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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容遇不解地看著她,她起身坐至容遇身邊,挽著他的臂依偎著他,說:

    「半個時辰後,重雲哥哥就會進來,我們……」

    「公主,這茶中無毒。」他皺眉,推開她的手,「我想,今夜我們之間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茶中無毒,可是棋子上沾了屹羅皇室醉紅顏的粉末。」她笑了,「先生一再地用顧六來試探玉芝的心,不就是想讓玉芝以身心相許?」

    試探?他失笑,究竟是誰試探了誰的心還尚未可知呢!他站起來,「公主,非禮勿近,恕容遇不能從命,以免褻瀆公主,容遇告退。」

    「容遇!」玉芝急了,「你會後悔的!」

    他絲毫不為所動地離開,醉紅顏雖然烈,但是他沾到的粉末不多,吃些解毒藥後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只是這事情突然降低了難度,倒是讓他始料不及。

    還沒到自己的營帳,楊懿君急匆匆地跑過來問他說:

    「容公子,你見到流芳了嗎?」

    他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她什麼時候不見的?」

    楊懿君囁嚅著說她晚飯後口渴,流芳說去摘野山梨給她解渴……

    又是野山梨!容遇想也不想地就往千里松林的方向走去。

    一走進松林深處,耳邊似有什麼破風而至,他閃電般伸手一接,打開掌心一看,是一枚玄黑的暗箭。這時,幾個黑衣人仿佛從天而降出現在密林中把他包圍起來。

    容遇對為首的黑衣人道:「我來了,把那女人放了!」

    「什么女人?!」黑衣人陰惻惻地磔笑兩聲,「我們只要你的命,別人,與我何干?」說罷一揮手,手執鋼刀的黑衣人一齊攻至,殺意正盛。容遇身形飄忽,似是陷於重圍,然而突然一聲清脆的骨節斷裂的聲音響起,隨後刀光一閃,兩個黑衣人瞬間倒地血流不止,另一個黑衣人撫著自己被奪取鋼刀的右手,驚駭無比地看著容遇。

    「分……分花拂柳手?」為首的黑衣人驚訝地說道,「原來你是……」

    快如疾風的一刀劈下,那黑衣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容遇,片刻後倒地身亡。

    只剩下一個右手骨節全數碎裂的黑衣人,看著容遇一步步向他走來,他咬咬牙,左手拿刀想要攻去,容遇冷笑,避開刀鋒,一掌拍向他的左胸,他登時心脈盡斷氣絕身亡。

    容遇在他腰間摸出一塊玄鐵令牌,然後自言自語地說:

    「原來,是他們……」

    這是宮裡禁衛軍的令牌,看來彰元帝對他,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滿意。

    只是,低估了他而已。

    他輕聲喚道:「塵暗。」

    塵暗從暗處走了出來,拱手行禮道:「主上。」

    「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塵暗只知道,今日公主確實派出了自己的兩名影衛。」

    「罷了,清理一下這裡,不要讓人發現了。」

    「是!」塵暗看著容遇要向松林裡面走去,連忙說:

    「主上,這千里松林夜霧一起就難辨東西,而且有猛獸出沒,不如讓塵暗去找……」

    容遇看他一眼,他便垂頭噤聲了。

    朦朧淡月下,地上幾個淺淡的,斷續延伸至遠方的腳印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心無端一緊,加緊了腳步向松林前方走去。

    一直到了松林邊緣的斷崖前,不知是松濤還是風聲一陣陣地掠過耳邊,仔細分辨其中竟有斷續的低喘聲。

    斷崖下凸出的一塊光滑石壁上,流芳死死地抓住野山藤,無奈右手的箭傷痛得幾乎讓她要昏過去了,她殘存著最後一點意識不放手,可是力氣越來越衰微了……

    滑落石壁的那一瞬,她苦笑著想,昨夜沒死去,今夜大概就成全了她穿回去的願望了。

    她閉上眼睛,左手終於無力地任憑自己往下墜落。

    失去意識之前,似乎聽到有人在喊著一個名字。

    阿醺----

    她努力睜開眼睛,只依稀見到黑色衣袂夜風中飛揚。

    是容遇嗎?

    真是可惜了呢,他的阿醺,她恐怕再也當不成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一陣鑽心的疼痛中醒來,一睜開雙眼,就看見了容遇那雙幽深黑眸,她苦笑而無奈地喃喃道:

    「容遇,哪怕是到了地獄,也會見到你麼?」

    她以為他會反唇相譏,誰知道他只是默默地抱她入懷內,下巴抵著她的額,輕聲說道:

    「對不起。」

    流芳愣住了,她曾經想像過容遇會對她道歉,她也想過要趾高氣揚地趁勢滅他的威風,可是沒有想到他會在此情此景下說對不起。他明明救了她兩回,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她還記得她一進松林,便有人對她放冷箭,可是每一箭都是落在她的腳下或身側,於是她只能一直往松林深處跑,一直到了斷崖,她才醒悟放箭的人就是要逼她來到這裡……

    而她墜崖時恰恰捉住了山藤,那一箭就是這樣被she中的,一塊鬆動的山石下墜,來人以為她已經墜崖,而山色陰暗遮住了抓住另一邊山藤的她,才躲過一劫。

    「容遇,為什麼要救我?我死了,就可以回家了。」她說,也許是因為傷口太痛,也許是因為他的懷抱竟讓她覺得安心而溫暖,她哭了,淚水不住地從眼角淌下。

    「你的家,在哪裡?」他問,黑暗中他的瞳仁有如星子。

    她指著天空,「在那一頭,遙遠的地方……」

    很困,很累,全身都好象發燙一樣,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發燒了,頭很燙,他沒有辦法,只得背起她,在崖下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放下她。他發現了一條清溪,於是撕下衣裾濕了水來給她敷額。

    她右臂的衣袖被他撕去,上了一些藥膏包紮好,可是那斑斑血跡依然驚心。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戾,玉芝,還真是好手段,兩個影衛,一人放箭一人拾箭,松林樹密,他們根本半個腳印都沒在地上留下,借樹而行,把她逼至斷崖。若非她中的那箭,即使第二天被人發現了,也只會說顧六是不小心失足墜崖……

    「我,要回家……」她雙目緊閉,抓著他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他灼熱的心臟好像被冰了一下,涼涼的,有些難受。

    他小心地抱她入懷不去碰觸到她的傷口,在她耳邊說:

    「有我在,你想怎麼樣都行,可是,就是不能走。」

    「不喜歡我無所謂,討厭我也無所謂,你突然出現了,又想突然離開?顧六,這世上有這麼好的事,惹了我,轉個身瀟瀟灑灑說走就走?」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小心翼翼地抱過一個女人了?記憶中他曾經抱著的那個美麗溫柔的女子身上也滿是血污,只是臉色蒼白渾身冰冷氣若遊絲,捉著他的手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對他說,不許死,你活著,連帶我們的那份,活著……

    一晃多年,他以為,他再也沒有這樣的心去珍惜一個女人了。

    他工於心計,籌謀計算,所有的一切都因為當年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父母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唯獨他,很不幸的活了下來。

    一進顧府,差不多與她日日相見,但是他的眼中從未留下過她的身影。

    卻不知忽然有一天,她的一個回眸,一抹笑意漸漸織成羅網,看見她落水,看見她遇險,看見她受傷,才知道自己心裡忽如其來的窒息感原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羅網之下他的心早被寸寸勒緊。

    而她,尚離他遠遠的,高興的時候對他笑笑,叫聲表哥;不高興的時候諷刺挖苦一番,小手段盡出。

    有時她像只蝸牛,殼是佯裝而成的堅硬,心是難得一見的柔軟。

    有時她像只刺蝟,言語鋒利傷人,但更多時候是受了傷,卻只讓人看到滿身的刺,不願示弱。

    他伸手撫著她微張的櫻唇,眼神有幾許迷離。

    他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嘴角。

    他不願意聽見她說她不是顧流芳,不願聽她說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不是不好奇,而是總覺得她像一陣風一樣,無聲無息地忽然而至,他抓不住,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這種無力感。

    她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他的吻不由自主地移到她的唇上,他的身體也變得炙熱起來,這一瞬間仿佛有什麼脫離了他意志的控制,他的手摩挲過她的鬢髮,她的頸項,她的肩……他無法克制地加深了這一吻,直到掠去了她胸腔中所有的空氣,她無法呼吸,又似是觸到了臂上的傷口,「啊」的一聲輕呼,他才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放開她,他深吸一口氣,自律地向後挪了三尺。

    他身體的熱度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來愈熱,身體裡似有千蟲萬蟻爬過,額上青筋乍現,血脈賁張。

    若不是他用內力壓制,這醉紅顏的毒性恐怕早就要發作了吧。

    第二天清晨,千里松林的濃霧在日出之際便已經散去,楚靜風和皇甫重霜帶著護衛在斷崖下的峽谷中發現他們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流芳躺在一塊巨石上,衣衫上血跡斑駁,昏睡不醒;

    而容遇,卻像溺水之人那般,一動不動的臥倒在冰涼的溪水之中。

    第五十三章 清心 1

    秋狩結束後的第三天,便是十五公主皇甫玉芝的十六歲生辰,也是金殿選婿的日子。東庭的威遠侯世子司馬魁,屹羅的綏德親王世子慕程,西戎七王子赫連嘉倫、靜安王世子楚靜風及玉音子容遇一同上殿,接受比試。

    繁都金勝賭坊開出的盤口中屹羅慕程的賠率最低,據說此人文才武德過人,又生得玉樹臨風,想必能過關斬將,而西乾與屹羅的緊張關係也可藉此緩解;而西戎七王子的賠率最高,他來自戰敗之國,而且又不是嫡傳王子,也沒聽說過此人有何過人之處。

    這一天,繁都的秦樓楚館,茶樓酒肆,無不坐滿了賓客閒人,甚至有小廝專門負責到宮門外打探消息,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人回來繪聲繪色地描繪比試盛況。

    一時間,杯莫停的茶座大廳內眾口相傳,談笑聲喧譁聲讚嘆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都在談論著這繁都的國際盛事。

    第一場比試,論武。

    小廝敲著鑼衝進杯莫停,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說道:

    「論……武,辨識兵器、臨陣對敵策應、比試武藝,東庭司馬魁出局!」

    眾賓譁然,大部分人面露果然如此之色,倒也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最多只是搖頭嘆息,接著又轉過身去詢問司馬魁落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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