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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容遇蹙眉,「青山,她是我的妻,韓王妃!」

    「阿煜,你不要瞞我了。你和她之間並無夫妻關係,她仍是完璧之身。」傅青山望著容遇,容遇的臉色變了變,冷聲說:

    「傅青山,你不覺得自己僭越了?!」

    「我傅家的家傳把脈手法不會出錯。她月事疼痛是非病理性的,只是生理性的,這種女子成親後症狀便會得以改變,可是很明顯,她沒有。阿煜,我勸你一句,她的人她的心若不是你的,你怎敢保證她有朝一日不會出賣你?有些事如果一旦泄露,動輒便是十數萬人的性命啊!」

    「這個難道我不知道?我不須你來提醒!」

    「顧懷琛上月以雷霆一擊之勢將我們在漠北的勢力連根拔起,他不動聲色了如此之久,可見此人心機之深沉。我們辛苦經營十幾年,到了如今,更是一點細微的疏漏都忽略不得,只怕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她是顧懷琛的妹妹,也是太子妃的妹妹,阿煜,這個女人若不能把握則不如毀掉,否則終必釀成大禍,你且聽我一句……」

    「你若相信我,那便無須多言,我自有計較。」容遇背過身子負著手不再看他,傅青山躬一躬身,退了下去。

    到了門口他才發現,傅青蘺捧著一個放有蓮子薏仁粥的托盤,已經站在那裡不知有多久了。

    第八十二章 驚變 3

    三日後,萱兒入內稟報說,傅青蘺來訪。

    流芳停下手中的畫筆,淡淡然地問萱兒:「青蘺姑娘可說有什麼事?」

    「姑娘沒說。」

    流雲居桃林邊上的角亭中,傅青蘺一身米色衣裙迎風獨立,姿態靜美。

    「青蘺姑娘今日來流雲居,只怕不是為了來寒暄幾句的吧?」流芳走進亭子坐了下來,傅青蘺也坐下,對流芳笑笑說:

    「聞說王妃近日身體有些受寒不適,今日特意送來桃花白芷酒。這種酒花香撲鼻,有活血益氣之效,女子若是月事不適,喝這個最好不過了。」傅青蘺說著把石桌上的古樸的酒瓶打開,一股淡淡的桃花氣息溢出,酒香盈人,倒是沒有半點藥味。

    她倒了一小酒杯滿,送至流芳面前。

    「青蘺如此關心我,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流芳淺笑,墨如點玉的眸子流光婉轉,看著傅青蘺。杏眼桃腮,唇色嫣然,不算美麗的女子,可是生動而有靈氣,眼睛就這麼一瞅你,好像便對你的想法瞭然於心。他喜歡的,難道就是她的這一點聰慧?

    可是,世間聰慧而又美麗的女子何其之多?她傅青蘺難道就不聰慧美麗?

    傅青蘺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

    「王妃莫要這樣說,王妃有所不知,我的父親當年跟隨王爺的父親出走,在幽浮山生活了數載。我們兄妹自小與王爺情同手足,隨意慣了。如果在禮數上有什麼不足夠的地方,還請王妃見諒。」

    「既是隨意慣了,那青蘺就不要一口一個王妃了,叫我流芳就好。王爺待你們有如自己的兄妹,自然不會拘泥於禮數,我又豈會見怪?」流芳望著杯中的酒,心想,原來還是青梅竹馬呢!

    她又說:「可是青蘺的好意流芳只能心領了。我不善飲酒,飲少輒醉,醉後酒品極差,未免出醜,只能有負了青蘺的心意。」

    她略帶歉意地把酒推回至傅青蘺的面前。

    傅青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很快就無所謂地端起酒杯,笑笑說:「這樣啊,那就真的是很可惜了。做人顧慮太多,也是拖累人的一件事。」

    「哦,一杯酒也能帶出一個道理來,青蘺莫非另有所指?」

    傅青蘺目光明亮,笑笑說:「人道韓王妃聰穎過人,聞名繁都,看來所言非虛。」

    「青蘺說笑了,那些陳年舊事,不堪一提。」流芳心裡暗罵,有什麼就慡快點說,這樣東扯西扯要扯到何時?

    「阿煜在繁都十多年,有賴流芳相陪了。」青蘺話鋒一轉,「只是流芳可能不知,他到了繁都十多年,我在陵州,也等了他十多年。」

    來了,要求分餅的人來了。流芳想:想要,就早說,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呢?反正都不打算給你的,你早說我好早點拒絕嘛!

    當下不動聲色地說:「青蘺的心意,王爺他知道嗎?」她想要分餅,可是餅願意嗎?

    傅青蘺的目光定住在流芳的臉上,「他知道。當年在幽浮山為了掩護他逃走,我為他擋了一劍,直穿肩胛。我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可是他說,你不要死,你死了就做不了我百里煜的妻了。為了這句話,我不但熬了過來,我還等了他十三年。」說罷,舉起手中的酒杯,緩緩地呷了一口。好像只是在說一件與己身無關的陳年舊事,沒有半點的不安和忸怩,面容平靜得很。

    流芳心底冷笑,好一個百里煜,到底是當了一回陳世美,而自己居然變成了那個橫刀奪愛的自私公主了!這餅原來還是別人的,只是自己後來居上,搶了!

    於是,她一臉震撼的表情,說:「原來你和王爺不但青梅竹馬,還生死相許有過白頭之約,那我,那我……」

    傅青蘺反而笑了,「流芳不必如此。流芳是明白人,何苦裝糊塗?你比我更加清楚,像阿煜那樣的人,他根本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流芳也笑了,「這我管不著,可是他已是我的夫。結髮同枕席,這也是千年才修得成的緣分。」

    「是緣分還是人為,流芳難道心底沒個數?阿煜回陵州兩年,似乎斷絕了與繁都的一切聯繫,但是他突然就請旨要娶你,流芳不覺得此事詭異?他曾對我說過,不願意與顧府任何人有關聯糾葛,無情勝卻有情,因為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刀兵相向。」

    流芳臉色一沉,「青蘺這樣說,我就有些聽不懂了。我顧六姿色平常,父親也不過是學士,即使哥哥姐姐顯貴,那也與我無關。韓王放著西乾王朝的公主不娶而娶了我,只能說明他對我有情,何來詭異一說?而且嫁雞隨雞,嫁了百里煜我便隨了夫姓,繁都顧府日後如何,已不在顧六的考量之內了。」

    「場面話流芳何須多言?我今日來此只想大膽問一句:流芳對阿煜是否心存愛念?」

    流芳冷笑,「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

    「如果有一天與他為敵誓不兩立的是顧懷琛,你是否還能像如今一般,處處以韓王為念?如果兩個人中只能有一人存活,你是否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百里煜?!若是不愛他,與其造成日後的傷害,倒不如現在就離開……」

    「青蘺今日來想說的就是這一句?」流芳沉默了片刻,然後淡淡地抿唇一笑,「是啊,我自己根本沒辦法擔保些什麼。男女情愛之事,今日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焉知明日是否還能留有初衷?我對百里煜沒有承諾,反之,百里煜對我也並無白頭之盟,既然你說他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麼又怎麼會害怕我能對他造成傷害呢?這個玩笑,未免開得有些過火了吧?」

    傅青蘺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流芳能如此冷靜客觀,實在有些出了青蘺的意料之內。顧懷琛手掌西乾一半兵馬,他的人脈勢力遍及大半個西乾,阿煜不過是顧忌顧懷琛,所以把你娶回陵州,當日我是反對他這種做法的,畢竟婚姻是女兒家的終生大事,所以我們吵了一架,不歡而散。他有負於對我曾許下的諾言,我不怪他,可是他利用了你,你也會不怪他嗎?」

    流芳桌下的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裾,面上並無半分動搖的神色,說:

    「青蘺過慮了。我顧六並非尋常女子,我不依存男子而活。我今天仍想留在他身邊並不是因為他對我獻了殷勤或是其他的,而是我心裡有他,我願意留下;如果他真的只是利用我,或許有一天遺棄了我,我也不會要死要活傷心欲絕,我會揮揮衣袖離開,我絕對會好好地活下去。你說的利用,在我用玄鐵匕首刺傷了他之後,我便不再去想,不再去相信了。」

    青蘺這時卻輕笑出聲,笑容裡帶著絲輕蔑,說:「流芳原來也有天真的一面。你與阿煜相識多年,你覺得他是會用自己的命去留住一個人的那種人嗎?我們傅家的羊腸衣血幾可亂真,匕首刺中的只是衣衫里的夾層……阿煜雖然娶了你,但是他並沒有忘記了當年對我的誓言,至少,他對我還是如以往那般好,這,你是看得見的……」

    流芳的心似被狠狠打了一耳光,熱辣辣地痛著,那一刀,原來是假的……

    傅青蘺倒了一杯桃花酒,又接著說:

    「還記得靈姬和蝶飛嗎?蝶飛被靈姬用七絕陣困于楓林之中,謊稱你在楓林之內。可是阿煜並沒有進楓林救人,所以蝶飛從此再沒有回過王府。他對你有情是真,可是這情,又去到什麼程度呢?」

    「阿煜在陵州兩年,從沒聽他說起過你;或許你覺得我自作多情,又或者覺得我今日來此說著這樣的話厚顏無恥,你知道我為什麼至今還相信他不會背棄我嗎?那是因為,」她盯著流芳,一字一句地說:

    「他,並沒有讓你真的成了他的女人!」

    流芳霍地站起來,臉色大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了心臟,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她冷冷地對傅青蘺說:

    「他對你這個妹妹,真是夠有坦白的!我們夫妻之事,豈容他人置喙?!」

    傅青蘺站起來說:「妹妹?他是這麼對你說的?但是世間有哪個男子會對自己的妹妹說要娶她為妻的?我不願見他再欺瞞你,你若不愛他便不要再糊裡糊塗地被他利用;你若愛他那更是要懸崖勒馬不要一步步陷入漩渦之中。你再恨我,也要知道,在這韓王府,惟一能幫助你的人,只有我,傅青蘺!」

    流芳臉色煞白,這一仗,她敗了,敗得狼狽至極。

    她還是不願相信他心裡是有傅青蘺的,可是他一騙再騙,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讓她重建對他的信任。蝶飛不見了,他只輕描淡寫地說一聲是靈姬殺了她;他和她毫無夫妻之實本是秘密,可是傅青蘺卻利用這個秘密再一次證明他對她存有二心。

    「你幫我?你要如何幫我?」她木然地問傅青蘺。

    「離開韓王府,離開他。」傅青蘺站起來,「只有這樣,我和你,才不會痛苦。」

    流芳沉默不語。

    「你好好想想,想想,就知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想好了就來找我,我會把你安全無虞地送出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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