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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圍觀者開始四散,弄了半天,竟是有婦之夫。
唯一高興的人便是賀十三娘了,這陣子財神到,收茶錢收到手軟。
流芳回了房打了個小包袱,把紗帳拉下來綁在窗欞上,然後迅速地背著包袱抓緊了紗帳慢慢地滑落下去。甫一落地,便被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容遇俯頭咬著她的耳朵低笑著說:
「阿醺,你剛才生氣的樣子真可愛。」
流芳轉過臉怒氣沖沖地對他說:「容遇,你知不知道你穿白衣服的樣子醜死了?!」說完推開他,自己走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容遇跟上去,也不惱,極好耐心地隨著她在熱鬧的街市中遊蕩了半天。
「我以為你都喜歡白衣翩然的男子。」流芳正在看團扇時他如是說。
「表哥,你就算不穿衣服我也不會喜歡你。」她笑嘻嘻地回答,如話家常,倒是把買團扇的攤主嚇了一跳。
「是嗎?那今晚可真要好好試試!」他低聲在她耳邊說,看著她的cháo紅從耳根蔓延到雙頰。
「容遇!」她摔下團扇,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在。」
「我不喜歡你這副輕佻浪蕩的樣子!」
「我這不是在重新追求你嗎?」他故作詫異道。
流芳氣結,「你這樣追法,追到日落西山海枯石爛都沒能追到啊!浪漫懂不懂?投其所好懂不懂?體貼呵護懂不懂?不懂的話,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容遇但笑不語,只是牽過她的手,繼續往熱鬧人多的地方走去。沒有人認識他們,雖然他的回頭率極高,但是白色衣袖下他的手把她握得那般緊,緊的似乎把她的心都圍攏在五指指間,她的薄怒又漸漸消磨殆盡,看著他悠然自得的神態,心底覺得甜甜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能一直這般,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真的很好。
容遇帶她到了陵州最有名的酒樓「第一樓」,蟹黃豆腐,清蒸鰣魚,八寶鴨……上齊了菜之後,流芳扁扁嘴說:
「菜很好,可是不是我最喜歡吃的。容遇,你好像還是不大懂得投其所好。」
「這菜沒問題,都是我愛吃的。」他舀了一勺豆腐到她的碗裡,「都記住了?來,嘗嘗味道。」
流芳噎了一口氣,悶悶地吃著豆腐,容遇給她夾了一塊鴨肉,又說:
「我還是會體貼人的,最起碼不會塞個噁心的鴨頭到別人的碗裡。」
他竟然還記得?當年顧府內集的宴會上,她給他夾了一個鴨頭,而他硬是把她碗裡咬過一口的鴨腿夾走了。流芳哼了一聲:「那是你活該!」
容遇也不惱,反而笑著說:「你不來招惹我,我怎麼知道你的好?」
「我顧六雖無傾國傾城貌,可有顆七竅玲瓏心,總會有識貨的人,你跟著我,也沒有虧折你這身皮囊。」
第九十九章 腹黑男也有春天 4
「你的意思是說,我長得很好看是不是?」
流芳停下筷子抬眼看他,「是很好看。可是長得好看的男人一般而言都是禍害。」不禍害,會傷了這麼多女人的心?
她順手夾了塊鴨腎到他的碗裡,他微微一皺眉,「顧六,我不吃內臟。」
「紈絝世家子的不良作風,從小錦衣玉食的人怎會知道食物可貴。」她嘀咕到,一邊氣著他的不領情,把鴨腎夾回來放到自己的嘴裡。
「如果你見過滿屋子鮮血,那些人被殺戮後開膛破肚五臟橫流的情景,你還吃得下嗎?也許你可以,可是這麼多年了,一想起來我還是有嘔吐的欲望。」他淡淡然地說。
流芳的鴨腎哽住在喉間,她艱難地問:「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說起?」
她想起她做給他吃的那些餃子和羹湯,怪不得,吃完後他吐得連膽汁都不剩了。
「你有問過嗎?」他說。
於是,流芳帶著沉重而內疚的心情,破天荒的第一次慷慨解囊請了這頓飯。
離開第一樓後,容遇看看她肩上的小包袱,「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說真的,吃飽了,她很困,很想找個地方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她開始想念流雲居的紫檀木床,想念那溫柔似水的絲被軟枕。
可是她又不能開那個口說要回去,口口聲聲說離婚的人,竟然不顧臉面跑去蹭床睡,多丟架子啊!
「我……」一陣喧天的鑼鼓聲響起生生打斷了她的話,街上的人都往同一個方向衝過去了,流芳險些被人撞倒,容遇一把拉住她,她眼睛瞅著那邊,說:
「不如,我們去看看熱鬧?」
當她不顧一切擠破頭地衝進了今天試業的玲瓏畫軒時,整個人都呆住了。這玲瓏畫軒不算大,但是裝潢得精緻典雅,上面掛著的那些畫每一幅都似曾相識,甚至有一些在她印象中幾乎不復存在的,比如那副《雛jú圖》,還有《雲煙圖》;還有一些是她嫁到陵州前當成廢品扔掉的,比如那副《夜蘭》……畫軒中掛著的畫少說也有三四十幅,無一不裝裱好,有好幾幅甚至有他人的題字和加蓋的篆章,仔細一看,竟然是繁都最有名的畫家魏尚子或是沈京的手筆。
「這、這、這是誰的畫?」她瞪大了眼睛。
有一正在看畫的衣飾華美的客人頭也不回地說:「蘭陵笑笑生,這號人你聽過嗎?沒聽過很正常,本大爺也沒聽過。」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當年繁都五百兩銀子一冊的春宮秘圖,就是這人的手筆,聽說甫一印成,便被搶售一空。只是沒想到,這人的彩色水墨畫倒也還看得過去。」另一人說道。
流芳一聽,不由得瞪了那人一眼,是水彩畫好不好?看得過去?本大娘……不,本姑娘的畫豈止只是看得過去?可是被人這樣一句話暴露了底細,想要爭取版權也是不大可能了。
總不能公告天下,她顧流芳就是蘭陵笑笑生吧!
心念一轉,不由得大聲問:「掌柜的,這畫多少銀子一幅?」
「姑娘,這畫不賣的。」掌柜模樣的人過來搭話。
「那你們這裡還賣誰的畫?」不是那種賣豬肉搭豬骨頭的行當吧?買別的畫送一幅她的?
「當主人有新作,我們便會把一幅舊作拍賣。」
流芳又很努力地擠出人堆,這時容遇正坐在對面的茶館裡悠遊地喝著茶。
「喜歡嗎?」他放下茶杯對向他走來的流芳說:「這些畫,我可是撿破爛般撿了多年,才儲起來的。」
「你----」她看著他,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是不是想告訴她,他已經喜歡她多年?一絲甜蜜的笑意爬上她的嘴角。
他輕咳了一聲,說:「別想入非非,我只是覺得奇貨可居罷了。」
不知怎的,他越否認,她就越開心。她顧流芳,不就是那可居的奇貨?
她向他攤開潔白的手掌,「拿來吧。」
「什麼?」他問。
「玲瓏軒的土地契約啊!你不是要把玲瓏軒送給我嗎?」
容遇好笑地看著她:「你不是總說我們已經離婚了嗎?」
她訕訕地把手縮回去,「小氣鬼!離了婚沒有分去你一半家產我已經很有良心了!」
「地契在韓王府,要回去嗎?」他望著她的眼睛,「玲瓏軒本來就是想要送給你的。」
她咬咬唇,努力地告誡自己不要成為金錢的奴隸,不要被一間區區玲瓏軒誘惑,不要輕而易舉地饒過容遇。儘管她不得不承認,她休了他,又讓他變成了西乾最值錢的鑽石王老五。
「真的不回去?」他的笑容很邪惡,活像拿著叉子耀武揚威的魔鬼撒旦,她覺得。
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於是她說:「不回去,天下哪有這麼大的便宜給你撿了!」
容遇笑著搖搖頭,喝盡了杯中的茶。
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她問:「當初我在繁都那些亂七八糟的婚事,都是你暗中讓人擺平的?」
他但笑不語,算是默認。
「那閔四空找青幫打劫婚船,也和你有關係?」
他搖搖頭,「閔四空,是你哥的人。我只是知道這件事,順勢來個節外生枝罷了。」
好一陣子她才反應到這個「你哥」指的是顧懷琛,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容遇低頭喝著茶,表情淡淡的,流芳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輕輕叫了一聲:
「遇----」
他的手微微一顫,抬眸看她,只見她墨如點玉的眸子定神凝視著他,說:
「我和你之間,從來沒有存在過別人。」
她愛著顧懷琛時,心裡沒有他;漸漸對他生有情愫時,心裡也沒有顧懷琛。
容遇笑了,反握住她的手,說:「再喊一次。」
「喊什麼?」她奇道。
「我的名字。」
「容遇!」
「後面的那一個字。」
「不喊,喊多了不值錢。」她笑嘻嘻地說,冷不防容遇不知何時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一把抱過了她,捏捏她的下巴半眯著眼睛危險地盯著她說:
「真的不喊?」
喊就喊,犯得著用逼迫人的眼神瞪著她麼?她不滿地拉長了聲音像怨婦一般喊道:
「遇----唔……」
還沒喊完,那半個字便被他吞進了口裡。
纏綿了短得不能再短的兩秒,他放開她,她被他驚世駭俗的舉動嚇呆了,竟忘記了臉紅,忘記了有所動作,幸好動作很輕,她剛好坐在拐角的位置,沒有人注意到。她鬆了一口氣,懊惱地看著他,他輕笑一聲,聲音有些低啞,說:
「原來,顧六也有害怕的時候。」
民風淳樸的陵州,在熱鬧的街上連牽手偕行的男女都看不見,更不要說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行為,流芳開始懷疑穿過來的人不是她而是面前這個笑得風流自傲的俊逸男子。
心跳是不會騙人的,眼前的人,難道自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情今生非要糾纏不清?流芳暗嘆一聲,自己這回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第一百章 神木 1
天河潭,堪稱陵州一絕,天下奇秀。
流芳早已慕名而心嚮往之,見時候尚早,便執意要去。
一潭碧水,日光下晶瑩澄澈有如繁星閃動的天河。舟子的欸乃聲中,但見奇峰怪石,千姿百態,似瀑布奔瀉,如蓮花盛開,又如楊枝垂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