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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會不會很難喝?」流芳瞅著韓開,而楚靜風一挑眉,卻是看著容遇。
「醉月樓就是以美酒聞名於繁都,六小姐大可放心品嘗。」韓開說。
「杯子不會很大吧?」她掃了容遇一眼,直覺覺得容遇沒安什麼好心。
「就是平日喝酒用的茶杯。」韓開恭謹地答道。
「那好,」流芳笑嘻嘻地看著三人,「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繁花、解語、杏花煙,不知六小姐喜歡哪種呢?」
流芳想了想,「都沒喝過,各來一杯好了。」
沈京瞪大了眼睛,「流芳,你確定?」
流芳正想回答,桌子下的小腿忽然被人曖昧地踢了一下,她登時惱怒地看著容遇,只見他若無其事的正在喝茶,臉上神色慵懶散漫,她怒道:
「莫非表哥連幾杯酒都請不起?!還要出腳騷擾?!」
容遇看看她,又看看楚靜風,唇角一勾,「遇是怕表妹混著喝會醉。」
韓開親自端上了三杯酒,流芳氣憤地拿過一杯一飲而盡,連那酒的味道都沒嘗清楚,只知道滿腹芬芳,有花的香味,餘下兩杯,也是面不改色地飲個精光。
那味道,有點像果酒,又有點像糯米酒。
她從繡袋裡拿出一份填好了歌詞的曲譜遞給容遇,忍住笑意說:
「表哥,我寫了一段曲譜,填了詞,表哥只需唱給我聽就好了。」
沈京和楚靜風都湊過來一看究竟,結果一看到那詞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是古怪,好奇疑惑失落……什麼都有了。
流芳的胃漸漸如被火燒,她伸手撫撫那突起的小腹,暗想自己今晚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莫非是那些死去的魚蝦蟹在自己的肚子裡大鬧革命?她摸摸自己的臉,有些發燙,看看沈京他們,才發現,他們的面容俱是模糊一片了。
她怎麼知道,那三杯酒混著喝,酒勁足可以讓一成年男子片刻之間不省人事?
容遇在流芳將要傾身倒下時,穩穩地抱住了她。
「這是什麼?yín詞艷曲?」楚靜風哭笑不得。
「流芳為什麼要你唱這個?」沈京皺眉,「這幾日她的言行似乎對你一點迷戀都沒有;就算她真的傾慕於你,也不至於在人前要你對她唱這樣的歌……阿遇,你對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容遇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伸手在流芳的鬢角、下頜、頸項處細細摩挲,沈京眉宇間多了幾分怒氣,伸手攔住他說:
「阿遇,你這是怎麼了,她喝醉了,何必乘人之危?」
楚靜風此時卻插嘴道:「不用摸了,我仔細地辨認過,不可能是人皮面具。那日游湖時我用水澆過她的臉,還用力地幫她擦過,確定了是臉皮,不是面具。」
「你們在懷疑,她不是顧六?」沈京訝然,看來三子中還屬他最憨厚,對流芳的聰慧,從無懷疑。
「無須懷疑,她只能是顧六。」楚靜風答道。不是顧六,她又能是誰?他楚靜風寧願相信真有這麼一個聰明而且不能用常理去推測的女子,也不寧願相信鬼神之說。
「這歌詞,都看過了,記得住吧?」容遇抱起她,她的身子柔軟而纖弱,觸手皆是如雲鬢髮,烏黑潤澤。她像小貓一樣把臉蹭在容遇的懷裡,雙頰是兩抹暈開了的紅雲,醉態可掬。
「我已經唱過這歌了。」他說,抱起她瀟灑地起座離開了醉月樓,只留下沈京和楚靜風面面相覷,苦笑無言。
他唱了嗎?既然她醉了,那就權且當他唱過了吧,反正,又沒有說他一定要在她清醒的時候唱。
「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號/我每天睡不著想念你的微笑/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麼重要/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剛好
小酒窩長睫毛迷人得無可救藥/我放慢了步調感覺像是喝醉了/終於找到心有靈犀的美好/一輩子暖暖的好我永遠愛你到老……」
這樣赤裸坦白的宣示愛意,就是她要求他為她做的事情麼?
其實,她大可以提出別的要求,比如說,要他娶了她……
馬車顛簸著向前奔跑,車廂內容遇靜靜地看著流芳,輕聲喚她道:
「阿醺,阿醺……」
馬車的輪子碾過一個坎,車子仿佛一下子被拋起又落了下來。流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容遇那雙風流卓絕的桃花眼,正帶笑含情地看著她。
「阿醺,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我唱那首歌?」他的聲音帶絲沙啞,魅惑人心。
「因為啊,」流芳笑了起來,雙眼水霧迷濛,「這是你欠顧流芳的,我要幫她討回來。」
「哦,你幫流芳討回來?那麼,你又是誰?」
「我,我是誰……」流芳又閉上了眼睛似是已經睡死了,可是片刻之後,她忽然伸手抱緊了容遇,大聲哭喊著說:
「媽媽,媽媽,我錯了,我不該跑去玩跳樓……」
玩跳樓?容遇聽得一頭霧水,可是見她眼角不斷湧出晶瑩的淚滴,眉峰緊蹙,傷心欲絕,似是陷於夢魘而不能自拔,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拂去她的淚水,才發現她的淚水已經把兩邊鬢髮打濕。
那冰涼濕潤的感覺自指尖突進他的神經,他心底的那根弦不知怎的忽然就「噌」的一聲輕響,他不以為意,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他一定是聽錯了,根本就沒有什麼聲音曾經響起過。
他拿出一顆朱紅色的小丸放進她的嘴裡,是攝神香的解藥。不料她的頭一側,那藥丸又從唇角溜了出來,容遇皺眉伸手捏住她的俏鼻,她不得不啟唇吸氣,他順利地把藥塞進去,然而她的小舌又總是把藥抵了出來。
如是者多次,容遇終是失去了耐性,他把藥丸含在自己口裡嚼碎了俯下頭餵進她的嘴裡。紅唇溫潤透著淡淡馥郁酒香,奈何牙關緊扣不解風情,他於是用力咬痛她的唇,她無意識地輕呼一聲,他適時地吻住她把藥哺了進去。
忽如其來的窒息缺氧讓她不自覺地低喃著躲開,發上的簪子輕聲墜地,一頭黑髮如墨如瀑,垂墜散落。他皺眉,五指伸進發中抵住她的後腦,無意地把唇舌間的距離壓得更緊。
似乎是一個纏綿而意猶未盡的吻。
「咪咪,你怎麼咬我?……」她迷糊著說。
容遇有些氣惱,他的親吻和狗有可比性嗎?!
剛離開她的唇時她卻伸出雙臂繞著他的脖子,喃喃道:
「渴,好渴……」
嫣紅的雙頰,豐潤的紅唇,偶爾的嚶嚀和貼身擁抱著的熱度,竟有那麼一瞬讓他迷醉和放縱,有那麼一瞬他只想把剛才那個不怎麼解恨的吻繼續下去。
他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吃了一驚,他下意識地推開流芳,馬車一個顛簸,流芳很不幸地就撞到了馬車一角的橫木上,險些就要摔下來。
容遇無奈,還是在她摔下來之前把她拉回懷中了。
本來已經長得很一般,摔一摔變得更丑了,無賴起來要他負責怎麼辦?
秋風清,秋月明。白雲聚復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今夜他所吹的塤曲,名為《秋風》。
第二十一章 是桃花運還是桃花劫?1
第二日流芳一覺醒來,已經身在汀蘭閣中。她不覺得頭痛,只感到昏昏沉沉的,似乎忘了前塵舊事,腦袋中一片空白。尤其是當她見到一個陌生的清秀丫頭站在自己床頭的時候她真是嚇了一跳,馬上想到自己不是又一次穿越了吧?!
目光掃及房中家具及那幅畫了墨色蘭花的屏風後,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你是誰?西月呢?」
「六小姐,我叫錦瑟,西月姐姐她身子還沒大好,起不來,所以二夫人指了我到汀蘭閣來伺候小姐。」
「西月她怎麼了?」居然敢曠工,這小丫頭莫不是看她太寵她了,變得一點分寸都沒有。
「小姐你忘了嗎?」錦瑟驚訝地說,一邊替她捲起紗帳纏到小銀鉤上,「昨夜表少爺抱著你回府時,西月姐姐已經被老爺杖責了!老爺本來還想讓人把你弄醒了來好好教訓,幸好表少爺為你求了情,老爺才肯作罷。」
「老爺?」流芳一時反應不過來,猛然間想起,該不是顧憲回府了吧?!她馬上起床梳洗,胡亂往嘴裡塞了幾塊早點就想要奔出汀蘭閣,錦瑟在後面著急地叫住她:
「六小姐,老爺說了,要你禁足,閉門思過。」
顧憲昨夜歸來,一進繁都便風聞了近這個月來顧六的種種大膽行徑,氣得頭髮都不知道多白了幾根,一回府便把幾位夫人斥責了一番,然後就是處置那些不敢規勸主子的丫鬟。所以西月就很無辜地被打得屁股幾乎開了花。
閨中女子拋頭露面有失婦德,顧憲想是生氣過頭一時忘了,居然沒有罰她抄寫《女誡》,不能不說是不幸中之大幸。
流芳去看過西月,西月反而笑著對她說,不礙事的,權且當作休息幾日罷了。反而是她的小姐,成了繁都最出風頭的女子,真讓人驕傲!
這丫頭,真是換了一個性子,被她調教成這樣離經叛道。
僅在汀蘭閣呆了一天,流芳就覺得有些窒息了。這陣子天天往外面跑,習慣了無拘無束天高地遠的,現在要禁足,自然苦悶孤寂起來了。她猛想猛想也想不起來昨天夜裡三杯酒下肚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拿過一本書百無聊賴地翻著,這時錦瑟進來說:
「小姐,表少讓容青送東西來了。」
容青走進來恭謹地向流芳垂首問好,說:
「我家少爺讓容青送一碗醒酒茶過來,順道看看六小姐是否安好。」
錦瑟接過醒酒茶,流芳眸光一轉,笑著問容青說:
「容青,昨夜表哥不是答應要唱那首歌的麼?他怎麼不來?當心食言而肥哪!」
容青一臉的驚訝,「六小姐,我家少爺不是已經唱了嗎?」
「唱了?」流芳手中的茶碗一顫,差點要打翻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沒聽見?」
「昨夜啊,小姐把曲譜交給了少爺後少爺就唱了,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不會吧?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就她沒聽見?她不是醉得那麼「及時」吧?
她盯著他,「容遇想騙我?沒那麼容易,你去告訴他,我顧流芳腦子沒長糙!」
「小姐,少爺他真唱了,調子聽得不太清楚,倒是那歌詞我都還記得。」容青一字不漏地把那歌詞念出來時,流芳真是沮喪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