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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4:44 作者: 石頭與水
「外祖父過逝,是瑣事嗎?」榮烺問。
林司儀雙手交疊,很自然的垂放在小腹前,站姿安靜,神態也安靜。林司儀道,「殿下知道織就這樣一匹鳳凰紗要多少道工序麼?」
林司儀道,「整整七十二道,才能織就出一匹。直待染色完成,但凡檢出一丁點瑕疵,也被視為廢品,失了進上的資格。」
「殿下,紗猶如此,何況乎人?在您的心裡,徐國公是您的外祖父,可您了解做為臣子身份的徐國公嗎?」林司儀道,「殿下,皇家這樣尊貴,都有要遵守的規矩,可知即便是皇家,也並非能隨心所欲。」
「我並不是要給外祖父鳴冤。」榮烺說,「我就是突然知道外祖父過逝,很吃驚。如果林媽媽早些告訴我,我就不會這樣吃驚了。」
「朝中的事,當然不是我現在能明白的。」榮烺自幼養於鄭太后身邊,耳濡目染,脾性也與鄭太后近似。此刻,清澈的眼眸望向林司儀,榮烺第一次感受到命運的無奈,她對林司儀道,「可誰不盼著大傢伙兒都好好的才好呢。」
「林媽媽,我們過去看看祖母吧。」
其實,榮烺從來不是個任性的孩子。
哪怕她深得鄭太后喜愛,她嫡親的兄長是父親榮晟帝唯一的皇子,她的母妃雖非中宮,也是僅居中宮之下的貴妃,外祖家亦顯赫無比。
可她從來不任性。
說不上什麼原因。
或者是早慧,或者是天性如此。
守在正殿門口的小內侍見榮烺過來,上前迎了兩步,「公主來了。」又上前為榮烺打簾,榮烺自幼住萬壽宮,當然是不必通稟的。
外間兒當然的宮人也迎出來,請她進宮。
鄭太后正坐在榻桌畔看奏章,見到榮烺也很高興,一笑道,「這衣裳果然不錯。內務司是用心制的。」
「我也很喜歡。」榮烺行一禮,提了提裙擺,上前坐在鄭太后身畔,「剛剛試好,我想過來,就看到母妃跑來了。就等了等。」
榮烺沒有迴避剛剛徐貴妃哭訴的事,她說,「林媽媽都跟我說了。皇祖母,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不要讓林媽媽瞞著我。我知道,不論您怎麼做都是有原因的。我要是不懂,會問您,您告訴我原因,我就懂了。」
鄭太后聽她懂事的一番話,這次是真笑了,摸摸她鬢間的小珠釵,頜首,「你倒是比你母妃更明事理。」
榮烺想了想,「外祖父對母妃而言,是父親。且不論對錯,要是母妃乍聽到外祖父過逝一點悲傷沒有,那才奇怪吧?」
「情理說的很對。」鄭太后先肯定榮烺的話,而後道,「但居貴妃之位,就要多想一層,今時今日之情勢,必然有因方有果。既知有因果,便當做出正確的態度。我並不禁她傷父之死,她卻偏偏有若潑婦般跑來哭訴,除了失卻她的顏面,又有什麼意思呢?」
「徐國公非但世襲公爵,官居顯位,也是我胞妹的丈夫。當年,他也曾與國有功。但功過相抵,是功多些,還是過多些,徐國公自己明白。」鄭太后聲音微冷,「小事小情,循私只當一樂。但在大事上,不能循私,不可循私,不准循私。」
鄭太后望著榮烺,炎熱的夏日,遠遠的蟬鳴聲中,鄭太后撫摸著玉榻的飛鳳扶手,聲音如斷金碎玉,「阿烺,你會漸漸長大,會慢慢明白,我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我告訴你,為人有兩件事最要緊,一是有情有義,一是對錯分明。」
第2章 訓誡碑
祖孫倆說會兒話,鄭太后繼續看奏章,讓林司儀跟榮烺說一說榮烺生辰宴的準備。這是每年都有成例的,榮晟帝膝下一子一女,就是榮綿榮烺兄妹。
榮綿年長些,今年已經十一歲,他是皇長子,按理身份應該貴重些。
不過,皇家也只有榮烺這一位公主,再加上她是鄭太后親自撫養。鄭太后偏愛這個孫女,榮綿生辰也不過是庶子例,榮烺卻一向是嫡皇子例來辦。
說來,她生辰還比長兄的要盛大一些。
好在,榮烺是公主,女孩子無涉帝位傳承,縱鄭太后格外偏愛,朝中也無人議論。做祖母的就是喜歡孫女,怎麼了?
又不是孫子。
榮烺翻開內務司承上的單子,心裡默默跟去歲的生辰宴做對比,覺著更盛大一些。
「有些奢靡了,按去年的例就挺好。」
「今年生辰宴結束,殿下就要正式讀書。太后娘娘說,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簡單了。」林司儀為榮烺解釋。
榮烺是個很敏銳的孩子。人在少年時期,天性的表現會相對直接,譬如,孩子會希望被特別對待,會希望得到更多的寵愛。
榮烺卻是說,「以前我的生辰宴就比阿兄的還要熱鬧,阿兄比我早讀書,年紀也比我大,現在我的生辰宴豈不是更要超過阿兄了嗎?」
「林媽媽你不是一直說,宮中諸事,都有法度規矩。按照原本法度,我的生辰宴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殿下以往的生辰宴,是按嫡皇子的例來操辦的。大皇子的生辰宴,是庶皇子的例。按宮中規矩,殿下您的生辰宴,要比大皇子的略遜三成。」林司儀道。
榮烺沒有立刻表現出不悅,而是不解的問林司儀,「我跟阿兄一母同胞,為什麼按例,我就要遜於阿兄?」
林司儀精於宮中禮儀制度,學識亦極佳,「這是太.祖皇帝的規定啊,從太.祖立國,有感於前朝婦人干政之事,便為天下定出尊卑。即便尊貴如殿下,您與大殿下一樣是貴妃所出,一樣是陛下骨肉,但宮中規定,皇女例減皇子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