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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9:50 作者: 蘭陵笑笑生
《莊周之燕》作者:蘭陵笑笑生【完結】
文案:
這年頭流行逃婚,可是西乾繁都的百姓斷斷沒想到,顧學士府十九高齡的剩女顧六,好不容易要嫁到陵州去了,居然也逃婚。
見過逃婚的人,沒見過顧六那樣膽子大到請黑幫打劫自己婚船的人!
逃一步海闊天空,誰知道她能逃,別人就能追。
弄巧反拙,蔚海上一場慘烈廝殺,她目瞪口呆的發現,劫她婚船的居然是真正的海盜……
她曾想過,要做顧學士府中一隻莊周筆下的燕子,永遠與顧家上下的人保持著距離,互不傷害和睦共處,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那個讓她恨得牙痒痒的人,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邪氣的微笑,老實不客氣的把她騙進了金絲籠…
【
楔子
第一章 剩女編年史
西乾繁都最有名的剩女是誰?當然是十九高齡仍待字閨中的翰林大學士顧憲家中的六小姐顧流芳了!繁都最有名的說書人閔四空先生一說起這位六小姐,那是一句一搖頭,三句一嘆惋,聽客中更有有好事者將先生精彩的說書歸納總結成簡單的編年史:
彰元帝明康二十二年,顧六小姐婚配兵部左司馬曹大人家中二公子曹楠,一月後男家退婚,無疾而終。據說曹二公子嫌棄顧六小姐身有痼疾;
同年年末,顧六小姐婚配新科狀元宋明輝,成婚前十日,宋明輝墮馬,折一髀,其母請來神光寶剎天知禪師重算二人八字,發現顧六小姐命格大凶,當即悔婚;
明康二十三年,顧學士不求門戶,下決心把日漸招來閒話的六小姐許配給自己的學生白衣寒士李洪文,怎料李洪文戀上青樓名jì孟香茹,二人於婚禮前夕私奔;
明康二十四年,當朝何太傅之子何文博戀上六小姐,為博美人一笑不惜扮演滑稽戲主角為佳人慶生,顧學士滿以為這一次的婚事十拿九穩,誰知東床佳婿竟在婚前留下一紙退婚書,說是大丈夫功業未成何以妻為,轉而遠遊求學去了。
實際上坊間有傳,說是偶爾的一次機會讓何公子發現,顧小姐手臂上的守宮砂竟是一擦就掉了……
顧學士簡直覺得自己的老命都要為這個女兒短几年了!
顧家的女兒若水,溫婉動人,容貌姿態姣好。偏偏這顧六長了一張平淡的臉,相貌長得一般也罷了,性格更是古怪絕倫喜怒不定!
顧家的女兒嫁的不是王孫便是名門望族。偏偏這顧六命途多舛,一再錯過花嫁之期,淪為整個繁都的笑話。連帶一向門庭若市求親者絡繹不絕的顧府都門可羅雀,代嫁的姐妹一時間無人問津,繁都有名的冰人進出顧府都大皺其眉。
在這滿城的八卦中,沒有什麼人去注意,這八卦唯獨少了一個男主角。
顧六在第一次遭退婚之前,不要說是籍籍無名,就算你走進顧府在姊妹叢中也看不見那張平淡似水的容顏。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顧六就此走上獨身老女之路時,西乾之南的陵州,也就是韓王的封地,竟派出了使者團入繁都為自己惟一的孫子求娶顧學士之女顧流芳。
「……朕聞顧家有第六女,年方十九,姿容兼備,溫婉可人,特賜婚配與陵州韓王孫,聖諭下達十天後啟程,欽此!」
一時間,滿城譁然,顧學士府頓時熱鬧起來了。
然而顧學士卻是負著手在房中踱來踱去,緊皺著眉滿臉的無奈。他想起今早在御書房皇帝對他語重心長地交待的一番話:
「與趙王、楚王一樣,韓王乃外姓王,韓王先祖當年為西乾打下半壁江山,故祖宗有訓韓王世居陵州,代代世襲。但是陵州遠在南方,先帝為防異姓王有亂,故臨終時下命楚王、韓王和趙王世子入繁都為質,加冠後方可繼承封爵。」
顧憲點頭,「臣知道先帝用心良苦。」
「正因為知道,所以愛卿才不滿意這親事,朕說的可對?」
顧憲默然,凡是入了繁都為質的小王爺,從小便被養在質子府中,供給錦衣玉食歌舞玩樂,以消磨壯志;不時以君威相嚇,甚至派人包辦了質子府的一切安排,以致質子長大後也只是貪圖享樂怯弱無能的人。這樣的人,即使放回了封地,又能做什麼大事呢?
「可是最近幾年,朕身體日漸衰微,太子尚未能當政,又聽說趙王的青州,韓王的陵州隱隱有擴充府兵的跡象。屹羅東庭虎視眈眈,西乾再也不堪內亂了。顧愛卿啊,這一次,要委屈你們顧家了,替朕放一隻眼睛在陵州……既是朕的眼睛,朕自當是好好愛護,愛卿要明白朕的苦心!」
顧憲還能說什麼呢?他只連忙下跪,諾然應命。
顧學士對一旁的管家何進說:
「這件事六兒知道後有何反應?」
「好像與平日無異。」
無異?顧憲苦笑,在這種時候越是平靜就越是詭異,她不是別人,而是赫赫有名的顧六,沒有人會知道下一秒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第二章 我有張良計,誰有過牆梯?1
九月的陽光均勻地灑在碧紗櫥上,晨風中傳來淡淡的落葉氣息,雖是初秋,但也有了幾許輕寒。顧流芳坐在窗前的藤織長椅上,心無旁騖地翻著自己的畫集,臉上的神色悠閒自得。她一身淡紫襦裙,黑髮鬆鬆地挽在腦後,微風來時耳後的幾縷髮絲凌亂地垂落在肩頭,恬靜而不失嫵媚。
下個月是她的十九歲生辰,只是,這個生辰不能在繁都過了。不過沒有關係,她想,屆時她會送所有人一個關於她的生日驚喜。想到這裡,她的嘴角輕輕上揚,愉悅至極地笑了。
「小姐,你不擔心?」捧著茶盞過來的西月把茶杯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
「擔心?」流芳笑了,眼睛彎成兩彎新月,眼角眉梢的伶俐之色不減,「該擔心的是別人,西月,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西月從懷裡拿出兩張銀票遞給流芳,流芳接過了,青蔥般的白皙手指按在銀票的紅印處。這是她的全部家當,白銀三千兩,她可是耗盡心思,除了買畫所得的錢,她還讓西月把她能典當的首飾都拿去典當了。如今,這白銀三千兩是否能給她買來自由?
韓王孫百里煜,她又想起了那個一臉蒼白,性格卑怯懦弱卻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王孫公子相的人,要她嫁與他?他受的起麼?她起身拉開書桌抽屜把畫冊放好,手指觸到一個灰黑的鐵盒,磨砂一樣涼涼的觸感傳來,她「啪」的一聲鎖好了抽屜。
起身換過一身衣服,長發以銀絲帶高束,手執白紙扇,她又成了那個月白錦袍翩翩少年郎,而西月也換上了小廝的衣服,臉帶憂色地問:
「小姐,這樣走出去真沒問題?」
流芳一扇子敲在她頭上,「這已經是第幾百次了,還有問題?」
學士府的那個狗洞挖得真夠大,連衣服都不會弄髒。
「走,我們去找閔四空!」流芳走出門去,西月急急忙忙跟上,問:
「小姐,不,少爺,找他幹嘛?」不會是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聽說書吧?
繁都四大名園之一的茗香園就在城南,以茶品繁多出名。閔四空常在茗香園說書品茶。
流芳一進茗香園,就有堂倌過來把她迎進一個小小的雅間。雅間裡茶香繚繞,一身青衣的閔四空笑吟吟地對她說:
「今日是我來早了。」
流芳也不客氣地坐下,深深吸了口茶香,「碧螺春?你不是一向極愛君山銀針的嗎,怎麼今日變了口味?」
閔四空三十上下,五官明朗,氣度瀟灑而不失儒雅。他給她倒了一杯茶,「今日見你,怕是有好一番日子的分別了,所以,投其所好,煮你最愛喝的碧螺春。」
「是啊,我這大齡女子終於出嫁了不是?不但是顧家,整個繁都都要好好的慶賀一番了。閔四空,我有今日你要負很大責任!」
「哦,這又是何解?」閔四空深覺好笑。
「人家說你是說書天下第一,我才找上你。誰知道你的書說得其實不怎麼樣,一段一段顧六小姐的情史都不能讓人望而卻步,這不是失敗是什麼?害得我如今還要遠嫁陵州……」流芳很是沮喪,當初她找上閔四空就是為了讓他把她說得一無是處,以躲避盲婚啞嫁的,誰知還是逃不開。
「顧六小姐要當韓王妃了,怎麼,有什麼不如意的?四空說書自問從無紕漏,而不計較流言蜚語千里迢迢來求親,韓王孫態度之懇切仍不能讓顧六小姐動心?」閔四空看著一臉煩躁的流芳,笑意更深。
「閔先生不覺得,這樣的求親才更有問題?韓王孫我見過,不過是一怯懦無能好色之徒,不知道回了陵州之後是不是得了什麼暗病快要死掉了,才會來求親。不然為什麼連顧六手上的守宮砂一擦就掉這等言論都置若罔聞?我就怕一去到陵州,沖喜不成自己反倒變了寡婦,那就得不償失了。」流芳一口氣把杯中的茶喝完,閔四空大笑,然後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你可是有了意中人了?」
流芳沒好氣地說:「有意中人的話早就打包袱卷巨款私奔了,還等現在?」
「來找我可是想要幫忙?」
「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流芳看看茶壺,「空了。」
閔四空無奈,在爐子上加水煮水,一邊說:「要我帶你私奔?這點四空可做不到。」
「去,跟你私奔,難道以後你說書我在一旁笑眯眯地給你斟茶遞水?做不到,打死都做不到!」她說,滴溜溜的眼睛一轉,「聽說青幫的幫主余志成是你的拜把子兄弟,你對他有過救命之恩,是刮颱風也刮不掉的生死之交?」
閔四空白她一眼,「怎麼,想讓他帶你私奔?!他三房妻妾兒女成群……」
流芳鬱悶,「我這姿色也不可能拆散他人家庭吧對不對?」她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展開,指著其中一塊淺藍色的地方說:
「西乾去陵州,若從水路走定然要經過蔚海,你就讓青幫的兄弟乘船出海劫了我的婚船,如何?」
閔四空瞪著她,「你想讓朝廷剿滅青幫?!更何況蔚海有海盜出沒,遇上了豈不……你是要青幫的人冒充海盜把你劫走?」閔四空眼睛一亮,敲敲她的頭說:
「真遇到了海盜怎麼辦?真不知以後誰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