你睡著了,我再把孩子抱走。」
「……好。」
有了這個保證,霜娘閉上眼,心滿意足地再度進入了夢鄉。
☆、第126章
新生兒的洗三滿月都辦得極盛大,中間又連著新年,賓客盈門的熱鬧勁直到二月里才消下去。
作為絕對主角,茉姐兒和寧哥兒這對小姐弟倆隔不幾天就要被抱出去會一會客,雙胞就不多見了,還是龍鳳,上門來的夫人太太們誰都想見一見。兩隻爭氣得很,只要吃飽睡足,基本很少哭鬧,也不認生,兩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著,被逗弄了就笑成彎彎月牙,咧出米分嫩嫩的無齒牙齦,融化了不知多少來客的心。
作為次要主角的霜娘就閒得多了----事實上就戲份來說她就是個路人甲,因為她還在月子中,除非是如西府和靖國公府那樣的至交親戚,一般人都不會要來見她,至多讓人傳句慰問罷了。
她被困在床上,哪也去不了,什麼也幹不成,起初緩過來時還雄心壯志地想要自己餵養,侯府這樣人家,依規矩是由辱母來的,不過那時候周連營還在家,隨她要幹什麼都答應,她就突破了金盞的防線,取得了偉大母親的權力。
但可惜這權力她連一天都沒保留住,因為她的產量根本不夠兩個寶寶吃的,至多只能供應一個,那是給姐姐呢,還是給弟弟?怎麼選都感覺自己是個偏心的娘,只好灰溜溜地把孩子還給了辱母,至於她身上的這點口糧,就只好當做是零嘴,在孩子不那麼餓的時候給他們解解饞了。
這麼一來,她的日常就單調得無以復加了,但她一點也不無聊,兩個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小心肝呢,哪怕是看他們睡覺她都能看半天。
兩個小團團肩挨著肩,頭靠著頭,褪去了娘胎裡帶出來的紅通通顏色後,如出一轍的雪□□嫩,不只皮膚,連眉眼都像是從另一隻的臉上複製粘貼來的,像了個九成九。
差別只在下巴,雖然現在養得一般的圓潤,但還是能看出來,姐姐的要窄一點,有個挺秀氣的小弧度,相比之下,弟弟的在骨相上則要寬一點。
據說這是官威之相----嗯,是周侯爺說的,霜娘很是拜服,她看自己的孩子那是看哪哪好,打上一百二十分都嫌謙虛,但是要說從一個將將滿月的嬰兒身上看出這個相來,那只能說,侯爺就是侯爺,慧眼識英雄哇。
月子裡唯一的折磨就是不能洗頭洗澡,在這點上吳嬤嬤和金盞都非常堅持,霜娘熬不住提過兩次都被拒絕。因為她們的態度太堅決了,霜娘只好罷了,當然她妥協的重要原因是周連營已經不在家了,不然叫她頂著這麼個形象在他面前晃悠,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她像個閉關修煉的高手一樣,終於熬到出關後,第一件事就是從頭到腳狠狠把自己洗刷了一遍,足換了四遍水,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煥然一新了才罷手。
接下來就是跟著安氏,帶上雙胞胎去靖國公府走一趟,安老太太年近八十了,寒冬對她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已經是道關卡,她好些年沒有在入冬以後出過府門,但這回新添了一對重外孫輩卻是不同,幾個媳婦跪成一排都攔不住,逼得安二太太不得不去把安氏請了來,安氏又再三跟母親保證,雙胞胎一滿月就馬上抱來見才終於按下了老太太。
終於見了面,安老太太種種喜愛之情不必細表,到晚間都不放人,還直接扣住不許回家了----這一輩的小字輩們並不少,獨有雙胞胎獲此榮寵,安老太太的心思眾人多少也都明白,這顯然是想到當年自己早逝的那一對兒女了,人近耄耋,終於又在自家後輩里見著了一樣的龍鳳胎,傷情,更移情。
老人家這點要求,無人違逆,正好同車帶著辱母一道過來的,就在安老太太院裡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安氏回了府,霜娘則領著孩子們住下了。
安二姑娘為此有點泛酸,她定了年底的婚期出嫁,如今正備嫁妝,按例公中是撥五千兩銀子,除此而外,就是指望著長輩們手鬆些貼補了。關於這個她自家的房頭是沒戲,就不說她同她父親娶的繼室很處不來,小後娘不可能幫著她了;就算肯幫,安二姑娘自家知自家事,她父親是個白身,多年就靠公中領月例過日子,她親娘倒留下些嫁妝,然而她親娘只是普通官宦家出身,那點嫁妝怎好給她裝點出公府小姐的派頭?
種種情由下,安二姑娘只有指望安老太太,然而她過去不懂事,不知道要迎奉,只由著性子來,現在開了竅再想去抱佛腳哪裡來得及。
努力了幾番都碰得個灰頭土臉,這回見著安老太太把兩個沒成人的糰子當成寶,心下不平,自家裡沒人可派遣,就跑去和嫂子安大奶奶抱怨:「老太太不知想什麼,孩子再可愛,又不是咱們家的人,這麼看重,連大哥哥都靠後了。」
安大奶奶比她年長著十來歲了,這麼粗淺的挑撥哪有看不出來的?一邊欣賞著自己頭上的一根金燈籠步搖,一邊隨意「嗯」了兩聲。
安二姑娘得不到有效回應,不甘心又說下去,說安老太太一高興,不知要賞出多少寶貝去,安大爺作為長孫吃虧了云云。
安大奶奶聽她說完,自然地把話題繞開到別的上去說了一會,就稱有事要忙,和氣地把她送了出去。回來繼續往妝檯前一坐,又取了對累絲鑲寶石耳墜帶上,專心地對著銅鏡左右欣賞著----這套首飾是她才從安老太太那裡得的,因她沒口子地誇了雙胞胎幾句,安老太太一高興,當即就讓人尋出來賞了她。
攻克安老太太的正確方式,安大奶奶很久以前就領會到了,奉承安老太太本人是沒有什麼用的,奉承安氏才是王道,只要她對姑母那一房恭敬,安老太太看她就順眼,手頭就大方。
安大奶奶有點奇怪的是,安二姑娘自己領會不到就罷了,有她這個做嫂子的在前面示範了好些年了,怎麼安二姑娘還不開竅呢?當然她是沒有明說,可安二姑娘不過是隔房的小姑子而已,又不是她親妹子,難道她還得一字一句地跟她講分明了不成?
她不懂就不懂罷,人蠢是沒藥醫的,且正如她自己如說,她要是也得著了,安大奶奶這一房豈不就吃虧了?還是由她糊塗著的好。
不提這段小插曲,霜娘住了兩天之後,安老太太就很捨不得地放人了,孩子太小了,不用別人來勸,她自個也不放心把人久留下來。
正好逢著周連營休假,飛馬來接,領著媳婦兒女和安老太太送的一個小木匣回家。
馬蹄聲不疾不徐地敲在路面上。
有過初次時收的見面禮打底之後,霜娘對於安老太太出手的豪闊是有準備的,但一開木匣,她仍是嚇了一大跳。
她懷裡正抱著茉姐兒,雙胞胎出靖國公府前都剛餵了次奶,這馬車布置得再周全也難免要有一點搖晃,茉姐兒被晃了一會,晃吐奶了。霜娘忙把她豎起來,結果顧此失彼,辱汁灑了一串進匣子裡,她一驚,忙把匣子舉高了些,結果茉姐兒不舒服,小手臂胡亂一揮,揮翻了匣子,裡面的銀票飛得到處都是。
怕凍著了孩子,車簾都拉得嚴嚴密密的,霜娘倒也不怕銀票落到外面去,她只是有點眼暈地望著對面:「這----會不會太多了些?」
這些銀票她還沒來得及細看,但看這飛舞的勁頭,粗略一算,八成是上萬了。
周連營抱著寧哥兒,也微微詫異,但片刻之後就鎮靜下來,拿手背蹭了蹭寧哥兒的嫩臉,道:「沒事,收著吧,外祖母的心思我明白,她老人家的私房除了二舅舅那一房會給些,別人都是不想留的。」
這個想法霜娘也很能理解,一家子隔了肚皮的庶子,安老太太更願意貼補親女很正常。
回到侯府,見過安氏,奉上木匣。安氏兩天沒見著雙胞胎,想得不行,一見他們回來,滿心滿眼都貼上去了,對木匣看都沒看一眼,只聽說裡面是銀票,就應了一聲,道:「給你們就收著吧,這是老太太給兩個重孫輩的,不用入公帳,更不用給我。」
於是,兩個牙都沒長一顆的小東西逛一圈就變成家財萬貫的大富翁了。
安氏留了孩子親熱,霜娘抱著匣子和周連營回院子裡收拾一二,金盞替她解下外面的灰鼠披風時,她突發奇想,和周連營玩笑道:「一個孩子五千兩,這要是做買賣,可再沒有比這更暴利的了。」
周連營掃一眼金盞,金盞會意地擱下衣服退了出去,霜娘背對著他,還沒察覺有危機,自己把自己逗樂了正笑著,忽然整個人騰空而起。
她嚇得忙扭頭摟住他的脖子,結巴道:「你、你做什麼?」
周連營把她放到床上,表情很正經地回答她:「賺錢。」
☆、第127章
皇帝要抬舉齊王的心十分火熱,因開了個不錯的頭,幾個月後陝西又起亂事的時候,就又把齊王派出去了。這回同去的是五軍營的中軍和前軍,皇帝想了個好聽的說法,說是京師駐軍久不經戰事,恐怕懈怠,有此機會,正當輪流跟著齊王出去歷練一二----中軍沒有輪換,因中軍負有保護主將之責,不論兵員裝備都是五軍里的第一等,這是齊王的保命符,換了皇帝可不放心。
周連平若還在後軍的話,這回他是不用去的,然而不幸他上回為逃戰去抱了齊王的大腿,被齊王調到中軍來了,那時候得意,萬萬沒想到現世報這麼快:他想跟著齊王混沒錯,可不表示他想一直跟著上戰場啊!中軍不出戰可是要出京,一路吃不好睡不好,馬上顛得昏天暗地,想一想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敲斷了好逃過去,比劃了幾回,到底下不了這狠手,只得哭哭啼啼地跟著去了。
真去了又高興起來,因為齊王很肯抬舉他,又把傳令的差事給他了。周連平十分得意,動輒去弟弟面前顯擺一二----周連營這回手裡有兵,他傳令的對象當然也包括了周連營領的那一隊兵。
對他話語裡的挑釁,周連營從不生氣,只是一再嚴肅地告誡他:「四哥,你需心裡有數,太子殿下出宮習政,地位日益穩固,儲位是不可能再有變動的。如果你想上進,回京後我可以為你引見殿下,齊王那邊,你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他越這麼說,周連平越覺得被弟弟教訓,越是不忿,他不是個能藏心事的人,氣衝上了頭直接對著齊王說出去了,齊王認真聽罷,很是勉勵了他。
周連平受此鼓勵,找到了向齊王表忠心的好方法,橫豎不費一點勁,周連營再和他說什麼有關於此的話題,他就都轉臉告訴齊王去了,略有遺憾的是這個弟弟過於無趣,翻來覆去地就是和他說太子地位如何如何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