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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3:02 作者: 唇亡齒寒0/自暴自棄
    學校有面向學生的心理輔導機構,他屢次踟躕地走到那棟被花園和噴泉包圍的建築物前,又猶豫不決地離開。

    電腦里那些來自室友的真誠饋贈,他碰都不敢碰。他把它們當作被當作罪魁禍首,全部掃進垃圾箱。

    可是入夜後那些旖旎的夢並沒隨著電腦數據的粉碎而煙消雲散,反而愈演愈烈。

    夢裡的每一個畫面都是他和喬元禮----他那位看起來文質彬彬卻像毒蛇一樣危險的父親,不算年輕,正是男人最為成熟穩重的時候,眼眸深邃,藏著幽微的光,雙唇上挑的刻薄微笑如同含著鋒利的刀鋒。

    喬銘易見過他對待情人的樣子,充滿深情和誘惑,卻又若即若離,像一場綿綿的霧雨,誰也不知道雨幕後是否掩著風暴的前奏。

    誰能抗拒這種男人的魅力?

    他其實清楚得很,不是AV的錯,問題出在他自身。

    他一直都知道,喬元禮既是他的父親,也是別人的情人。這是一個眾人皆知的事實。但僅僅是個事實而已。像戲劇里一句交代背景的旁白,或者遊戲中一則豐富世界觀的設定,你知道它的存在,卻從不用為它操心。

    兩種身份彼此間互不干涉----毋寧說永遠無法干涉。它們之間橫亘著不可逾越的屏障,兩者涇渭分明,仿佛喬銘易內心那個非黑即白的世界。

    然而突然有一天,這道屏障被毫無徵兆地擊碎了。

    父親和男人的身份混淆在一起,使喬元禮變成了一個既威嚴又情色的存在。

    喬銘易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作為「喬元禮的兒子」活了十多年,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也是個男人,會因為另一個男人的致命的吸引力而心旌搖曳。

    他當然愛著喬元禮,兒子對父親的那種愛,卻因為身份的混淆,又多出了一種別樣的愛----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當他幻想著同喬元禮之間悖德的情事事,既覺得羞愧難當,又有一種偷嘗禁果的快感。

    最終解救喬銘易的還是「人生導師」何和。

    畢業後何和去國外念書,但同喬銘易仍在QQ上聯繫。

    喬銘易垂頭喪氣地敲他:「何和,我最近老是做奇怪的夢。」

    「什麼夢?」

    「春夢。夢見我和別人啪啪啪。但是我不能和那個人發生什麼……那不對……」他慎之又慎,沒有說出「我幻想自己老爸」這種驚世駭俗的話。

    「看點美少女百合片洗洗眼睛。」何和給他列了一張龐大的清單。

    他的計劃很簡單:以毒攻毒,讓各種各樣的二次元美少女取代喬銘易心中那個不可說的人。

    管他什麼分界線,什麼混淆,全部用美少女的純潔之愛予以消除和淨化。

    喬銘易搜了搜這些號稱全年齡向的百合片,鑑賞領悟了一下少女們之間純純的友愛。

    結果真的不再做奇怪的夢了!

    每天看動畫都看不過來,誰還要談戀愛!

    他感激涕零地向何和道謝。何和冷靜地發來一張中老年專用QQ表情:「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第13章

    假期的時候,寢室三個哥們兒紛紛回老家吃喝玩樂,喬銘易獨守空房。

    夜裡一個人待在寂靜無聲的寢室中,聆聽窗外風雪呼嘯聲,真有些可怕。

    第二天,喬銘易開始對寢室進行「防禦加固」,室內貼滿各式美少女海報,門外則貼了一張畫滿奇異圖形的符咒。

    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向他微笑的美少女,喬銘易頓時覺得周遭充滿了清淨之氣,仿佛張開了無形的結界,替他抵禦邪惡力量的衝擊。

    周圍寢室的同學對門上的符咒很是好奇:「喬銘易你們寢室門上貼的是啥?」

    「春聯。」喬銘易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他不怎麼想回家。一方面覺得路途遙遠,麻煩能省則省,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喬元禮。

    一直以來,他都在自己心中構築一道屏障,將他和喬元禮分開,並且用各種觀點和理由不斷加固。他親眼見識過這道屏障崩潰後自己落入了怎樣的泥潭深淵。

    現在他好不容易修復那道屏障,就更不會輕易地任由自己打破它。

    他需要一段時間冷靜,等到能坦然面對一切的時候,他才會回去。

    鄭嘉義卻不這麼想。每逢節假日他都要對喬銘易擾襲一番:「銘少放假回家嗎?我幫你安排行程。」

    得到斷然否決的回答後,他改換方針,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先誇獎喬銘易成熟懂事,和那些媽寶巨嬰截然不同,把馬屁拍響了,然後話鋒一轉,渲染家庭的美好,喚起喬銘易心中歸家的渴盼,接著細數喬元禮多年來撫養兒子的難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暗示喬銘易冷血無情不孝順,最後千言萬語彙作一句話:「銘少過節回家嗎?」

    「放心,等老頭子老得走不動路,我會負責照顧他的。」喬元禮說。

    鄭嘉義琢磨,大老闆才三十幾,正當而立之年,要等他老得走不動路,起碼再過三十年,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他乾脆放棄勸說銘少回心轉意,直接用行動表態。

    喬銘易某天早上刷牙時聽見老三邊在陽台上晾衣服邊嚷嚷:「快看!咱們樓下停了輛豪車!」

    老四跑過去探頭探腦。「哇那是什麼車?造型好奇特哦,從來沒見過。」

    老三作博學狀扶了扶眼鏡:「沒見識的土鱉,那是特斯拉。大概是土豪來接女朋友?好羨慕哦!」

    老大冷漠:「咱們這是男生宿舍樓。」

    「那就是富婆來接小狼狗的。」

    「怎麼不說是基佬來接另一個基佬!」

    喬銘易倒是無所謂,既沒有好奇心也不想湊熱鬧。他爸的豪車多了去了,每天開一輛一周不重樣。特斯拉只是個小玩意兒,是他爸當初教他開車的實驗器材,用喬元禮的話來說----「反正撞壞了也不心疼。」

    他叼著牙刷道:「不就是輛電動四輪車嗎,有什麼了不起。」

    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來電的是鄭嘉義。

    「銘少,我在你們樓下。」

    喬銘易把牙刷噴了出來。

    三個室友仍在陽台上指指點點。喬銘易抹去嘴角的牙膏沫,手忙腳亂跑到走廊上,防止說話時被室友聽見。

    「你來幹什麼?!」

    「接你去機場。機票我都訂好了。」

    「什麼機票?!你要把我綁到什麼地方?」

    「回家啊。」

    「都說過不回去!」

    「銘少,別耍孩子脾氣,你不想家你爸還想你呢。」

    「我爸叫你來的?」

    「那倒不是,我……」

    喬銘易不耐煩地打斷他:「阿義你什麼時候學會自作主張了?」

    鄭嘉義愣了愣。剛才銘少的口氣竟那麼像喬元禮。

    「我去請示大老闆。」

    他打給喬元禮,電話響了八九聲才接通。他刪繁就簡地將情況報告給大老闆,末了問道:「需要我接銘少回來嗎?」

    「他自己的意思呢?」

    鄭嘉義為難:「銘少大概不樂意……」

    喬元禮笑了起來:「他不願意就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張,隨他去吧。」

    喬銘易在走廊上呆站了半天,直到寢室里傳出室友們失望的聲音。

    「哎呀,豪車開走了。都沒看清開車的到底是富婆還是基佬,也沒人上車。」

    他推門而入,室友們完全沒發現他剛才消失到哪兒去了。

    「車走了?」

    「走了。」老四說,「你說這些有錢人是不是有毛病,啥也不干就把車開到學校里,顯擺嗎?這麼愛顯擺,當心出門開溝里去。」

    喬銘易站在陽台上四下張望,果然看不見特斯拉的影子了。這麼說鄭嘉義真的走了。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可心情轉瞬之間就灰暗下來。

    阿義說要去請示喬元禮,結果是一去不返。這麼說喬元禮並不希望他回去?不在意他嗎?是不是他這個叛逆兒子離開了,喬元禮反而覺得輕鬆?

    喬銘易趴在陽台欄杆上,心裡空空落落的。

    寢室里,老三用手肘撞了撞老大:「老五怎麼搞的?狀態不大對啊。」

    「大概被土豪刺激到了吧。你看他管特斯拉叫『電動四輪車』。我覺得他這人可能有點仇富心態。」

    「這樣厚,幸好他剛才沒看到那車,否則他用開水瓶砸人家車怎麼辦?賣了他也賠不起啊!」

    當晚,喬銘易在《聖薔薇十字契約書》中寫了這麼一個故事。

    聖光戰士為了習得究極奧義,前往遙遠的「雷殛之森」進行修行。此林充滿殺機,步步都是致命的陷阱,但為了提升自我,聖光戰士甘冒死亡風險。途中,他遇到四個志同道合的好夥伴----律令規制者、風暴幻旅人、暗影伏道師,以及外形是泰迪熊、實力深不可測的Mr.Bear。

    五個好友假裝成同學結伴外出旅行。聖光戰士辭別他的人類父親,告訴對方:「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不過你不必想念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況且還有同伴們呢。」

    人類父親說:「哦好啊,你去吧。」

    五個好友在雷殛之森中遭遇危險,聖光戰士想起了他的人類父親。雖然那個男子從事著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但聖光戰士相信他終有一日會改邪歸正。

    人類父親絲毫不知道他所經歷的險惡戰鬥,此刻正坐在家裡悠閒地看電視。

    也許他是對兒子太有信心了,也許他是真的沒有想念兒子。

    誰知道呢?

    喬銘易在大學度過了第一個學期。寒假時同學們紛紛回家過年,他則選擇留在學校。春節期間宿舍樓暫時封閉,留校的同學便集體遷到學校招待所,在那兒過了幾天,直到宿舍樓重新開放。

    同住招待所的同學有的是想趁假期打工兼職的,有的是想留校學習的,還有的是家庭經濟狀況比較困難,連購買過年返鄉的車票都捉襟見肘的。當有人問起喬銘易為什麼不回家,他便隨口道:「買不起回城捲軸。」

    第二個學期,他依舊待在學校。暑假時他在本地找了份兼職,每天早出晚歸,就更有理由不回家了。到了大二,室友終於開始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即使經濟不寬裕,也不至於一年多都不回家吧?而且他平時不怎麼提起家人,也很少見到他家人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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