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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2:00:40 作者: 木兮娘
    艾伯特視線就一直落在宋朝身上,後者現在垂著眸,掩著臉,沒看到他此刻的溫柔。艾伯特輕笑,他覺得宋朝不像是在拒絕他,那話聽著就像是在撒嬌。仿佛在可憐兮兮的說『我家人不喜歡你,怎麼辦?』。

    艾伯特身體動了一下,掩飾住內心的騷動。他想站起來把宋朝圈入懷中,像飼養花園裡的玫瑰一樣精心的呵護著,寵愛著。如果宋朝成為他的妻子,估計他會把對花園裡那些精心飼養的玫瑰的喜愛全數轉移到宋朝身上。畢竟沒什麼能比得上眼前這朵小玫瑰。

    長在他的胸腔里,纏繞住他的心房的……小玫瑰。

    不過艾伯特克制了自己的這股衝動,往後仰靠在椅背上。身體放鬆,神情有些微妙。望著宋朝的那雙眼還是如同大海一樣深不可測,卻充滿了包容和溫柔。

    其實艾伯特清楚自己的心動,他喜歡宋朝,對他有好感。所以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話便是含了糖一般要把人甜融化了,可那話他也沒事先排練,真就是發自肺腑。

    不是故意撩撥人,卻是無意撩撥人。

    艾伯特不確定自己對宋朝的喜歡是不是愛情,他是心理學碩士,鑽研過男女間的愛情,當然這和同性間的愛情並沒有太大的差異。愛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美好,甜里裹著苦。

    愛情有忍不住的寵溺和呵護,也有無法控制的對愛人的占有欲。

    艾伯特二十七年來除了出生和無法自控的兒童期,一直都是翩翩有禮、溫柔成熟的形象,他是EG貴族間最為淑女夫人所喜愛和稱讚的英倫紳士。他的一言一行猶如上個世紀走出來的公爵,充滿了極為吸引人的特質。

    他很尊重女性,他不是沒有交過女朋友。雖然那只有半年的時限。

    艾伯特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學同學,一位來自比利時的貴族姑娘。那姑娘性格可勁兒辣,倒追艾伯特三年,終將人拿下。不到半年主動分手。

    分手的時候,她說:「艾伯特,你是個紳士。紳士到我大多數時候想揪著你的衣領給你幾拳,雖然每次對著那張臉我都選擇放棄。我的意思是說,你太他媽的紳士了,半年時間你只牽手、親吻。我真懷疑你是個性冷淡。好吧,我想說的是,你不愛我。」

    艾伯特那時才明白好感不等於愛情。

    那個比利時姑娘追了艾伯特三年,性格獨立自主,慡朗善良,符合艾伯特欣賞的女性形象。因為不排斥和以及的確有好感,他接受了那個姑娘的追求。可艾伯特不會對她產生欲望、占有欲和令人眩暈的甜蜜感。

    這些跟書上描寫的不一致,但艾伯特自認是個理智的人。他以為哪怕是愛情也不能令他失去冷靜。結果就是被甩。

    那時的艾伯特還年輕,雖然理智冷靜卻不夠成熟。而今他明白真正的愛情,因此更為慎重。

    艾伯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其實很強,身為羅斯爾家族族長,掌控著幾乎整個歐洲的經濟命脈,同時是EG最為尊貴的公爵,他有資格擁有比常人更為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只不過他過於冷靜和理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導致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沒有失控的時候。

    當然此時提起並非是說他對宋朝產生了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沒有什麼因素刺激他,他無法確認是否會想占有和控制宋朝。現在兩人間的氣氛和關係在他的預料之中循序漸進。

    所以現在,說句實話,艾伯特無法確認自己對宋朝的感情是否是深入骨髓的愛情。喜愛是有的,但是不是夫妻交融的愛情卻不一定。

    「如果我能說服你的家人接受我,你會不會接受我的追求?」

    即使不確定那種喜愛是不是到了愛情的程度,艾伯特也是清楚明白的意識到,如果非要有個人成為他的伴侶,首要人選以及唯一人選只有宋朝。

    宋朝在思考,稍微偏著頭很認真的思考。

    答案是沒有如果。

    宋朝的家人不可能會接受他和男人在一起,而他對艾伯特的感情也遠沒有到可以為他而和家人對抗的地步。

    其實只要努力並非沒有可能說服家人,只是還不到那個地步。

    宋朝和艾伯特對對方都有好感,心裡有喜愛的感情在,但還沒到愛情的地步。

    艾伯特制止了宋朝的回答,「現在說答案太糙率。一個月後再說好嗎?不過至少接下來一個月不要因此躲避我的追求。」

    宋朝透過指fèng瞧著艾伯特溫柔微笑下的真誠,慢慢的放下手。那臉早就漫上了艷麗的紅霞,還在假裝鎮定。然後緩緩的點頭。

    他不否認對艾伯特存有好感,自然也不會拒絕。當然他也很有自信不會被壓倒就是了。

    沒錯,在多位叔叔嬸嬸以及姐姐的教導和寵愛之下,宋朝對於自己男人的地位有著無可匹敵的自信。哪怕他有著畸形的身體也從不因此而自卑。面對艾伯特的追求,面對比他成熟比他男人的艾伯特,他沒想過會被對方壓倒。

    換言之,就算最後宋朝接受了艾伯特,在他的認知里,充當丈夫的是他,壓倒艾伯特的也是他。他是如此的充滿自信,以至於最後和艾伯特結婚被壓著行使了夫妻間義務,是如此的震驚……

    從這點上來講,宋小寶兒,可真是個寶兒。

    .

    自上次一番頗為坦誠的對話,艾伯特便有些肆無忌憚的追求宋朝。所幸他追求人的技巧很高超,為人體貼,手段春風化雨一般。令宋朝在不知不覺間接受而沒有感到任何被打擾的不適。

    宋家人起先還是不同意宋朝出國留學,宋品花沒事人似的在一旁觀看,背地裡讓宋朝裝可憐,把那苦肉計使出來。宋朝也沒怎麼發揮他的表演功力,僅僅把自己關房裡一個晚上不出來,一頓晚飯不吃就讓宋家人急得不行。

    再加上宋二叔幫倒忙似的在一旁一個勁兒強調青春叛逆期帶來的危害,把眾人弄得人心惶惶的。宋品花又施施然的抽了本關於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書在旁看著,看完了隨手擱客廳。宋爸爸偷偷摸摸的把那書往懷裡帶,在書房熬了一夜,看完第二天沉默不語,第三天唉聲嘆氣,第四天拍板同意。

    宋品花落下的那書從宋爸爸懷裡輾轉流落各家,最終家裡頭最反對宋朝出國留學的幾個全都熬夜看了那本書,完了出來症狀和宋爸爸相似。最後無可奈何的同意宋朝出國。

    宋爸爸等人都搞定了就只剩下宋老太太,宋朝本以為老太太最難說服。誰知老太太一聽沉默了一晚上就同意了。

    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人還是老的看的最明白,心也放得最寬。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她從最亂最糟糕的年代走下來,從最貧困的早年喪夫一人拉扯著四個娃到如今兒孫滿堂,晚年享福,她可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老太太說了:「奶奶捨不得寶兒,可寶兒長大了。雛鷹長大就要飛離父母,到外頭去闖蕩。寶兒也要出去闖蕩歷練,才能長成真正的男子漢,回來保護奶奶。」

    老太太還說當年她一個人拉扯著宋爸爸四人,儘管心裡頭硬生生叫人拿鋸子慢吞吞的來回磨著似的鈍疼,她還是把剛成年的宋爸爸趕去下鄉。然後是宋二叔,一個接一個的,把自己身上割下的肉全都趕出去,去外頭面對風雨歷練。最終,他們都成為能獨擋一面的男子漢。

    「寶兒啊,奶奶早就知道老大他們太寵你了,並非是好事。奶奶也想勸勸他們,可奶奶的寶兒這麼可愛這麼乖巧,奶奶也忍不住要多寵寵寶兒。奶奶就想,實在不行,宋家的家產也能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可現在不行嘍,因為寶兒長大了。」

    彼時老太太坐在庭院裡的搖椅上,慢吞吞的已經很蒼老卻仍舊慈愛的聲音伴隨著搖椅咯吱咯吱的聲音成為宋朝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情景。那充滿了拳拳愛意的剖白,在滿園的晨光下顯得格外溫馨。

    老太太是閉著眼說話的,滿頭銀絲閃閃發光。宋朝就蹲在她的旁側,聽著那話忍不住就淚流泉涌。

    他是何德何能,擁有這麼可愛的親人?怕是積了十世的福分,兜兜轉轉才能投胎宋家,成為他們掌心的寶。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正常人尚且因父母偏愛而遭到冷落,更別提每年被拋棄的身體殘缺的嬰兒數量有多龐大。宋朝知道自己那身體,不男不女,換作其他人眼裡來看,就是個畸形的怪物。

    要生在別家,不被拋棄也要遭到冷落的待遇。可他生在宋家,從小到大,都把他當成寶兒似的寵著的宋家。

    宋朝覺得自己太任性,為了自己所謂的夢想就拋棄愛他的家人遠渡重洋,還因此要欺騙他們。他想怎麼會有自己這麼壞的人呢?明明擁有了這麼多人的愛為什麼還要這麼貪心?

    一瞬間,宋朝的愧疚感和自我厭棄感達到了頂峰。他哽咽著說:「奶奶,對不起。」

    老太太睜開眼,瞧見宋小寶兒那小臉哭得,跟只花貓似的。雖是瞧著丑兮兮的,老太太偏就心疼,當即把人摟懷裡拍著背哄著:「哭什麼呢?奶奶可心疼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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