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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你說什麼?摘星閣上有人要尋短見……」
「好像,好像是北朝來的什麼公主……」
司禮的官員提醒韓王:「韓王,吉時到了,你看這……」居上位的寧皓皺著眉盯著百里煜,他的腳步定住在當場,只聽得又有人說:
「跳舞?你看錯了吧?在摘星閣檐上跳舞,這分明便是不想活了……」
寧皓只見到百里煜臉色突變,二話不說就拋下手中喜帶大步往外面走去,賓客譁然,寧皚聽到聲音一把扯下頭上喜帕便跟了出去,寧皓快步奔上前去,準確無虞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抬頭便見到他那張慍怒的臉,他說:「我陪你去看看。如果他真敢負了你,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看著寧皓怒氣沖沖的背影,一旁的衛卿嘴角牽扯出一絲冷笑。
摘星閣下已經聚了許多圍觀的人,丫鬟銀環在下面急得不得了,大聲地對屋檐上的流芳喊:
「公主,你在幹什麼?你這樣很危險,下來好不好?你有什麼事的話奴婢怎麼向王爺交待……」她說的是靖山王顧懷琛,可是一旁的好事者聽了眼睛不由得骨碌碌地轉,以為她口中的王爺指的是韓王百里煜。
容遇趕到時,圍觀的人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他一眼便看到了被推翻在地上的竹梯,他一抬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麼冷的天,她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裙,月白的抹胸蔥綠的小衫繻裙,手中拿著酒壺酒杯,像是在走獨木橋一樣在檐樑上一步步地走著,一不留神閃了閃身,下面的人發出一聲驚嘆,她穩了穩身子,往下面看,見到一身大紅喜服的容遇,笑出聲來,說:
「遇,你這身衣服真讓人討厭,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你穿這樣的衣服,醜死了。」
容遇臉色鐵青,該死的,不該答應她的,她說有辦法騙得衛卿相信她會逼得他當場放棄與寧皚的親事,造成寧皓與他決裂的假象,但是他根本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法,跑到摘星閣上來玩命!
「你,馬上給我下來!」他瞪著她,她的話語中有幾分醉意,她喝酒了?
這邊洪升已經讓人把梯子架上去了,忽然哐當一聲,一個杯子從上而下地摔落,流芳笑嘻嘻地說:
「誰要下去?趕快把梯子撤了,想我下來還不容易?我跳下來就可以了。」
「你跑到那麼高究竟想幹什麼?」他有些氣急敗壞,完全顧不上那些圍觀的人的眼色和竊竊私語。
「喝酒啊!」她揚揚手中的酒壺,「遇,我等你來陪我,可是他們說,今天你要成親了,不會來了……他們騙我,你不會不在乎我的,所以你來了,對不對?」
摘星樓高達三層,真要掉下來了,不死也重傷。容遇嘆口氣說:
「是的,我來了,我們換個地方喝酒好不好?」
流芳坐下來,腳上踢到一塊瓦片,瓦片掉下去,發出清脆的碎響。她斟了滿滿的一杯酒,對著下面的容遇說:
「不在這麼高的位置,如何能看最好的風景?你再不來,我可要把酒喝完了不等你了。還有,你這身衣服太礙眼,我不要看。」
說罷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容遇毫不猶豫地一把扯下身上的大紅吉服扔在地上,身形一動,循著梯子飛身上了摘星閣的一樓,然後是二樓,最好穩穩地走到她的身旁,她臉上醉意微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他,忽然一個趔趄,他手疾眼快一把將她帶入懷中穩住,下面的人一片驚呼。
他臉色鐵青,抱緊她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顧六,你總會有辦法折磨我的心臟!」
流芳輕笑,帶著醉意喃喃地說:「遇,怎麼辦,即使明知道是假的我也很生氣,很難受,心總是懸著,擔心有個什麼萬一你真的娶了別的女人怎麼辦?」
萬一,她就怎麼不怕萬一失足掉下來呢?「你明知道不會的,三年了,要變心早就變了,要另娶早就娶了,何用等到今天?!如果你敢再有下次,顧六,我就真的……!」他狠不下心來說出那後半句的「不要你」三個字,黒眸盯著著她的臉,攬著她的腰的手加大了幾分力度,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她卻慧黠地笑了,手臂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圍觀的人倒吸一口冷氣,看來今夜的喜宴是喝不成了。寧皚的臉微微發白,一把推開寧皓向月華軒跑去,寧皓臉色鐵青,想追上去,這邊看見百里煜已經懷抱佳人穩妥地下來走到他的面前,寧皓冷冷地問他一句:
「百里煜,你是不是該對寧皚有個交待?我寧氏一族難道就可欺嗎?!」
容遇放下半醉的流芳交給銀環扶著,對寧皓說:「楚王都看見了,本王對芳華公主情根深種,與寧家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話還沒說完,寧皓已經一拳揮出正中他的下頜,容遇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色,接下來便按著故事情節發展下去,寧皓怒斥百里煜仗著皇甫重霜的寵愛目中無人,對寧皚始亂終棄小人無信;於國無半點戰功反而掌管著南朝最強盛的軍隊,是極力壓縮楚王趙王的兵力為自己謀取最大的政治利益的卑鄙小人……
在場的人聽得汗流浹背,以韓王的性子,他們聽了這些話的人以後都不用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此時忽有寧皚的丫鬟哭著一路奔來,大聲喊叫道:「楚王,小姐她……她一時想不開竟然自盡了……」
寧皓臉色白如霜雪,一把揪住那丫鬟,顫著聲音問:「是那丫頭騙本王是不是?!」
看見那丫鬟驚恐地流著淚死命的搖頭,寧皓一把丟開她便向月華軒衝去,進得房裡時親衛已經把寧皚的屍體放下來了,橫樑上三丈白綾是如此的刺目。
整個南屏山莊這時亂得不得了,幾位大夫到診確定了寧皚死訊,寧皓目眥盡裂地手執紫玉銀槍要殺了百里煜,據說二王打鬥了一場,韓王受傷了,但是楚王也占不到便宜,最終只能是寧皓憤怒不已地帶著寧皚的遺體和自己的親衛當即離開錦官城回到虞州,衛卿坐在房間裡,孫澎正向他稟報說:
「寧小姐的確是自盡了,後來小的檢查過,她的脖子上確實有一圈青紫,脈息全無,渾身冰冷,已經斷氣了。」
「真想不到,這寧小姐如此執著。楚王那邊聯繫得如何了?」
「已經與楚王聯繫過了,也將皇上下的聖旨交與了他,大概到了後日凌晨他便會帶著虞州三萬親衛大軍從水路直入繁都。衛相可要安排一下楚王的進城事宜?」
「皇帝承諾給他青州與陵州,他大開虞州的城門那天,我們的軍隊一定要到。可是虞州二十萬大軍,我朝能撥調出來大概只有十萬兵馬,孫澎,你通知我們的人,告訴楚王他必須帶走虞州的一半兵力。」
「相爺,若讓楚王帶十萬大軍到繁都,不怕有詐嗎?」
「有詐?」衛卿冷笑,「到了繁都外的五十里,我們的大軍早在那裡候著,寧皓的軍隊若不解除武裝是絕對不可能進得了繁都的,他真是有詐的話我們甚至連陵州青州都無須給他了……聽過百里煜陵州水師中的『水魈』麼?他與百里煜結下如此深仇大恨,他背叛了皇甫重霜,百里煜自然會心安理得地剷除這一後患,如果寧皓也死了,他麾下的散兵游勇便不足為慮……對了,我們派去屹羅的人有回音了麼?」
孫澎面露難色,「好像還沒有。但是屹羅離通州路途遙遠,即使是信鴿,也要飛半月方可。我們提出的條件如此之優厚,屹羅人不答應,似乎也不可能吧。」
屹羅出兵三十萬助北朝收復河山,北朝割讓綿遠等三座城池、納貢十年以及簽訂一份邊境通商讓利的不平等條約。
為了坐穩自己的大好江山,皇甫重雲這次不啻於孤注一擲。顧懷琛據守禹州,行軍穩重,眼看著南朝步步進逼,他開始懷疑顧懷琛平定宇內的可能性有多大,顧懷琛想幫他守住北朝,可是他想要的是整個天下,而不是被自己的弟弟奪走剩下的半壁江山。
而且他等不下去了,明明他才是有先皇遺命在身的真命天子,憑什麼自小便跟他作對的皇甫重霜可以穩坐他的半壁江山?
甚至,他居然要依靠當初奪去應該屬於他的老師孟天長的賞識和寵愛、無人不知曉的有經世緯國之才名的顧懷琛?他一直隱忍,對顧懷琛言聽計從,博得知人善用的美名,然而隨著顧懷琛的權勢日益增大,朝中有不少新晉官員都出自他的羽翼時,皇甫重雲的危機感與日俱增。
所以,才有了白衣卿相衛卿的步步高升。
衛卿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不惜撕破臉皮與顧懷琛作對,想娶流芳是真,藉此把自己與顧懷琛的矛盾明朗化順應明隆帝的意思更是真。到通州一行,若他能釜底抽薪穩住百里煜、策反楚王寧皓,那便是居功至偉,相信此後舉目天下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知好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局 9
入夜,因著剛剛才發生並結束的種種事件,南屏山莊異常的靜謐。
銀環走到月華軒的庭院中間,把手中的鴿子放飛。忽然銀光一閃,那鴿子還未飛至高空便被擊落,銀環大驚,忽然聽到熟悉的一聲輕嘆,說:
「銀環,你就是這樣給你的主子報信的嗎?關山萬里,不若明日我便放你遠行到禹州,從此你不再需要跟著我了?」
銀環回頭,看見流芳神情疲倦地斜倚在桂花樹下看著她。她一點也不畏懼,只是淡定地走到流芳面前,淺淺地行禮道:
「公主,如果沒有你的消息,靖山王會擔憂的。」
流芳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銀環竟然也不閃躲,流芳冷冷地對她說:「你明日便走,順便告訴顧懷琛,從很久之前開始我的生死便無須他牽掛,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公主,更不是他的妹妹,我只是百里煜的妻,他放開我,彼此都能得到救贖。如若不然,我……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銀環垂下頭,衛卿這時走進了錦繡軒,她跪在地上對流芳拜了一拜,起身離去了。
「公主,本相已經向韓王辭行,明日一早便要離去,還請公主早作準備。」
「哦,衛相拿到自己想要拿的東西了麼?」
衛卿得意一笑,「剛才百里煜為了留下你,已經簽了和書;至於寧王,洪升如今到了大獄裡提人……可是公主明日還是要隨本相離開,本相已對韓王說明以公主的身份定要循正途,遞上婚書請明隆帝賜婚。百里煜也不是善與之輩啊,和書上只蓋上了統帥大印,並未蓋重光帝國璽,說是明隆帝若是反悔,這和約便是一紙虛言。不過,他對公主倒也是情真意切,不惜與寧王反目,還贈送了十數車綾羅綢緞珠寶藥材讓公主帶回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