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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12:14 作者: 狼空
他漸漸想到,或許是因為自己曾經也有過一段與辰辰相似的時光,相似的孤獨,相似的靈魂,儘管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得察覺不出,但蘊含在內心深處的實質卻是相同的吧。
而此刻,顧生騎著自行車從夏河叔叔家門前經過,見他奶奶坐在門內剝玉米,便問了聲好,隨即往二樓窗台看了一眼,問:「夏河在家嗎?」
奶奶朝上指了指說:「在的,在樓上。」繼而開始叫喚他。
夏河聞聲下樓:「怎麼了?」
「有個小伙子找你。」
聲罷,他抬頭看見門口踩著自行車踏板的顧生。對方身上那件白色襯衫,在午後陽光下亮的刺眼。
顧生問:「去鎮上嗎?」
「去鎮上幹嘛?」
夏河朝他走近,雙手插入褲兜。
「去那看看,騎自行車去。」
顧生看上去並不像很期待夏河說一聲好,感覺可有可無,很隨意,或許只是剛好路過想起夏河來。如果對方不答應,自己一個人也無妨。
夏河看著他,無端端冒出一句:如果你懇求我,我或許會考慮考慮。但這句話只是在心間一閃而過,儘管不知道對方是抱著期待的,還是純粹隨口一問,但他依然點點頭,說:「好吧。」
於是,他去推自行車,踩上踏板,隨在顧生身邊往稻田間彎曲的道路騎去。
微風輕拂,帶著稻香吹過他的臉龐。倆人都穿著襯衫,被風給吹的鼓脹起來,像波浪那般簌簌浮動。
夏河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去鎮上,反正自己是;也不知道他認不認識路,反正自己不認識。所以他跟緊顧生身邊,連自行車的前輪都小心翼翼,沒有超過他。
他有時候會故意騎慢,與顧生隔開一點距離,因為那樣可以悄悄看他的背影,但不會看很久,等對方瞥過眼神望向自己時,他就會馬上騎到前面去。
穿過稻田,桑樹地,溪流湖畔。夏河感覺有些使不上勁去蹬腳下的踏板,吃午飯前,就感覺腦袋有點昏昏沉沉。其實鎮子算不上遠,但不知道顧生有沒有帶錯路。
「等等。」他停下來,抬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我感覺有點不舒服。」
顧生急忙剎車,扭過頭看向他:「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過一會兒就好。」
頭疼越來越厲害,夏河覺得按太陽穴沒用,便捂了捂胸口,胸腔也很悶,像被關進了蒸籠里。他甚至想蹲在路邊嘔吐,但還沒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你臉色看上去很白唉。」顧生說。
「太陽照的。」
「不是,你嘴唇很白,剛出來的時候沒見你這樣。」顧生停好自行車,朝他走去,「是不是生病了?」
夏河沒說話,只感覺眼前昏昏沉沉,有一種想一頭扎倒在地的衝動。結果下一刻,他真的差點昏倒在地,幸好顧生伸手扶住。
「你手臂怎麼這麼涼?肯定是生病了。」
顧生說著往四周環顧了眼,見不遠處有個扛著鋤頭的老人正往自己這邊走來,他忙招手示意。
老人走近後,他扶著夏河上前去,說道:「大爺,我朋友突然不舒服,你知道這附近哪有醫院嗎,診所也行?」
老人帶著方言口音說:「鎮上有。」還用手指了個方向,繼而看往面呈菜色的夏河問:「是不是發痧了?」
「發痧?」顧生皺起眉頭,似乎從沒聽說過這個病症。
一旁的夏河忍著難受湊近他耳邊吐出兩個字:「中暑。」
他這才恍然大悟,連忙點點頭說:「可能是。」
「我家就在前面,這樣吧,你們跟我來,我幫他刮刮痧,等好受些再去醫院。」
顧生看了眼不遠處的小村莊,想著這位老爺子看上去也像是個好人,更何況眼下的情況也只能這樣了。他問夏河:「還能騎車麼?」夏河感覺渾身乏力,連路都不想走,更何況騎車。但礙於面子沒有說出口,只是斜了一眼自己的那輛舊單車。顧生卻立馬明白過來,攬過他的腰說:「那就讓它在這吧,一會兒過來拿,反正被偷了你還有一輛。」
此話是指自己送他的那輛。
夏河顯然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他只想快點讓自己舒服一些,那種感覺太難受了,就像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不出來。
大爺說:「放在這沒人會騎走的,放心吧。」
於是,顧生攙扶著虛弱的夏河,跟在老人身邊往小村莊走去。
到了老人家裡後,他端了碗水給倆人喝。隨即拿著一個盛有清水的葫蘆瓢坐到夏河面前,他手指蘸水,在夏河的眉心揉了兩下,然後開始捏。
夏河覺得疼,卻咬緊牙關忍住不發出一絲聲音。老人粗糙的手指很有力度,一下一下在他眉心之間捏,像摘韭菜那樣。夏河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冷嘶一聲。
顧生在一旁問:「大爺,你這是在幹嘛?」
「刮痧。」
聽過刮痧,卻不知是這個刮法。捏完眉心之後,接下來是兩臂內側,都是白嫩脆弱的肌膚,一掐就疼,看得顧生也出了一身冷汗。
完事之後,夏河眉心呈殷紅色,像是淤血堵在一塊,不過只有一道細小的印記。但效果顯著,夏河的唇色立馬恢復了過來,腦袋漸漸清醒,胸悶似乎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