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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4:44 作者: 石頭與水
可憑她如何不滿也沒用,東西是榮烺的,榮烺願意給誰就給誰,完全不受她控制。
是夜。
郢王府。
子晴先生整理著桌上卷宗,徐珠看紅泥小火爐上的水滾了,提起來泡了一壺茶。夜風從微敞的窗子襲入,吹散茶香,徐珠將茶遞給先生一盞。
「會有不會覺著失望?」
徐珠愣一下,失笑,「公主原就與我家不大親近。」
「賜給鄭家三匹馬,也沒給親外家一匹。」子晴先生懼寒,抱著手爐,「我是有些驚愕的。一般年紀小的女孩子總會有些心軟的。」
「可見我不是公主心中囑意的千里馬。」
「可見即使到現在,萬壽宮對你家也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即便在明月將圓的夜晚,那顆不祥的星子依舊掛在半空,星月之輝映著子晴先生消瘦的臉龐,「萬壽宮真是讓人看不透,永遠不原諒,卻也沒把你家怎麼著。」
徐珠垂下眼眸,望著紫砂盞中的淺色茶湯,許久沒言語。
子晴先生問,「在想什麼?」
徐珠嘆氣,「家妹一意要將婚期推遲一年。」
子晴先生略一思量就笑起來,「這是好事啊。」
自打夜空出現極惡天相,不少人都認為這天相會應在太后身上。徐珍參加過選秀,當然不可能通過。但如果萬壽宮有個萬一,憑徐妃在後宮的榮寵,沒有萬壽宮壓制的徐妃完全可以將徐珍送入皇長子的宮殿。
徐珠搖頭,「我並不願家中姐妹再入宮闈。」
子晴先生那顆寂寥又瘋狂的心忽然間生出一絲沒來由的憐憫,他對徐珠道,「如果你真的反對此事,就拿出魄力來。如果只是嘴上說說,就算了。」
幾年相處下來,徐珠已經可在子晴先生這裡吐露些許家事,「大吵一架,沒人聽我的。」
子晴先生好笑,「怪不得心不在焉。」
徐珠下定決心,「我要搬出來。」
子晴先生挑起一邊眉毛,徐珠道,「家裡的主我做不了。阿珍已有他意,我愧對好友。我要離開那個家。」
子晴先生道,「雖不易,卻是件好事。」
徐珠飲盡茶水,放下茶盅起身,「先生,我先告辭了。」
翌日,鄭衡進宮給榮烺請安謝賞。
謝公主殿下賜他的馬。
「才一月不見,瞧著殿下似是長高了。」
「不是似是,我就是長高了。」榮烺強調,然後說,「阿衡哥你也更見魁偉了。」
「整天操練,不魁偉都不行。」
一夜秋雨,即便宮人晨間打掃過,園中仍隨處可見落葉秋景。榮烺踩著微濕的黃葉,笑問,「宋將軍還是老樣子?」
「人的性情還能改麼?」鄭衡無奈,與公主一起到小花園的八角亭坐下。
他性情鬆散恣意,少時做禁衛還因當值吃酒被罰。結果,現在給宋將軍做手下,宋將軍練兵以嚴苛著稱。要命的是,宋將軍要求將官每日要與兵士一起訓練。
鄭衡身上以往貴公子式的慵懶矜貴都轉為了武人的挺拔精幹。
而且,宋將軍那用人的本領簡直嘆為觀止,鄭衡連進宮的時候都少了。鄭衡說,「謝殿下賜我的馬,那是劉家的馬吧。」
「阿衡哥你真是行家。」
「我好歹也是武將,還能這點眼力都沒有?」鄭衡笑一下,問,「殿下這次在開封,可還順遂?」
「還行。有些小波折,不過我沒上當。」榮烺倚著亭子的美人靠,淡淡秋風拂過她秀美的臉頰。
鄭衡的猜想也差不離,傳回帝都的都是好消息。公主在清流中人望普通,大多數清流並不接受公主涉政之事,若有不妥,必然瞞不住。既頻傳捷報,可見便有波折,也是無虞的。畢竟內閣顏相方御史都在開封。
「原我以為殿下會點我為護衛。我家祖籍就是河南商都,離開封很近。」
「我考慮過,想想還是算了。阿衡哥你要陪我去,憑你家在河南的名望,必然士紳都向我俯首。可那樣我就看不到他們更真實的面貌了,像隔著一層什麼似的。」榮烺坦率的說。
「您擔心的真有點多。當地士紳也就面兒上奉承我兩句,您還以為他們真就如何看重我這樣年輕的毛頭小子,又不是我父親去。」
榮烺想想開封士紳,也笑了,「這倒也是。那阿衡哥你這麼熟悉河南,也沒提前叮囑我兩句什麼的。」
「雛鳥振翅高飛時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懷疑她高飛的能力。殿下沒點我做護衛,我就瞧出來了,自然不會多囉嗦。何況憑殿下的能力,若用到鄭氏族人,到開封城一樣有辦法用他們。」
榮烺被戳中一點心思,她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唉呀,叫阿衡哥看穿了。」
鄭衡並未把另一半榮烺的心思說破,榮烺這次特意點了顏相相隨,既有當時顏相因天相略受詬病之故,怕也是想藉機與顏相多親近一二的意思。
顏相是首輔。
雖則顏氏女是公主伴讀,但顏相與榮烺全無私交,於朝中也一向中立。
換言之,榮烺不令他這位勛貴外戚為護衛,是因為榮烺要單獨與顏相這位清流頭目相處。
也因榮烺從心底明白,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真是位無比狡猾的殿下。
但狡猾的這樣恰到好處,就會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欣賞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