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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阿遇,我這個妹妹就是淘氣,可是又著實可愛,是不是?若有得罪之處還是要多寬容一些。」

    容遇瞟向那鞦韆笑道:「我也只是想告訴阿醺,不要抓著藤蔓盪起鞦韆就以為自己真的能飛,焉知飛得越高,摔得越疼!」

    「不試過飛怎知會不會摔下來?高處自有高處絕美的風景,阿遇是多慮了。」懷琛執起流芳的手轉身就要走出一心居,容遇在後面冷冷地拋過一句話來:

    「懷琛兄,可愛,並不等於可以去愛。」

    懷琛腳步一頓,卻沒有停下來。容遇負手而立,看著那兩個諧和的身影走出了一心居。

    他看到她仰起來對懷琛溫柔淺笑的側臉,隱約只覺得今天的陽光燦爛得過分刺眼。

    第三十七章 好男人的壞愛情4

    深秋的風帶著霜重,挾著簌簌的落葉虛張聲勢而來。

    太子讓人送來帖子,讓懷琛隨他去秋狩,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掉了;兵部的任職,也只是一拖再拖。

    每日,他都會來一心居,陪流芳下棋。她其實不會下棋,他便讓著她,開始時讓七子,接著讓五子。她要悔棋,悔多少步,也隨她,漸漸的便只要讓她三子便可;

    而且,他會不著痕跡地變著法子讓她殺棋,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輸了,抱著孤家寡人的「將」還在糊裡糊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兵敗如山倒……

    有時候,一大早的他便把睡眼惺忪的她「劫」到馬上,朝元君祠飛奔而去。去到那裡,流芳才知道,他原來只是想讓自己去看元君祠的拇指仙池裡的十多隻長壽龜排著隊爬上條石曬太陽。

    「就是來看烏龜?」她耷拉著腦袋半點精神全無。

    「你不覺著這景象蔚為壯觀?」

    「是很壯觀,那我現在可以睡了嗎?」她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背上補眠,他只是溫柔地笑笑,一路平穩地背著她走到了蘇溪湖。

    等她醒過來後,糙漫漫茶館裡他已經為她沏好了一壺碧螺春,茶香四溢,茶果安安靜靜地放好在她面前。

    喝著茶的時候,她看著眼前白衣翩然溫文自若的男子,忽然怕自己會把這一生的幸福就此揮霍而盡。

    他帶她去望江樓看最後一次江cháo,只見黃煙四起,水聲震天,聲如崩山。他握著她的手,油然而生的安寧盈滿了她的心頭。

    每次他握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指尖短暫停留,那暖暖的溫度似乎在竊竊私語,訴說著堅貞、安寧還有涌動的情愫。

    他知道她喜歡吃魚,特意帶她到翠峰上做鰣魚給她吃。不知和尚還是老樣子,只是時不時用眼睛瞟過不遠處學著洗茶泡茶巧笑嫣然的顧六,對懷琛說:

    「和尚就知道,你對她不是一般的好。」

    懷琛笑而不語。

    「她知道嗎?她的身世……」

    懷琛搖搖頭,「何必要知道?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那些倫常俗禮,看開了放下了,也不過是須臾片刻之事。把事情告訴她,徒添煩擾罷了。

    「不知,下棋嗎?我進步了很多,你讓我三子就好!」流芳走過來笑嘻嘻地道。

    不知連忙撓頭擺手,「顧六,你已經徹底地斷了我下棋的念想了!和尚不敢跟你下,對了,今天忘了給佛爺上香,嘿嘿,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說罷一溜煙地跑得沒了影……

    他也會帶她去逛繁都最熱鬧的長安街夜市,她儘是去看那些小手工藝品,還有小食。滿手滿嘴都塞得滿滿的,懷琛笑她道:

    「真是沒半點女兒家模樣,那些胭脂水粉玉器頭飾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感興趣?」

    她把手裡的東西放好,手裡還拿著片桂花糕,沒心沒肺地笑著說:

    「不喜歡就不喜歡,哪需要什麼理由;顧懷琛,就好像你喜歡我,需要理由嗎?」

    話一出口,她就猛然後悔自己口無遮攔半點女兒家的矜持也守不住。顧懷琛定定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她只覺得臉上熱得快發燒了,偏偏四周通明的燈火和熱鬧的人cháo都分不散擾不去他半分的注意力。她只好訕笑兩聲,看看天上的一彎新月,把手中的桂花糕無措地咬了一口,然後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拿著桂花糕大聲說:

    「你看,像不像今晚的月亮?」貝齒咬出了桂花糕上淺淺的月牙兒。

    「像嗎?」他取過她手中的桂花糕朝著那個印痕上也咬了一口,然後遞給她看:「不覺得我的更像嗎?」

    流芳腦袋哄的一聲血往上涌,他看著她,帶著狡黠的笑意,一口一口地嚼著他咬下來的那口桂花糕。

    「不像?或者你再多咬一口?」

    這不是間接接吻又是什麼?

    「顧懷琛!」她窘到無可再窘,於是惱羞成怒推他一把,自顧自地向前走去。他搖搖頭,笑著追上來牽住她的手對她說:

    「不要聽答案?」

    「我什麼時候問過你問題?」她板起臉來個死活不認。

    「有很多理由,真不要聽?」他俯下頭好笑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反正聽了我也不吃虧,算了,你慢慢講好了。」

    懷琛大笑,「那你先把剛才那句話的『我』和『你』顛倒過來給我說一遍。」

    她一想,又惱恨起來,再也不管他自己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他想她說:就好像我喜歡你,需要理由嗎?

    流芳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後跟著,嘴角輕揚,心底的逾越無邊的蔓延開來。

    日子就這樣飛快地過去,忘了是哪一天,她突然厭倦了下象棋,於是懷琛便開始教她下圍棋。學了好半天,她才學會了「打劫」。推開棋盤伸伸懶腰,她走到窗前推窗一看,眉梢處忽然飄過一兩點白如棉絮的冰冷,觸手即化。

    懷琛走到她身旁,伸手留住一點雪白,恍然說:

    「流芳,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她不知道這冬天究竟是怎麼來的,沒有半點寒冷的預兆,只是這一天忽然有雪花飄飛過眉梢,才醒悟這一年漸漸走向了末端。

    窗前的梅花開了,他站在她身後,伸手握著她拿筆的手,一邊教她運筆,一邊說道:

    「畫梅要旨在悟,悟梅之氣韻精神;老乾新枝凝厚如鐵,剛柔相濟奔蛇走虺,或枯筆勾皴復點淡淡濕墨,有乾裂秋風潤含春雨之韻,乃為上乘……」

    提筆時,一株帶雪寒梅凝然栩栩於紙上。

    「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她題上詩句。

    「篆章呢?」他問。

    「我沒有。」

    他笑了笑,從袖裡拿出一方小小的青玉印,拿過了她的胭脂沾染上去,按在詩句下方。流芳只見那紅如女子點唇的兩個小篆字:懷琛。

    「明明是我的畫為什麼要用你的篆章?」她故作不滿。

    懷琛望望天,顧左右而言他,說道:「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我的手都僵了;你的呢?是不是也僵了?」

    他拉出她攏在袖子裡的手,揉搓著,給她呵著氣,寵溺地對她笑著。她無可奈何,他溫柔的時候,她的心腸總是硬不起來。

    而容遇,好像憑空消失在她的世界裡一樣,只在家宴和內集上出現過,到了年末也很少見到他。這樣平靜的日子一長,流芳反而心裡有些不太踏實,少了一個人和自己槓著,她的刁鑽古怪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除夕來了,這一天夜裡,吃過了團年飯,小廝遞來太子的請柬,說邀顧府眾位夫人小姐到太子的東雲宮看戲。趁著夫人小姐們亂鬨鬨地準備上馬車的當兒,懷琛拉了流芳去看熱鬧的除夕廟會。

    四處明燈高懸,遊人如織。長安大街上人cháo涌動,處處繁花錦繡笑語喧天,月老廟前更甚。華衣男女手牽著手四目相投兩情相悅,或在梧桐樹下喁喁細語,或是手執硃砂筆在定緣竹牌上寫上自己的姓名。香火繚繞的月老廟,煙火氣息正濃。

    從月老廟走出來時,懷琛笑道:「你進月老廟怎的只買了一個風車?不拜月老也不求籤,又不點長生香,不寫定緣牌。怎麼,想幫我省銀子?」

    流芳踮起腳尖看著前方洶湧的人cháo,急急地拉著懷琛說:

    「你看,那邊要舞龍了,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好不好?」說著便拉著他往燈火璀璨處走去。

    懷琛漸漸斂了笑容,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拜月老?

    她只敢守著今日,而不敢去看他們的明天。

    所以,不敢求姻緣簽,不敢寫定緣牌,更不用說點兩個人的長生香了……

    耍龍燈的 「龍」長達十五節,用竹篾編成圓筒,形成籠子,糊上透明、漂亮的龍衣,內燃蠟燭或油燈,舞動起來十分壯觀,宛如延綿不息的火線在上下翻滾,喜慶不已。圍觀的人或是讚嘆或是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流芳看了半晌,見到另一邊有個小攤子賣面譜的,乘懷琛不注意,偷偷地溜到那個攤子買了個彌勒童子的面具戴在頭上。

    遠遠地看過來,懷琛果然甚是焦慮的四處張望,甚至拉著身邊看舞龍的人在問些什麼。流芳本來只是想跟他開個玩笑,可見他如此的擔憂,心裡又甜又酸,正要擠開人群走回他身邊時,忽然聽到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傳來,接著便是人們的驚呼聲喊叫聲痛哭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圍觀的人群迅速分出一條路來,紛紛向一旁避開。

    慌亂之中,正舞著的龍倒地,熊熊地燃燒起來。

    只見一匹黑色的駿馬發狂的飛馳而至,馬上一人死命地抱著馬脖子;路中央拿著糖葫蘆的小童不懂反應,竟傻傻地呆立在當場,眼看就要慘死在馬蹄之下。

    這時白衣閃動,那小童被人用力一拖一抱,恰恰就避開了那一陣風似的馬。

    流芳看清楚了那個身影,胸腔里的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顧懷琛沒想那麼多,一放下小孩便施展輕功追了上馬,他對馬上的人疾聲說:

    「把韁繩給我!」

    他抓鬃、提韁、勒馬,幾個慡利漂亮的動作便把受驚的馬制服了,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馬上的人卻驚呼一聲坐不穩當眼看就要墜馬。顧懷琛及時的攔腰一攬,把人穩穩地抱入懷中,一個漂亮的翻身便瀟灑的下了馬。

    那匹黑駿馬打了兩個噴鼻,在原地躑躅著。

    圍觀的人群有如落下心頭大石,長長的吁氣,然後讚嘆的話語和掌聲如cháo水般響起。流芳拼命往前擠,連面具都忘記摘下來了。終於見到安然無恙的他了,這時他懷內的人卻仍然緊緊地用雙臂圈住他的脖子,語帶激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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