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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你還聽不明白嗎?你女人正在干傻事。」
「她干傻事好像是為了你。」容遇臉色冰寒如雪,「你是不領情還是在向我炫耀?!」
「我為什麼要領情?她心底下只不過以為把我送出繁都後再有什麼風波你都能替她擋著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不知天高地厚,或許她真能把我如願送走,可是楊懿君呢?她助當朝皇后私逃其罪當誅,你再扛得下這罪責也會成為日後皇甫重霜找百里氏清算的藉口。她看不得我死,只是不願意你和她之間有道傷痕橫亘著,可是不讓她送我走,她豈會死心……
「你的條件?」容遇冷冷的問。
「皇甫重霜想要的明隆帝潛藏在繁都的三百暗人,我可以交給你。可是你必須徹底地替他們清洗,給他們一個身份當一平常百姓。」
「我沒這麼好耐心。她乾的那些亂七八糟事情自有我來收拾,我不承你的情,明隆帝的暗人被抓獲只是時間的問題,你送給我我還嫌麻煩。」
「是嗎?」他輕笑,「原來韓王也不過和許多尸位素餐的官員一樣,只關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功名富貴,從不考慮社稷安定百姓和樂。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多言,王爺請回吧。」
容遇腳步穩穩的釘住在那裡,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還有沒有更好的誘餌?」他問顧懷琛。
「把我送去禹州,我設法平了這場瘟疫。若是不成功,我客死異鄉不也正中你下懷?禹州先是大旱,旱情有所改變後又遭戰亂,如今瘟疫橫行……雖是天災,豈不人禍?你戶部掌管西乾糧錢,自然知道禹州所產糧食對西乾有多重要,若重光帝派去的人得力的話,你們戶部也不用為送糧送藥撥款而日日焦頭爛額,禹州一事再拖延下去必會使人心變亂,甚至拖垮國庫。再說了,禹州如今是皇甫重霜唯一盤查不到的地方,聽說已經封鎖了好幾城,甚至有些村落把整條村子都燒了以防止瘟疫蔓延,百姓何辜,遭逢這般劫難?!」
容遇表情不變,黒眸里隱約有了幾分動容。
「讓她放我走,然後告訴她,世上已經沒有顧懷琛這個人了。」
「她不會相信的。」
「你總有辦法能讓她相信。」顧懷琛眉間似有疲憊之色,「你相信嗎?我已經累了,不管是這個天下,還是她,我都覺得累了。」
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雙腿失去了知覺的那段日子,他才覺悟世上有些事不是自己不顧一切地去努力便可實現的。
容遇看看他鋪在腿上的毯子,只一眼,便別開了目光。他告訴自己不應該因此而對顧懷琛有所憐憫,他對百里氏做的一切哪怕是死了也不足以償還。可他還是答應了他的提議,重光帝不會白白放走顧懷琛,而顧懷琛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的性命送上三百暗人的性命,西乾如今最需要的是安定,顧懷琛一死激化了矛盾在西戎還死而不僵的明隆帝皇甫重雲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流芳從戲班了雇了一輛馬車和一名戲子冒充公公,說是自己的兄長生辰想要給他一個特別驚喜,重金之下自有勇夫。大街上熙來攘往人cháo洶湧,馬車底部木板是可卸的,莫非如的人從車底把人偷偷地轉移出來,只是沒想到,剛到大街上時便被偷龍轉鳳,車上的人早已不是顧懷琛。
只是一名身高和樣貌都肖似顧懷琛的死囚罷了。待到抬著棺木出了繁都以為萬無一失時,塵暗帶著幾名暗衛把奔往點蒼山的馬車截獲。於是便有了唐家塢渡口的那一幕。
他沒想到的是,流芳讓莫非如送走的人竟然只是一名昏過去的宮女,楊懿君不知道何時人間蒸發了。
他沒有辦法向皇甫重霜交待,尤其是他知情不報這一點,只能眼睜睜看著皇甫重霜把她下獄。
甚至,休了她。
第一百六十章 婚迴路轉?3
「懿君為什麼去禹州?」流芳喃喃地說,「她真傻,難道不知道一不留神染上瘟疫就會喪命嗎?還有他,為什麼?」
說罷,轉過臉去,眼眶隱隱發紅,不再理會容遇。
容遇無奈地輕嘆一聲,給她拉上被子,「阿醺,你是在怪我還是在怪你自己?不管是楊懿君還是顧懷琛,都是自己作出的選擇,活著對於一些人來說很重要,可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有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貴的東西。」
「不,」流芳哽咽著說,「我知道的,他們,都沒有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懿君離開了皇甫重霜,顧懷琛家破人亡,他們孑然一身所以無所顧忌……是我不好,我不該幫懿君離開繁都,也不該送顧懷琛走,我錯了……」
容遇攬過她的肩,輕聲說:「別哭了,他們不會有事的。皇帝身上的傷沾有毒藥,傷是小傷,可是毒入肌理,宮中太醫束手無策,如今已發了皇榜召集各地良醫到繁都。楊懿君若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趕回繁都……」
他沒有說的是,楊懿君可能早就回繁都了,只要聽到韓王休妻的消息,以她的性格斷斷不會坐視不理;只是皇帝心太急,想著給她下一劑猛藥,才有了遇刺這一幕。
流芳一驚,「不是他自己派人刺傷自己的麼,怎會中毒?就算中了毒,他自己也能解吧。」
容遇苦笑,「阿醺,你莫非一直都覺得,皇帝之所以娶楊懿君是因為她父親楊將軍的兵權?還是你總想著帝王無情,對女人只有利用而無決心從一而終?阿霜中的毒,叫做『無回』,新婚時楊懿君恐嚇他說是如果他變心另娶便用『無回』來懲治他。說來好笑,一瓶毒藥竟然是皇帝大婚時收到的定情禮物。」
「懲治他?會死嗎?」她很是好奇,楊懿君從來沒對她說過此事。
「毒在心頭,只要動情傷情便會吐血,短則一月,輕則半年,血氣枯竭而亡。」容遇苦笑,「他氣楊懿君不相信她,一時負氣,所以出此下策。真好似個孩子,要不到糖便撒潑。」
流芳無語,原來不單是楊懿君,便是皇甫重霜也是這般不要命的人,怪不得會愛上少了根筋的懿君。她忽然想,自己會不會多事拆散了人家一對好夫妻了,皇甫重霜難道真的願意為了懿君罷棄三宮六院?萬一她不回繁都解了皇帝身上的毒,那皇帝膝下無子,皇位又落在誰手?
流芳回到靜安王府後容遇便匆匆入宮了,她一覺睡到天亮,迷糊中萱兒輕聲在喚著她,說:
「六小姐,曹楠曹大人來了,他說非得見你一面不可。」
流芳到了花廳,曹楠早已等候在那裡,表情有些局促不安。他看看流芳身邊的萱兒,流芳會意,讓萱兒退下,對曹楠笑笑說:
「曹兄可是怪我那日任性無狀,連累曹兄酒醉,所以……」
曹南搖搖頭,臉色竟有點緋紅,打斷流芳的話道:「不是這樣的。今日我來,是受人所託,送你一樣禮物。」他拿出一個巴掌般大小的木匣子在她面前打開,流芳眼神一亮,嘴角已有笑意,問道:
「那人如今在曹大人府上?」
曹楠一臉頭痛的樣子苦笑不已,說:「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說是六小姐的事因她起,也會因她結束,讓你放心,一切聽從她的安排就好。」
「她的安排?」流芳訝異。
曹楠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不再閃爍,定定地望著流芳說:
「流芳,我會在十五日後娶你。」
瘋了,這一定是瘋了。
流芳不安地在花園內踱著步。曹楠要娶她?且不論真假與否,他怎麼會不明白這定然激怒容遇?萱兒匆匆走進花園,對流芳說:
「六小姐,皇后出事了。」
流芳一驚,抓住萱兒的手問:「出事?這是怎麼回事?」
「聽說今日一早便有車隊運送一具黑色棺木進繁都,一路高揚著白幡灑著紙錢,好事者一路跟著,據說這棺木最後竟是進了皇宮,甚至有消息傳出,這是皇后的棺木。皇后兩月不見,原來是到了禹州平息瘟疫,可是不幸染上疫症身亡。現在繁都各處都有人在談論皇后在禹州對平民百姓的關懷愛護,說她輕車簡從,與繁都的大夫一起救治患了瘟疫的人,熬湯煎藥悉心照顧,兩個月來沒人知道這就是當朝皇后…… 」
「那誰能判斷棺木里的人就是當朝皇后?」
「因為皇后的爹也就是楊將軍闖入宮門撫棺而哭,誓言說若是皇帝不認棺中人便要將棺木迎回將軍府,這才驚動了皇帝,帶傷前來追認。結果一見死去的皇后,皇上心頭悲憤傷懷難當,當場吐血昏迷。」朗然的聲音響起,流芳轉過頭去,只見容遇走進來,一身朝服還未脫下,拖過她的手,往她手中放了一個手爐,暖意入心。只聽得他又說:
「此處風大,昨夜又下了小雪,受了寒可不好。」說著便牽著她的手走出了花園,渾然不似朝中發生了大事一般。
「懿君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她望著他,眼內是不可置信的緊張神色。
「皇帝昏倒,皇后的靈柩暫時停放在翊坤宮,太醫院亂成一團。不過,我想皇帝的毒應該能很快解開了。」他嘴角上揚,流芳不禁奇道:
「你的意思是皇后並沒有死?可是皇帝都承認了,你不可能看得出皇后的屍體是假的。」
「屍體是真的。可是誰知道兩天後人死是否會復生?更何況,楊將軍哭了……」
楊將軍哭了,哭得老淚縱橫,鬚髮皆白的老人家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可是,很少人知道,楊老將軍當年愛妻傷逝時他是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只是持刀策馬孤身一人偷襲敵軍將領斬敵首一百零七人,隨後大醉三日,三日後不再有兒女情長之態。
即使愛女心切,戎馬半生的沙場老將如何會在人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呢?其目的不過是為了讓人相信棺木里的人已經喪生了而已。
流芳聽完容遇說的話,不禁暗暗搖頭,果然是兩父女,做事還是不夠細密教容遇這種七竅玲瓏的人給看出來了。看來楊懿君對自己的所謂「安排」實在讓人捏一把汗,迄今為止能在容遇眼皮底下玩點花樣的人除了她顧六就沒有旁人了,別的人是不敢也不能,而她只是仗著他的寵罷了……
「楊老將軍為什麼要騙皇帝?還有,你為什麼不去揭穿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些風花雪月的事1
容遇笑道:「不過是一個老丈人覺得自己女兒忍了氣受了苦想要替她出口氣教訓教訓女婿讓他以後把自己的女人看緊一些罷了。我為什麼要去揭穿?皇帝不也應受一回苦了嗎?誰讓他,」他停下腳步,伸出手攏她的手在自己的掌中呵著氣,桃花眼下那星兒黑痣在他寵溺的笑意飛揚的神采中更顯魅惑妖嬈,「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卻還逼我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