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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4:44 作者: 石頭與水
有說是埋骨海外,眺望大海的。也有說長眠桃花林,從此不復醒的。
反正,這是一奇人,各種傳說都有。
因為武皇帝實在太有名,前朝皇室大概覺著,這樣的祖宗沒個地方祭奠不是回事。再加上文睿太后有二十年的執政,太后陵修的規格極高,前朝皇室便把這陵直接修成帝王規格,安葬了這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母子二人。
因戰亂,前朝帝陵大多十陵九空,獨此陵,雖屢有賊光顧,卻無人能找到墓道口。據說還曾有亂軍在此駐紮長達三月,想掘開此陵尋找陵中陪葬寶物,據說掘陵之日,天氣陡然大變,明明夏季,一時間冷若三九,時,亂軍中人人都覺不吉。獨亂軍首領不信邪,扛起鋤頭就刷的落了地,當時,一個驚雷落下,那亂軍頭領瞬間被雷擊中,七竅流血而死。
榮烺坐在鋪在草地上的毯子上,繪聲繪色的講著從齊尚書那裡聽到的民間傳說,說到「七竅流血而死時」,身邊宮人都掩唇驚呼出聲。
「當時,亂軍亂作一團。不過,他們原是匪類出身,自然是膽子大的。當時便有將領從旁邊小兵手裡奪過鋤頭,大呼一聲『賊老天,你再劈劈看!』,揮起鋤頭就往天上砸去。只見天上『咔嚓』一聲,一道雪亮閃電如同天神的神鞭一樣,攜雷霆萬鈞之勢,當頭而落,只聽轟的一聲,連人帶鋤頭就被劈成了渣渣!」
「天哪!真的?公主,真的?」不只宮人聽的入神,朱使臣等人也很認真的看向榮烺。
榮烺點頭,「當然是真的了。這事兒離現在也沒幾十年哪。」她將手一指,「你們看這棵老松樹,這樹長的奇怪不?怎麼只剩半個樹冠了?就是當年降天譴時叫天雷沾了邊兒。」
「自天聖君之靈有上蒼庇佑,是不可褻瀆的。」榮烺道,「雖然如今碑已不存,只余殘石殘刻,也沒了當年的祭台。咱們就打掃出一片乾淨空地,把香火給武皇帝、文睿太后兩位老人家燒了,也是一樣的。心存敬意,神即可知。」
這也是榮烺沒料到的,原本她以為,這雖是前朝皇陵,朝廷估計也讓禮部維護過,誰料到,過來就是一片荒坡,要不是有些留下的沒人要的殘石殘馬的部件,都不知道這是曾經的赫赫帝陵。
朱使臣心裡當然不大好過,不過,她也不會表露出來。
榮烺天生心性開闊,她根本不大在意這是前朝皇陵,不然也不能一起過來。她是覺著,前朝雖已成過去,但這樣的聖君,萬世都會敬重的。
於是,她就先給大家講一講這裡發生的事,同朱使臣說,「再過幾百年,這裡或者就成不可考的地界兒了。讓我說,也不錯。聖君之名永留史書,他的陵寢,何需再有人打擾呢。」
遙望無邊天際、陵上青草,朱使臣頜首,「殿下說的是。」
大家一起動手,收拾出一塊乾淨平整的地界兒。榮烺不是光口頭說說,她真的拖著把小鋤頭鋤了兩下,她這樣實誠,讓朱使臣都過意不去了,連聲說,「殿下切不可如此,小臣們收拾便是了。殿下身份尊貴,豈能勞動殿下做這樣的粗活?」
「這不算啥,我每年還會養蠶哪。」這說的是由鄭皇后主持的親蠶禮,自去歲,榮烺也會一起參加。她是真的會去養蠶的屋子裡,看蠶寶寶長大,給蠶寶寶餵桑葉。榮烺又掄著鋤頭鋤了兩下,朱使臣委實受不住,死活奪下榮烺的鋤頭,請她在一畔休息。
公主殿下很實誠,不過,看皇帝陛下不像個心眼兒大的。要是知道公主為武皇帝陵前鋤草,還不遷怒到她們頭上。
林司儀也勸榮烺歇著,「殿下看我們干,有哪裡不合適的,殿下指出來就行了。」
榮烺也覺著鋤頭有些重,便順勢答應了。
其實天地良心,榮烺說的天花亂墜,還把朱使臣感動了一下子,其實她就是沒用過鋤頭,想試試用鋤頭什麼感覺!
當然,給聖君墳頭鋤鋤草,她也不介意。
大家動作很快,且祭奠原也不需太大的地方。把雜草鋤去,地面兒整平,朱使臣鋪上帶來的油氈布,然後,擺上香燭供紙。
祭武皇帝前,朱使臣再三請求,只要她們鎮南國的人祭奠就可以了。
榮烺從善如流,並未強求。她令宮人點一爐香,放到一畔,她盤腿坐在羊毛毯上,閉目靜坐,念念有詞。
姜穎也學榮烺的模樣,盤腿坐下了。
小冰則帶著宮人侍立一畔。
沒有人講話,天地間一片安靜。有細細的春風輕輕穿流過細密的松針,似乎還有小動物抑或春天剛剛甦醒的小蟲踩過地上草尖兒枯葉時極低的聲音,還有不知哪裡的,或者是風帶來的,溪水的淙淙流動。
香燭的氣息近了又遠,被風吹散。
天地是這樣的靜寂,這樣的從容。於天地之間,榮烺仿佛看到那位繁華錦繡、金戈鐵馬的年輕帝王踏馬而來,帝王輕輕側首,目光與身畔另一位毫不遜於帝王的目光相遇,而後,兩匹駿馬馳騁遠去。
又似乎有頭戴鳳冠的女子踩在陛階之上,精緻的靴頭綴頭龍眼大的珍珠,珍珠發出燦爛的光芒。階下文武百官無不肅立靜聽。
轉眼間,這一切又似流雲散去。
「殿下,殿下。」林司儀不敢大聲叫,生怕驚了榮烺。她撫了撫榮烺的額頭,榮烺聽到林司儀的聲音,睜開眼睛說,「我好像見到武皇帝與文睿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